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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全都拆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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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的阳光懒洋洋地铺在地上，把两人的影子拖得老长。风裹着点暖意，倒是不晒。
唐嘉浩和顾然并肩走回家。顾然依旧话不停，抱怨午餐太咸、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还有江砚午休的呼噜声像台破旧机器。
“开学第一天就露了一手，修电脑那下太厉害了，江砚吵着要和你拜师学艺呢。”顾然一边解鞋带一边进门。
“少来，还不是你硬推我上去的？”唐嘉浩换上拖鞋。
“这叫慧眼识珠！”顾然冲他挤挤眼。
门一开，一股子饭菜香就撞了个满怀，炸东西的焦香混着炖汤的热乎气，暖烘烘的。
“回来啦？”赵初曦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额发被蒸汽打湿了几缕，脸上带着笑。
“赵阿姨。”唐嘉浩点点头。
“赶紧洗手，开饭了！”赵初曦招呼着，“今儿特意多做了几个菜，给咱们的新成员嘉浩庆祝开学！”
桌上满满当当：金黄喷香的煎鸡翅、水嫩嫩的蒸蛋、咕嘟冒泡的萝卜炖牛腩，中间那盘油亮亮的糖醋排骨最是勾人。
“嚯——”顾然夸张地吸了口气，“妈，这规格够高的啊！”
“那必须，”赵初曦笑盈盈的，“嘉浩是我好朋友的孩子，跟自己孩子没两样。大老远从C市过来，头一天顺顺当当的，不得好好庆祝庆祝？”
“那你还记得你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正牌儿子吗？”顾然故意嚷嚷。
“再贫，真不给你吃了。”
“别呀！”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一顿这样的饭了，有烟火气的、热热闹闹的、有说有笑的晚饭。
他夹了块炖得烂糊的牛腩，肉香在嘴里漫开。
“味道还行吧？”赵初曦看着他。
“……挺好的，谢谢赵阿姨。”唐嘉浩应着。
“学校怎么样？头一天还习惯不？”
没等唐嘉浩吭声，顾然抢着说：“他可神了！数学课那破电脑又死机，老师都没辙了，他过去啪啪按了几下键盘，嘿，好了！全班都看傻眼了！”
赵初曦有点意外：“哟？还有这本事？”
“顾然说得太夸张了。”唐嘉浩低声解释，带着点不好意思，“其实很简单。”
“他那是谦虚，”顾然端起碗，“我都怀疑他是什么潜伏的FBI探员了。”
“那我得把家里WiFi密码藏好了。”赵初曦笑着调侃，转向唐嘉浩，“不过嘉浩，你从小就喜欢捣鼓这些对吧？你妈妈以前总跟我说，家里的小电器没少遭你毒手。”
“嗯。”唐嘉浩应了声，“看见电路板手就痒。家里能拆的，基本都让我拆了个遍。”
“你妈说，你小时候梦想当个发明家来着。”赵初曦笑道。
唐嘉浩有些不好意思：“对，后来迷上写代码，拆东西这爱好就升级了。”
“有爱好是好事。”赵初曦说着起身走到玄关，从个挺精致的盒子里掏出个东西，“知道你爱好这个，我出差正好看到个小玩意儿，带回来给你。”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巴掌大小、黑白配色的AI小音箱，设计极简流畅，正面有一块小屏幕，侧面是感应麦克风和触控键。
“这？”唐嘉浩眼睛唰地亮了，赶紧绷住脸，可嘴角那点弧度没收住。
“国外新出的智能语音助手，听说反应很快，能联网学习，还有点情绪反馈功能。亚洲这边还没上市呢。”
“这…”唐嘉浩下意识想推，“赵阿姨，太贵重了，我…”
“得了吧你，装什么？”顾然斜他一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瞎说。”唐嘉浩干咳一声，到底还是接了过来。
赵初曦坐回餐桌：“喜欢吗？打算怎么用？”
唐嘉浩捧着轻巧的AI小音箱，指尖仔细抚过外壳的弧度和接缝，眼神专注地盯着那块微亮的屏幕。他的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喜欢，非常喜欢。”
他顿了顿，抬起头，用一种轻描淡写却让人心头一跳的口吻说：“所以我打算把它拆开看看。”
“啊？”顾然夹菜的手一顿，排骨差点掉桌上。
“我会先从外壳着手，不破坏任何螺丝原始结构的前提下剥离模组。之后将内部芯片逐层分离，读取主控芯片编号和系统参数，判断它采用的是不是最新款的自学习逻辑架构。”唐嘉浩语速快了点，手指头不自觉地在空气里比划着什么线路板，“正好可以尝试手动接入调试口，把它连上我的调试系统。”
“等、等会儿…”顾然眨巴着眼，一脸见了鬼似的，“你说啥？你要…把它…拆了？”
“对啊。”唐嘉浩答得理所当然，“我又不是要砸了它…就是…啧，你懂的吧？就想看看里头啥构造。”
他语气平平淡淡，可眼睛里那簇小火苗藏不住。那不只是好奇，是种非得刨根问底、掰开了揉碎了的劲头。
顾然望着他的眼睛，忽然有点发毛。
不是那种真的害怕，而是...一种无法解释的本能反应。
唐嘉浩眼里兴奋的光愈发明亮，就像一个技术宅面对一只崭新待拆的实验体。他话里充满逻辑，却也透出一种冷静得近乎病态的执着。
“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它吗？”顾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我很喜欢啊。”唐嘉浩点头，理直气壮地说，“所以我才要亲手把它的内部一点一点剖开，好好看看里面到底怎么运作的。”
顾然看着他那副平静中带着痴迷的神情，脑子里浮现出一副场景：自己有天睡觉时，唐嘉浩拿着螺丝刀蹲在他床边，嘴里还念着“我们来看看你脑子里是不是也能跑代码”……
“……我现在突然有点怕你。”顾然诚实地说。
“你怕啥？我又不会拆你。”唐嘉浩歪头看他，眉毛轻挑，“你又不是机器人。”
顾然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可你刚才那架势，感觉这可怜的小音箱立马就要被你开膛破肚了。”
唐嘉浩一挑眉：“让你说得我好像个变态杀人魔似的。”
“说不定你就是呢？”
“那你要不躲远点？”
顾然：“……”
他真就琢磨了一秒钟，然后屁股带着椅子，吱呀一声，往旁边挪了小半尺。
赵初曦看着他俩拌嘴，眼里是掩不住的笑意和暖意。
“你喜欢就行。”她声音轻轻的，“这东西到你手上，才会发挥出价值。”
这话听着平常，顾然总觉得哪儿有点怪怪的。
他扭头看唐嘉浩。那家伙还沉浸在兴奋里，低着头研究音箱底下那个小螺丝孔，嘴里小声嘀咕着里面可能藏着啥机关。
那一瞬间，顾然心里偷偷松了口气：幸好我是个大活人…
要真是个什么精密仪器，早晚得被他里三层外三层研究个透。
顾然扯出个笑，把脑子里那点胡思乱想按下去。
都挺好，他跟自己说。
除了唐嘉浩对拆机器的热爱，有点异常而已。
赵初曦的目光落在唐嘉浩身上。少年捧着那个小音箱，说着里面的门道和学舌的本事，眉梢眼角跳动着一种纯粹的光。
那光，猛地戳中了她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影子。
她嘴角的笑意深了些，暖暖的，像是终于看到了某种印证，一句无声的话滑过心头：“真像她啊。”
她太了解唐嘉浩的母亲了。那个在代码与金属间游刃有余的天才，从来就不只是温婉的主妇。眼前这个男孩，骨子里流淌着太多她的特质——对逻辑的痴迷，对电子世界的狂热，对未知体系的探索欲。
此刻，这些特质正从唐嘉浩身上清晰地浮现出来。
赵初曦的目光轻轻转向另一边的顾然。少年正盯着唐嘉浩，眼神里混杂着一点戒备和不解，像程序遇到了未定义的指令。她不由得失笑。
他还不知道。
至少，不是现在。
———
夜晚的房间很安静，只有窗外的虫鸣。唐嘉浩回到书桌旁，将新得的AI小音箱放在那只白色的猫耳机器旁边。一现代一怀旧，风格迥异却又莫名和谐，像两个不同时空的伙伴静静陪伴。
他往后一靠，手指头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白天的情景在脑子里打转。
开学头一天，像按下了播放键：新学校、新同桌、新感觉。变是变了挺多，倒也没觉得难受。
唐嘉浩坐下，手托着下巴朝窗外望。他想起顾然咋咋呼呼把他拽进教室，江砚那欠嗖嗖的调侃，姚老师笑眯眯的脸，同学们好奇的眼光，还有顾然随手把作业本推到他跟前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儿…
他自己都没发觉，嘴角就弯上去了。
这个人，真是……太有活力了。
活力得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一点。
哪怕只是坐在旁边，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那种温度，不只是体温，更像一种无形的能量场。他说话的语调、走路的姿态、笑起来眯起的眼睛，甚至靠近时那种清爽干净的气息，都与众不同。他跟唐嘉浩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不光是性子。
还有种…唐嘉浩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准的，怪怪的感觉。
他甩甩头，把这丝飘乎乎的念头赶跑。
顾然就是顾然，一个过分活泼、过分自来熟、还有点一根筋的大男孩，阳光得晃眼，也吵得够呛。
可偏偏是这样的人，不知不觉就在他心里占据了一小块地方。
“叮——”
手机屏幕亮了，是他爸的短信。
【第一天上课如何？】
他盯着那行字，愣了几秒，没动手指。
那行字躺在屏幕上，像句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指尖在输入框上头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戳了两个字：【还行。】
他没多说，也不想说。
有些话还堵着，有些事还横在那儿。那层结痂的疤，他暂时还不想去抠。
发出去，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往后一靠，长长地、轻轻地出了口气。
笃笃笃。
房门响了。
“唐嘉浩，”顾然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我洗好了，浴室空出来了！”
唐嘉浩应了一声，起身开门。
门外的顾然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只穿了白T恤和短裤。发梢的水珠滴在锁骨上，浑身散发着刚沐浴后的清爽水汽和温热。
少年感、夏日气息，还有……一种让人视线停留的温度。
“哦。”唐嘉浩慢了半拍才回应，目光在对方身上停留了几秒才意识到不妥，迅速移开。
顾然没注意他的走神，一边擦头一边说：“水还挺热，你快去吧。”
“好。”唐嘉浩低声应道，转身拿了换洗衣物走向浴室。
浴室里弥漫着未散的热气，镜面蒙着一层薄雾。唐嘉浩把衣物放好，习惯性地低头看了一眼淋浴地漏的滤网。
他微微一愣。
滤网上……干干净净。
几乎看不到一根头发，也没有常见的皮屑或皂垢残留。地砖缝隙也异常洁净。若不是玻璃上的雾气，很难相信这里刚刚有人用过。
他并非刻意观察，但身为一个对逻辑和秩序敏感还有点小洁癖的人，对“环境状态是否合理”有着本能的注意。
他下意识得出结论。
“顾然这小子，比想的还爱干净。”
他想起顾然身上总带着那股清爽，还有那头看起来永远蓬松干净的头发。这人不仅瞧着阳光，连这些犄角旮旯的小地方也收拾得一丝不苟，讲究得有点过分了。
唐嘉浩笑了笑，对这个室友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难怪招人喜欢。”他小声嘀咕着，拧开了花洒。
空气里还残留着顾然身上的肥皂味和湿热水汽的混合气息。
唐嘉浩盯着水流从瓷砖上滑落的痕迹，走了几秒钟的神，然后猛地晃了晃脑袋。
“我这是在干嘛…”他低声骂了自己一句。
他深吸一口气，让温热的水流兜头浇下来，想把脑子里那些没头没脑的念头冲走。
哗啦啦的水声挺响。
可那股子混合着肥皂和少年气息的味道，却好像还黏在鼻尖，悄没声儿地，往心缝里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