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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对师兄也不能心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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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忆与丁平是在离开严玉林的房间之后前往清平山的。
清平山修建在山腰,入夜后浓雾笼罩着整座山,四处皆是翠绿欲滴的树木,甚至看不出有人行走的痕迹。
千忆穿着苍蓝色的裙衫,背上挎着一个长条的布袋,伸手拨开前方的枝杈,映入眼帘的是上千上万的坟包,有墓碑的很少。
一眼望去,千忆看见像是无数矗立在此的魂魄,夜间山虫的鸣叫将此场景显得更加凄凉。
丁平仿佛也感受到了千忆内心所感受到的,露出一丝惆怅的神色,正想要开口安慰一下她,没想到千忆伸手在他眉间迅速地画了一道符文。
“这些尸体已经与魇阵融为一体,会影响我们的心境,还记得归一书院入门五术吗?凝神静心,摒除杂念,静心符咒。”
丁平迅速按照千忆所说的做,果然刚才悲秋伤春的感觉一扫而空。
“你说你失忆了,可是你对归一书院所学的东西都记得很清楚。”
千忆转过头,手指向一个坟包:“这就是晚娘的墓。”
晚娘才下葬不久,上面泥土翻动的痕迹很明显。
丁平早已经了解千忆不想回答别人时就会转移话题的性格,此时也没有再追问。
反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叫上严家人?”
“不熟。”
丁平从两个字里勉强领会出了她们两个还算熟的意思:“你怀疑严家人与魇阵妖兽有关?”
千忆摇摇头:“不熟所以不信任,不是因为怀疑而不信任。”
“你信我?”
手上的寒来镯突然一闪,在夜间发出微弱的光亮,将千忆的手腕缠的更紧了些。
千忆没在意寒来镯的异样,因为自从进入魇阵以来,寒来镯似乎比以往更加有灵性,偶尔会将她的手腕紧紧缠住,毕竟暂时对她没有什么伤害,千亿甚至将他当作一个小宠物。
千忆打开身后的长条布袋,自里面拿出从苏家带来的工具,她随意丢了一个铁锹给丁平,二话不说地开始挖土:“毕竟比起严家人,我跟你比较熟。”
寒来镯光暗了下去,似乎是有灵性般的蹭了蹭千忆的手,依旧紧紧缠绕。
丁平看着手中的工具愣了一秒,而后笑了:“你准备的可真齐全,越是和你相处,越会好奇你的过往。”
我的过往?那些郝家的日子依旧记忆如新,可是离她却好像很遥远。
“我也算是你的师姐,告诉你一个至理,好奇心重的人死的特别早。”
丁平顺从地收起自己的好奇心,默默地加快手上的动作。
直到铁锹碰上硬物,两人合力将棺盖抬开。
棺木是城中最便宜的一种,毕竟是官府将人下葬,不可能买什么好的棺木。
棺木打开,缓缓露出里面静躺着的女子。
“是晚娘。”
虽然是晚娘,可是尸体面容恬静,并没有溺水的痕迹,更重要的是尸体甚至没有死亡的迹象,反而像是睡着了一般。
千忆伸手触碰晚娘,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她两指握住晚娘的手腕,又将指尖抵在晚娘的眉间,轻闭双眼。
过了一会,千忆睁开眼睛:“生魂、觉魂都已经消散,灵魂被困在此处,不得往生,也快要消散了,如果是这几日死的,三魂不可能消失的如此之快,她死于几月前。”
丁平并没有任何怀疑千忆的想法:“所以这段日子呆在苏莺身边的一直都不是真正的晚娘。”
“或许从一开始,晚娘就已经不是原本的晚娘。”
苏莺曾经和她提起过与晚娘的相遇。
那日他受重伤,又被抢劫苏家货物的人追杀,情急之下,跳进了邻近的一条湖。
苏莺本会水的,只是受伤太重,血液不停的从伤口中流出,他只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恍然间,已经像走马灯似的,脑海中浮现了许许多多的事。
正在绝望的时候,扑通声响起,粉红色的衣衫在水中飘起,在一片模糊的视线中,苏莺也只能看见眼前的那抹粉红。
晚娘不甘做青楼女子,于是跳湖自尽了,没想到却在湖里遇见了重伤的苏莺。
“晚娘的年龄至少是25以上,苏莺说晚娘六岁的时候被父母卖进了青楼。按理来说,晚娘学习的是琴棋书画,应当从没有学习过凫水。而且你看晚娘的手腕,十分的纤细,想要救起一个重伤后掉入湖中的成年男子,很难。”
千忆将可疑的地方一一指出来,二人此时已经能够确认呆在苏莺身边的晚娘,一开始就是由其他人假扮的。
两人将晚娘的尸首又埋了回去,千忆起身拍拍手:“走吧。”
走出清平山,山间虫鸣的声音淡了点,千忆特别讨厌虫,无论什么虫。
下山后浑身整个人都舒适了,她伸了个懒腰:“你先回苏家吧,我去沈府看看小桃。”
小桃是严蓉所借用身份,沈慧的丫鬟。
丁平感慨于千忆旺盛的精力,转身挥了挥手:“你自己谨慎一点,我走了。”
千忆也转身边朝另外一条路走去,苍蓝色的裙衫在夜间的风中飞舞。
沈家的府门紧闭,夜晚自然不能从前门进入,千忆找到进入沈家后院的墙,动作迅捷的翻上墙,轻巧的落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沿着石子铺成的路走,两旁摆放着石灯,上面并没有点烛。
走至西边的院落,西墙种着几棵翠竹,长得密集,聚拢成一捆葱似的。
而后是一扇透了光的窗,光从缝隙里透出来,照在窗下花色艳丽、呈现橙黄色的丹桂,丹桂的花香浓郁。
千忆靠近窗边,轻轻撬起窗边一角。
房内的书桌旁坐着个年轻的男子,男子额间带着白色的抹额,面容年轻。十七八岁的样子,手握书卷,十分认真。
不对劲。
千忆绕到正对男子的一扇窗户,此男子看似在用功,可是双眼无神,眼珠甚至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转动。
失魂症。
千忆索性翻进窗,走到男子身边。
千忆将自身静脉的灵力收刮出一点,双指施诀,迅速点在男子眉间。
一股幽蓝色的光芒在男子的眉间升起,而后一团团的黑雾自男子背后涌出,黑雾将整个屋子弥漫。
原本点亮的火烛刹那间熄灭,而黑雾渐渐凝聚成人形。
与桌前的年轻男子并不相同,黑雾凝聚而成的人已至盛年,眉间有着深深浅浅的折痕,而颈间带着一块严家的刻魂玉。
这玉,她曾在哪里见过。
“严玉林?”
这玉他曾在严玉林的身上看见过,此玉名为刻魂玉,是严家前前前任家主的独创神通,可以用玉标记他人,此标记并不是仅仅浮于外在,而是真真正正地标记灵魂。
黑雾并没有给予千忆回应,因为他只是一缕生魂。
生魂主欲望,渴望生,并没有作为人的意识。
魇阵妖兽将严玉林的生魂放在这具躯壳中,保持这具尸体不腐烂。
这具躯壳是谁?
千忆隐隐觉得这张脸熟悉,可是脑子里明明一点记忆都没有。
不再多想,千忆收回双指,空中的严玉林的生魂又回到男子身体里。
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千忆手中的寒来镯闪烁了一下,千忆迅速躲进屏风后的一处死角。
有人踏着明快的脚步走进房间,看见房内火烛熄灭,她“咦”了一声,一挥手让火烛又亮了起来。
她并没有怀疑房间内有人,于是径直走向坐在书桌前的男子:“长得可真好看,怪不得阿渊非要保存这张脸,拿来自己用呢。”
她双手捧脸,露出痴迷的笑容:“对着这张脸过一辈子也不错。”
“只是同你一起的丫头什么时候才能捉到,我也等着用她的脸呢。等我和阿渊分离开,就可以像人类一样正常的生活啦!”
阿渊?
双首磐渊?
千忆回想起以前在郝家博古架里看过的妖兽合集。
那时她捧着书,坐在博古架旁。
师兄正为她找寻关于自创神通、渡过守心境境劫的书籍?
她随手抽了一本妖兽合集,上面就写着关于双首磐渊的记载。
双首磐渊算是上古的妖兽,由双头的乌龟修炼而来。
书上记载的传闻是双首磐渊只有一个身体却有两个头,倘若没有自己的意识,或许她们也意识不到自己的可悲。
可惜的是两个头都修炼出了自己的意识,更可悲的是,两个意识相爱了。
后来双首磐渊想要将两个意识分离,在世间杀了许多人或者修士,可是最终都没有如愿。
妖兽合集上对双首磐渊的记载并没有多少,最后提到它曾参加过玉髓川战役,并在这场战役中陨落。
当时千忆看到关于双首磐渊的记载后,心中感觉到奇怪,郝家是除妖世家,世代信奉的都是妖即是恶,即使是对同类,也不会有一丁点感情。
她仰起头,看左手举着一叠书、右手还在书架上翻找的师兄:“师兄,妖也会有感情吗?”
师兄的手一顿又迅速恢复翻找的动作,语气无奈:“又看见什么新鲜故事了?”
“双首磐渊,师兄知道吗?书上竟然说它的两个意识相爱,可是妖怎么会有感情?”
师兄转身将手中的书放在一旁的书桌上,而后倚靠在博古架上,眼神不同于往日的温柔宠溺,复杂的有些晦涩。
“师妹,书上所记载的终归是旁人的见闻,你或许该亲眼去看看。”
“我看过了啊,妖都是凶神恶煞的,至少我现在遇见的都是。”
“那是因为你是郝家的人,又处在金兰符笔封印妖族的地方,被封印的妖自然怨气冲天。”
“师兄,你对妖的看法与父亲的看法不一样哎。父亲可是叫我见妖就杀,若是对妖留情,就是叫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师兄瞳孔一缩,最后俯下身子拍拍她的头:“那师妹,你还是遇妖便杀吧。毕竟这西北的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疑惑地看向师兄:“那师兄呢?”
一片清新的药香传来,千忆听见师兄温柔的声音“对师兄也不能心软啊。”
又来了,一闻见师兄身上的药香就好困,千忆模模糊糊地想:我问的是师兄也会遇见妖就杀吗?师兄回答的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