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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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了好几次，林朝才爬起来开门。每周六九点，都是老师来家教的钟点。
老师一边放书包一边问林朝，昨晚几点睡的？
不知道。林朝揉眼睛说，我先去洗个澡，老师在这里等我。说完，又还想说什么，但又闭上口。
去吧。老师了然，只是问，没吃早餐吧，我来做。
林朝转身就走，翻换洗衣服，柜门摔得砰砰响，小孩子脾气。
他想知道老师名字，想直接叫老师名字，而不是，老师老师地叫。其实老师也想告诉林朝名字，他叫安安，姓安名安。但司耀讲过不可以，安安只能成为老师，成为一个随时可替换的符号——林朝需要的只是老师不是安安。
冰箱空得几乎没有食物，安安拿个鸡蛋出来，又到储物柜翻出面饼。包括冰箱，林朝的家空得不像有人在住，干净空白到没有人气，甚至每次进林朝房间，他的床都平整到没有一丝皱褶。
边想边煎溏心蛋，沸水煮面，撒一些盐，捞起来，沥干，再淋些酱油和麻油，铺上鸡蛋，如果有青菜就完美啦。
听林朝说，以前上学，林夕就这样煮早餐给他。林夕生下林朝。除此之外林朝不肯再讲更多。但每每回忆林夕的时候，林朝总是笑。安安不由得想，林朝应该很爱林夕吧。
顺手热了椰子鸡，虽然林朝吃得不多，但还是希望他多吃一些。他太瘦了，自己又不注意，常常饿过头才想起要吃饭。问他，他就说，他是真的忘记，一不留神就一天过去，好像才刚起身天就黑了。
安安就笑他，天天睡到日上三竿，白天当然过得快啦。
他就撇撇嘴说，晚上睡不着啊有什么办法。
将热好的汤和面移到饭台，太阳从落地窗照进来，秋天的暖阳，怎么看怎么好，哪怕是隔了一层玻璃滤进来，还是暖洋洋。
林朝住的地方，在这座城市繁华中心的高层。安安上来要换两次电梯，一次到六十九楼前台登记，第二次才到林朝的家。第一次来的时候，安安还有点胆怯，那时他刚升大三，刚从别的城市搬到这座城市的学校本部读书，所以一切都还崭新。
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适应这座潮湿多雨夏季漫长的城市，但他已经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就像他习惯每次上来都迅速的电梯和繁琐的登记，习惯林朝家里有大面积的落地窗，却没有能推开的窗户和阳台。林朝好像住在一个温室里。
但也有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刺眼的东西，比如林朝手上颈上的皮圈，以及颈后被皮革遮挡但仍时不时露出的伤口。林朝好像不明白，又好像不在乎这些桎梏背后的含义，他好像和安安习惯这座城市一样，习惯了。
老师？林朝换了身衣服出来，安安好像隐约闻到蜂蜜香。
过来吃早餐吧。安安招呼道。
老师一起吧，我给你装碗汤，我一个人又喝不完。脚步啪嗒啪嗒跑去厨房，看来已经气消。
可能是阳光太耀眼，又可能是林朝身上的暖色卫衣和阳光太合衬，安安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但这短暂的几眼也被林朝捕捉到。
老师你看我干嘛？
看你好看。安安笑了。
哇老师竟然夸我。
哇我夸你还少吗。
然后又笑。林朝的眼睛又圆又亮，笑起来，圆眼睛弯起来，像天边接近满月的月亮。尤其是他的左眼，是金色的，其实比喻月亮不妥当，因为那颗金色的眼珠更像朝阳，安安猜想这可能是他名字的由来。
讲起金色的眼睛，林朝也当作玩笑讲过一些心酸的往事，比如说，因为他有着罕见的异色瞳，从小被周围小朋友当妖怪，林朝不服气，一听到就扑过去打，打到笑他的小朋友变他小弟。
也因此那只金色的眼睛视力很差，因为被打伤过。
不过，林夕夸我勇敢，还帮我报了散打班，所以小时候我很能打。林朝脸上忽然染了骄傲的神色。
知道你厉害啦，现在呢，现在干嘛不继续学？安安往下问。
林朝的表情却突然变得苦涩。安安想追问下去，又犹豫该问不该问，于是在犹豫当中，错过了转瞬即逝的机会。
林朝转移了话题，老师今天教什么？
等你吃完。安安敲敲他的汤和面。
给林朝讲课很容易，因为重点并不在于讲课，而是司耀想找个人代替他陪林朝而已。想学什么都由林朝来定，如果什么都不想学就陪他发呆。司耀吩咐时的语气就像找个人看管他的猫，他不需要这只猫学会什么生存技能，他只想这只猫变得乖一些，在他抚摸的时候懂得收起指甲。
林朝其实也猜得到司耀的心思，不过他并不在乎司耀怎么想。
猜猜这是什么叶子？收拾好饭台，安安拿出一个透明封装袋，里面装着几片指甲大小的绿叶。
林朝接过来，打开，闻了闻，没有香气，又倒出来看。
我洗干净了，你放进嘴巴嚼嚼看。安安丢了一片进嘴巴嚼，以示放心。
林朝便毫不怀疑地跟着做，结果刚嚼了几口，一阵极其苦涩的味道冲上鼻子，之后从接触叶子的部位开始，嘴巴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麻，林朝冲向垃圾桶吐，安安在旁边捧腹笑。
这是九里香的叶子，以前人们摘来当麻药用。安安解释道。
林朝吐口水漱口，嘴部的麻还是一阵一阵。
这就是他们的课堂了，关于植物。
也不是一开始就关于植物——一开始，还要回到一年前，一年前的林朝还不是这样，如果用猫来作比喻，林朝就是遭人虐待而不能驯服的野猫了，无论见到谁都戒备扑咬，或者毫无反应。
事情转机出现在一片叶子。安安的学校有许多樟树，可能路过的时候，有片绿叶无意中落进安安的帽子，安安又将它带到林朝家里。因为空调暖过头而脱外套的时候，那片叶子从帽兜里飘出来，林朝的视线就跟随那片叶子停留在地面，看了很久很久。
嫩绿的叶子，明明在深秋了，还绿得新鲜又挺拔。
由此安安开始留意植物，还选了门植物鉴赏的选修课。一开始是觉得林朝感兴趣，后来，自己也慢慢喜欢上，慢慢认识周围的植物，最后竟到哪里都能喊出植物名字，好像在代替足不出户的林朝和它们打招呼。
老师你为什么你一点事没有！
因为我根本没吃啊。安安手掌摊开，露出片完整的叶子，又笑了。今天我们就讲九里香吧，拿出书来。
好吧。林朝又啪嗒啪嗒跑去房间，翻箱倒柜，才拿出安安给的植物图鉴，边翻书页边说，我自己看了，有些字我不会读，可不可以老师读一遍。
好。安安捧起书，林朝凑近了，这时，安安闻到的蜂蜜香更浓了。
读着读着，林朝的呼吸渐渐变重，安安抬头一看，发现他脸上已有不自然的潮红，还没等开口问，林朝已经自觉后退，困窘地说，老师、老师可不可以先回家……
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安安紧张地跟过去，却被林朝一把推开，只见他迅速拎起安安书包再打开门，神色像哭又像恳求，对不起我不想被老师看到……老师可不可以先走……我……
一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那蜂蜜香是信息素。
但他说，对不起我不想被你看到。
安安走出门，林朝关上门。安安站在门口，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还不走。好一阵，才想起应该给司耀打电话。没接通。又打一次，还是没接通。安安又对着门站了几分钟，终于失魂落魄地走了。
林朝发情了。但林朝并不需要他。
安安觉得这种想法十分卑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