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隙茉莉开》偏逢屋漏偏逢连夜雨

13、高一的结束

　　蝉鸣把七月的午后泡得发黏时，市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区却安静得能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江清念对着一道数学题皱了十分钟眉，终于忍不住用笔杆戳了戳斜前方的白翎安。
　　他正低头演算物理题，侧脸在空调出风口的气流里显得格外清晰。听到动静，他转过头，视线落在她摊开的练习册上，睫毛微垂：“哪里卡住了？”
　　“这里，”江清念指着二次函数的图像，声音压得很低，“辅助线怎么画都不对。”
　　白翎安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快速勾勒出两条线：“把抛物线对称过来，看作两个三角形……”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空调风的凉意，却把复杂的步骤拆解得清清楚楚。
　　斜对面的许时凡突然摘下一只耳机，冲他们晃了晃手机：“我放首歌给你们听？最近很火的那首，歌词写得超像我们班上周的篮球赛。”
　　“别吵，”宋时野从历史书里抬起头，伸手去抢她的耳机，“管理员刚瞪你了。”两人的手在桌底下扯来扯去，最终以许时凡的耳机线缠上宋时野的笔袋告终。
　　江清念看着他们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高一这年好像过得格外快，刚入学时还认生的四个人，如今已经能在图书馆的安静角落里，用眼神和小动作完成一场无声的拌嘴。
　　白翎安把写好解题步骤的草稿纸推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重新看向自己的习题册，耳尖却悄悄泛了点红。
　　傍晚离开图书馆时，夕阳把云朵染成橘粉色。宋时野突然提议：“去游乐园吧！我昨天看到朋友圈有人发夜场票，说晚上有烟花。”
　　“好啊！”许时凡立刻响应，掏出手机开始查路线，“过山车和旋转木马都开着，正好试试新做的美甲能不能拍出好看的照片。”
　　江清念有点犹豫：“我的题还没做完……”
　　“明天再做，”白翎安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和，“暑假还很长。”他的目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黑上，高一最后那场考试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精力。
　　游乐园的夜场像被打翻的糖果盒。霓虹灯在暮色里次第亮起，旋转木马的音乐混着过山车呼啸而过的尖叫，把夏夜晚风都染得甜丝丝的。
　　许时凡拉着宋时野直奔鬼屋，江清念站在过山车入口前，看着轨道在夜空中划出的惊险弧线，突然觉得手心发紧。
　　“怕？”白翎安站在她身边，手里拿着刚买的棉花糖，粉色的糖丝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江清念点点头，声音有点发虚：“上次坐海盗船，我吐了一路。”
　　“那我们去坐旋转木马？”白翎安很自然地提议，仿佛完全没把过山车当回事。
　　可这时宋时野和许时凡已经从鬼屋出来，许时凡举着手机喊：“快来！过山车没人排队了！”宋时野跟在她身后，脸色有点发白，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怕什么，上去试试呗。”
　　江清念被半推半就地拉到队伍里。轮到他们时，宋时野非要坐在许时凡旁边，系安全带的手却在发抖。许时凡眼尖地发现了，挑眉笑他：“你该不会怕这个吧？”
　　“谁、谁怕了！”宋时野梗着脖子反驳，却在过山车缓缓启动时，悄悄抓住了前排的安全护栏。
　　江清念坐在白翎安身边，座椅的震动顺着脊背爬上来，让她忍不住抓紧了扶手。白翎安注意到她紧绷的肩膀，忽然开口：“你看左边那盏灯。”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游乐园入口处的球形灯正在缓慢旋转，折射出细碎的光。
　　“等会儿冲下去的时候，就盯着那盏灯数秒，”他的声音在机械的嗡鸣里显得格外清晰，“数到五，我们就到最高点了。”
　　过山车猛地加速，强烈的失重感瞬间攫住心脏。江清念下意识地闭紧眼睛，却听到白翎安在身边轻声数：“一，二……”她跟着默默数下去，数到五的时候，果然感到车身开始上升。风灌进耳朵里，夹杂着他的声音：“别怕，我在这儿。”
　　尖叫声里，江清念忽然觉得没那么怕了。
　　从过山车上下来时，宋时野扶着栏杆半天没说话，脸色白得像纸。许时凡拍着他的背笑：“原来你怕这个啊，刚才还装得那么厉害。”话虽如此，却把手里的水递了过去，瓶盖已经被她提前拧开。
　　旋转木马上，许时凡选了匹白色的马，举着手机自拍，裙摆随着木马的转动轻轻扬起。宋时野坐在她后面的南瓜车上，偷偷举着手机给她录像，镜头里的少女笑得比霓虹灯还亮。
　　江清念和白翎安坐在最外侧的长椅上。木马的音乐循环往复，像首永远唱不完的童谣。他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耳机，分给她一只：“刚才许时凡说的那首歌。”
　　舒缓的旋律漫进耳朵，歌词里唱着“夏夜的风，吹过操场的钟”。江清念看着旋转的木马和光影里的两个人，忽然觉得，这样的夏天好像永远不会结束。
　　烟花在九点准时升起。绚烂的光炸开在夜空中，把四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许时凡兴奋地跳起来，宋时野举着手机录像，胳膊却悄悄护在她身后，怕她被拥挤的人群撞到。
　　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条僻静的小巷。刚走到巷口，就看到个醉汉摇摇晃晃地站在路中间，看到许时凡时，突然怪笑着走过来。
　　许时凡吓得往后缩了缩，宋时野几乎是本能地把她拉到身后。他其实比许时凡胆子小，此刻却挺直了脊背，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却异常坚定：“你想干什么？”
　　醉汉被他的气势唬住，骂骂咧咧地晃了晃，最终还是转身走远了。
　　直到走出巷子，许时凡才敢说话，声音还有点发颤：“宋时野，你刚才……”
　　“没什么，”他别过脸，耳尖发红，“他喝醉了而已。”可攥着她胳膊的手，直到走到大路上才松开。
　　快到家时，宋时野突然说：“其实坐过山车的时候，我怕得想闭眼，但是看到你在前面笑，就不敢闭了。”
　　许时凡愣了愣，随即笑着捶了他一下：“原来你偷看我！”
　　江清念和白翎安走在后面。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路灯把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他忽然说：“刚才过山车上，你数到五的时候，抓了我的手。”
　　江清念的脸瞬间热了。她确实在最害怕的时候抓到了什么，软乎乎的，带着点温度，原来是他的手。
　　“没、不好意思……”
　　“没关系，”白翎安的声音很轻，像落了片羽毛在心上，“下次还可以抓。”
　　烟花的余温好像还留在空气里。江清念看着他的侧脸，突然开始期待，这个暑假剩下的日子，还有高二的秋天，冬天，以及更多个像这样的夜晚。
　　有你们真好，不知道这段友谊会不会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