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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双子湖坐落于中原大陆的西南高原上,形如两颗珍珠镶嵌于遏尔山群的莫凹峰两边。两湖湖水均为地下水溢出地表聚积而成,形状大小都约略相同,因名双子湖。当地人也称鄂科莫湖,意为"大山的馈赠"。其中小莫湖位于莫凹峰南侧,阳光充足,雨水丰沛,为阿族人聚居之地;而大莫湖位于莫凹峰北侧,莫凹峰俊挺险拔,雨云难以过峰,峰北长年积雪,湖水清冷,湖周也零散住了几户阿族人家。

      阿族传说当年全族被屠杀,老弱妇孺逃难至此,前临险峰,后有追兵,攀越山岭半高实在无法继续上山,遂就地跪拜祈求上苍保佑。突然山崩地裂,峰上积雪坍塌滚落,将追兵全部埋于积雪之下,阿族人员倒是毫发无伤。数月之后春暖花开,积雪之处化为一汪清泓。追兵既已消失,族人便即此而居。颂称此湖为大山的馈赠,即鄂科莫湖。不久便发现山北亦有一湖,湖边尚有积雪未化,想是同时形成,面积却是更大,步行约得两日才能环湖一圈,因此山北的叫作大鄂科莫湖,简称大莫湖,山南的叫作小莫湖。不想行至今日,两边湖渐渐变得同样大小,脚程快的大约日出而行,日落时分便能回来。偶有外族游人至此,感慨两湖一般的美丽,对称的分布,便称为双子湖。外族开化已久,文字传承广泛,久而久之,双子湖反而成了莫凹峰及大小莫湖的代称了。

      阿族人伐树作船捕鱼,建屋生火,垦地而作,畜养牲畜,诸般倒也自给自足,少与外界联络,过的是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源般的生活。

      有一部族人搬至峰北居住已久,一般峰南峰北的人家也都有联络,峰南人家一直觉得奇怪的是,峰北人家常常有十五六岁的男孩,突然就不见了,杳无音信。而失踪孩子的人家也并不伤心忧心,若无其事的继续生活。峰南人家不明原因,不免觉得峰北人家神秘莫测,约束自家小孩少与峰北人家小孩来往。只是小孩性情,有投意的玩伴,焉肯听大人的言语?

      这日已是初冬时节,“吱呀--”的一声一艘小小的猪槽船被撑离岸边,惊起一群海鸥唰啦得飞离湖面。每年冬季,海鸥从遥远的北方冰原南来到这温暖的美丽湖畔,夜间在树间栖息,日出飞至湖面玩耍捕食。但见船中伸出一只柔白小手,扬手丢出什么东西,海鸥眼尖,立刻围拢了过去抢食,原来是阿族人家常见得谷饼。顺眼看去,不断挥手喂食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小脸俏净,专心地掰着谷饼喂食海鸥。小姑娘所乘的是长条窄身,两头尖尖,形如猪槽的小船,乃阿族人出湖捕鱼的主要工具,一般只乘坐前后两人。而如今船尾站立了一个赤足男孩,年纪稍长,皮肤黝黑,以他的年纪身形甚是高大,手持双桨;船头又一个男孩形貌恰恰相反,高瘦肤白,看似弱不禁风,容貌与小姑娘略微有些相似,正撑槁离岸。听得他开口说道:“妹子,你又浪费饼喂这些蠢鸟,仔细妈妈发现了又罚你!”小姑娘却不理他。黑肤赤足男孩接口道:“一个饼子又有什么打紧的?雀铜,我家的饼子,你爱拿多少就拿多少。”名为雀铜的小姑娘仍是不理。

      “怎么啦?怎的不开心了?”相对雀铜坐着的另一个男孩子询问。这男孩与雀铜年纪相仿,个头倒比雀铜还小。雀铜也不再扬手喂食海鸥,垂下了头偷闷闷不乐。男孩想要逗乐雀铜,伸手接过雀铜手上的谷饼,掰下一块,叫雀铜快看。男孩一声清哨,将谷饼高高抛起,“嗖“一下,一只海鸥在四人上空掠过,抢了谷饼远远的栖息享用去了。男孩同时抛起两块谷饼,两只海鸥并排掠过。男孩索性将谷饼撕成许多小块,两只手四下仍将出去,引的海鸥纷纷噗哧而下,雀跃纷争,更有一只贴着雀铜而过,翅羽在雀铜粉颊上轻扫了一下,逗的雀铜格格直笑。三个男生见雀铜开颜,便也轻松下来。

      雀铜伸出小手想要抚摸船边的一只海鸥,谁料海鸥警惕,尚未触及,便展翅飞走。雀铜缩回手,鼻子一酸,眼中泛起泪光。喂海鸥的男孩正对坐,看的分明,伸手捏捏雀铜的脸颊,低声问:“你到底怎么啦?”雀铜不语,头垂的更低,尽自泪水掉落。赤足男孩停下手中的桨,发急道:“不过就是海鸥嘛,一会靠岸我找张网抓几只给你玩就是了,哭什么!”雀铜抬起头急着说:“我不要玩,左索哥哥别抓他们!”泪珠还分别盈盈地挂在颊旁。黑肤赤足的左索甚是缺乏耐心,左问右逗问不出来雀铜难过地原因,焦急地用船桨拍打水面,倒是附近的海鸥吓了一跳,噗哧着飞开。

      这四个孩子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女孩雀铜与她三哥延赤居于峰北,最近家中二哥病重,母亲忙于照料,无暇理会他们,便要他们寄居至峰南族长左穆家中。雀铜甚是喜爱平日里宠爱她的二哥,不肯离家,奈何母亲坚持,只得闷闷不乐的遵从。所幸的是,左穆的次子左索和方才喂食海鸥邻家少年莫罗耶,每日里费尽心思逗她开心,倒也不教她整日里难过。

      莫罗耶见雀铜双眉紧蹙,神色甚是憔悴,便出声安慰:“你二哥不会有事的,你放心罢!”雀铜闻言,反而放开了声音大哭。莫罗耶吓了一跳,心想莫非当真是她二哥延青出了什么事,便抬眼望向雀铜三哥,梢立在船尖的延赤望去,意作询问。船尾的高大黑肤赤足男孩便是阿族组长左穆次子左索,他粗糙泛光的面颊和略低沉的声音显然标志着这个男孩正向成年迈进,整齐硬挺的辫子是他出身领头家族的显赫标识。听得雀铜的言语,他也立刻将黝黑的大眼睛望向延赤。延赤见莫罗耶和左索一齐望向自己,耸耸肩,嘴一撇无奈地示意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三个男孩对着一个伤心大哭的小女孩,手足无措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雀铜大哭了一阵以后,好似放松了一些,一会变成了抽抽嗒嗒的咽泣。莫罗耶贴心,解下雀铜身边挂的手帕,水里绞了一把,递给雀铜。雀铜接过,抹了一把眼泪,又抹了一把鼻子,开口道:“二哥。。。二哥他。。。”雀铜一时换不过气,抽噎了两下继续,“不见。。。跟大哥。。。”雀铜哭得伤心,讲话也语无伦次。

      四人间莫罗耶年纪最小,比雀铜还小上几个月,人却甚是聪敏。听见雀铜提到大哥,心知雀铜大哥延览六年前离家出走,此前也是病入膏肓,情况听说与现在的二哥延青很像。莫非雀铜担心延青也要离家出走?当下便问:“你二哥也要离开了么?”雀铜点点头。延赤听得自己二哥也要离家出走,不由得有些着急问:“妹子你是怎么知道的?”雀铜尚在哭泣中,口齿不甚清晰,断断续续地讲了个大概,三人倒也明白过来。原来雀铜与延青兄妹情厚,也不顾母亲淳淳叮嘱不要回家,昨天一早翻山回家。莫凹峰山高挺险,当地人须得绕远至山脊凹陷处方有山路,虽说雀铜自小习惯翻山越岭脚程算快,待到回家也已是中午时分。寻遍四周母亲与二哥不见人影,二哥的衣用物品,却收拾完毕,放在门口。原本想去隔壁问邻舍是否见到母兄,结果却听到隔壁对话,讨论说延青这个样子,也快发作出来了,应该要走了。另一个就说,延妈妈定了明天就走。听到这里雀铜大惊,赶忙回家等待母亲和兄长。谁知一等等到日落,也不见人影,又想着如果不见了自己,族长必要着急,派人寻找,所以也不顾日影已长,仗着熟悉山路,回到峰南左家村。时已星夜程起,果然大家都赶忙着在找她了。

      延赤听得二哥有事觉得心焦,恨不得立刻回家看看,便催着左索掉转船头。莫罗耶看看日头,心里盘算着,现在已经是快中午了,到得峰北就得日落,倘若再四下寻找,当日便无法回来。于是跟左索说:“这样,你先回家跟你爹爹说,我们去赵家湾我舅舅家玩两天,然后拿些干粮带着。”又安慰延赤雀铜:“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你们回家穿上皮衣,鞋子裹厚一些,晚上冷,峰北更冷,冻病了可不好。我准备一下,就来寻你们一起出发。”三人听了均点一点头。四人中本来论年纪是延赤最长,论身份左索是族长次子最贵,可是打小便是莫罗耶最聪敏机智条理分明,所以此刻四人反而是以莫罗耶居统领。

      下了船,四人便分头行动。双子湖海拔甚高,冬天日头下单衣薄衫也无问题,可是晚上温度非常低,所以一般族人也就围火饮酒跳舞,很少外出,莫罗耶担心要在峰北过夜,所以叮嘱大家多穿衣衫。自己也不敢怠慢,取了狐皮短袄,多穿一层衣裤,脱了草鞋换上棉鞋,垫上晒干搓柔的干草。取过自己的行囊,带得干粮火石绳索,想了一下,解下正厅墙上悬挂的短剑,系在自己腰间。见母亲不在,于是和邻人打了招呼,也说去赵家湾舅舅家玩一两天。随放心去寻左索,其时三人已在焦急等待。

      莫罗耶算得不错,抵达雀铜家时已经夕阳西斜。延赤着急忙慌地推开家门呼喊兄长与母亲,却无人应答。雀铜随后进来看了看,怔怔道:“行李不见了。”雀铜想起不知二哥是死是活,又呜咽起来。莫罗耶忙道:“你别急着哭,看看你妈妈哥哥带了些什么东西离开,可是还要回来的?”雀铜点头去了。莫罗耶眼看三人在屋子里四处乱转,自己转头出门,四处观望。眼见日薄西山,莫凹峰上积雪皑皑被夕阳映作红色,山脚下的村里炊烟袅袅,大莫湖波光粼粼,点点船家正在回岸途中,别无异常。

      突然听得一串老人家的咳嗽声,莫罗耶顺着声音看去,见到一位佝偻老者,一手扶着描金手杖,另一手边一位二十来岁的少女搀扶着。老者须眉皆白,皮肤白的略约有些发紫,身着浅灰粗布长袍,不住得咳嗽。少女也是粗衣简戴,却也掩不住身形婀娜,一头青丝油亮及腰,但是皮肤暗黄,鼻梁甚低,颧高嘴阔,似乎不甚美貌。只得一双杏眼眼甚是灵动,将莫罗耶上下扫了一遍。只见少女上前两步,笑着问:“小弟弟,这里可是延家村?”这几个字婉若灵莺晨语娇媚无比,一字一字入耳听得莫罗耶无比舒服,一时间也理会不了少女在问什么。少女似也不在意,继续问:“延览可是住在这里?”莫罗耶听到雀铜大哥的名字,不由得大为惊讶。少女注意到莫罗耶的神色,知道没有找错。莫罗耶眼前一花,手腕已经被少女扣住。

      少女将莫罗耶手臂反折到背后,喝问道:“延览这臭小子现在哪里?”莫罗耶性子骄傲,见这少女未好声相询便动手威胁,心想你这女人如此无礼,我偏不要从你,于是嘴一瞥,侧头不理。少女见莫罗耶倔强,手上又加重力气,莫罗耶吃痛,面孔都抽搐起来,但仍是一声不哼。此时咳嗽老者一阵急咳,少女一时见也对莫罗耶无可奈何,便放了他,窜回到老者身边,扶助老者,一手在老者背上,帮他理顺气息。莫罗耶无端端地遭遇粗暴对待,心里甚是恼怒,又害怕少女再来对他动粗,转身就跑。

      莫罗耶一路跑回延家,在门口回头一望,见老者少女已看不见也并没有跟随过来,略微放心,推门进房。雀铜呜呜咽咽的哭个不停,延赤和左索围着她正在好声安慰。左索见他来了,立刻走进拉了他的臂膀走到雀铜身边,边走边说:“我们四周都看了,延青的东西都不见了,但是延妈妈的东西都还在,院子里还晒了玉米棒子。”延赤接着说:“妈妈大概送二哥去看病。”雀铜呜咽着说:“那为什么要拿走哥哥的东西?”延赤也是一怔,诺诺答不出来。

      莫罗耶问延赤:“你大哥离家前后是什么情形?”延赤一愣,不知道莫罗耶为什么这当口问起这个事情,想了一想说:“大哥的症状和二哥很像,都是面色发青,背脊疼痛,痛到要在地上打滚,后来妈妈让二哥照顾我们,她自己背了大哥说去镇上看病。大约四五天妈妈自己一个人回来了,跟我们说大哥在镇上治疗,我和雀铜都说要去看看,妈妈总是不许,后来二哥私下跟我们说,大哥长大了,要去外面工作,保护我们,暂时不回来了。”左索生性鲁莽了些,直接道:“所以延青和延览一样回不来了吗?”雀铜听了不依,边哭边叫:“二哥,我要二哥!”

      “这么说来,延览这臭小子没死咯!”一声清脆利落但恶狠狠的声音向起。莫罗耶情知是那凶恶少女到了,看过去,咳嗽老者和少女不知何时竟然进了他们的屋子。少女看了一眼莫罗耶,转头面向雀铜,笑眯眯地问:“小妹妹,这么说来你是延览的妹妹咯?”雀铜从来未曾与外族人接触,也不知避忌,点点头承认。少女眼中一下子凶光大作,莫罗耶见过她动手作恶,来不及细想,挺身站到了雀铜前面,怒道:“你既然听了我们的谈话,就当知道我们也不知道延览延青在哪里,你还待怎的,要欺负小女孩吗?”

      少女见他小小的身形居然敢挺身保护比他大的三人,觉得好笑,随即双眼滴溜溜的乱转。一会儿少女说:“本来么,抓个延家小女孩回去也算可以交差,不过你说不可以欺负小女孩,那便不欺负罢,那你说我这差使怎么办呢?”左索性子粗率,也不明就里,抢上前去想要推开少女,边说:“什么差使不差使的,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双手还未沾到少女衣角,觉得一阵风至,整个人被轻轻一带,摔到屋角。好在这一摔也不是很重,左索立刻翻起,看回过去,少女已经带了莫罗耶,与老者一起跃出房门。三人追出房门,老者少女和莫罗耶竟已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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