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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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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神庙的混乱与“神迹”般的浓烟散去后,生门教在黑风坳一带的势力被连根拔起。玄楚率暗卫押着俘虏的“木先生”及其他几名核心头目,悄无声息地返回永昌。梁缨被直接送入宫中密室,由郁连华亲自诊治。
“千日醉”药性极烈,虽及时服下解药,梁缨仍昏睡了一日一夜才悠悠转醒。睁眼时,烛火昏黄,赵安歌正坐在榻边,手中拿着一卷文书,眉眼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却在他目光触及的瞬间化为一丝松缓。
“醒了?”她放下文书,声音有些沙哑。
梁缨试图起身,却被肩背的酸痛和残留的眩晕感扯得闷哼一声。赵安歌伸手按住他未受伤的左肩:“别动。郁连华说你还需静养两日。”
他依言躺下,目光扫过这间陈设简单却守卫严密的暗室,最后落回她脸上,唇角习惯性地想勾起那抹散漫笑意,却因虚弱显得有些勉强:“阴沟里翻船……让你看笑话了。”
“是他们太狡诈,利用了你的心急。”赵安歌递过一杯温水,“感觉如何?”
“死不了。”梁缨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喉咙的干涩稍缓,眼神渐渐恢复清明,“那个木先生,开口了吗?”
“玄楚正在审。”赵安歌眸光微冷,“他们抓你,并非真要祭什么净火。一是想乱心神,二是想试探我们的底线和反应,三么……或许真想拿你换个好价钱。”
正在此时,密室门被轻轻推开,玄楚走了进来,面色沉肃,对着赵安歌微微一礼:“殿下,木先生招了。竟然是克教在背后提供药物和银钱,指令则来自西境。但此次行动,另有一队人马从京城方向而来,带头的是一名内侍模样的人,与木先生密谈过,要求生擒梁大人后,尽快将您……引去黑风坳西北方向的‘断魂涧’。”
“断魂涧?”赵安歌走到墙边悬挂的精细舆图前,指尖找到那处位于瑞国与西境交界处的险地,“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离赵元英的势力范围很近。”
“调虎离山?”梁缨蹙眉。
“不止。”赵安歌目光锐利,“他们想在那里设局,要么擒我,要么……让我亲眼看到些什么。”她转向玄楚,“那名内侍,可还有特征?”
“木先生说他面白无须,声音尖细,左手似乎缺了一根小指。”玄楚回道。“听说那是赵元英生母韦夫人身边的心腹旧人,当年因办事不利被韦夫人亲手断指示警。”
“韦夫人的手,伸得可真长。”梁缨冷笑。
赵安歌沉默片刻,忽然道:“他们既如此想我去断魂涧,那我便去一趟。”
“殿下!”玄楚一惊。
梁缨也撑起身:“不可!这明显是陷阱!”
“我知道是陷阱。”赵安歌转身,烛光在她眼底跳动,映出一种冷静到极致的锋芒,“但他们想乱我心神的目的是达到了。梁缨被擒,我若毫无反应,反倒显得反常。不如将计就计,去看看他们到底准备了什么‘大热闹’。”
她走到案前,提笔快速写下一道手令:“玄楚,你立刻挑选两百最精锐的暗卫,分批秘密前往断魂涧周边埋伏,勘察所有可能设伏的地点,确保我们的人能控制至少一条退路。”
“连华,”她看向刚端着药进来的郁连华,“你随我同去,多备解毒醒神的药物,特别是对付云易散和迷烟的解药。”
最后,她看向挣扎着要下榻的梁缨:“你留下。”
“安歌!”
“你伤未愈,去了反成拖累。”赵安歌语气不容置疑,“何况,永昌需要人坐镇。母亲需要助手,玄真、吴成武他们需得有个能决断的人在。你替我守住这里,便是最大的助力。”
梁缨看着她,深知她决定已下,再难更改。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只沉声道:“万事小心。若事不可为,立刻撤回,不必恋战。”
“放心。”赵安歌唇角微弯,露出一丝近乎冷酷的笑意,“他们想看我慌,我偏要冷静。他们想让我乱,我偏要稳如磐石。这场戏,谁唱到最后,还未可知。”
三日后,一支看似普通的商队离开了永昌城,朝着西北方向的断魂涧而去。队伍中,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里,坐着改换装束的赵安歌与郁连华。
而就在她们出发的同时,一骑快马带着梁缨的密信,驶向了相反的方向——那是通往昭国边境的捷径。信中的内容,唯有梁缨与赵安歌知晓:既然赵元英和韦夫人想搅乱瑞国,那便也让他们的后院,起一点小火。
断魂涧的地势,比舆图上标注的更为险恶。
商队在山道尽头解散,赵安歌与郁连华在玄楚及精锐暗卫的簇拥下,登上了一处隐蔽的峭壁观察点。深涧如大地撕裂的巨口,两侧崖壁陡峭,怪石嶙峋,仅有一条狭窄的栈道蜿蜒穿过涧底,涧水奔腾咆哮,水汽氤氲,带着刺骨的寒意。
“绝佳的伏击地。”玄楚低声道,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对岸几处易于藏兵的岩石和林木,“我们的人已按殿下吩咐,控制了后方退路及两侧制高点三处。发现对方暗哨十一人,已无声清理。”
赵安歌颔首,接过郁连华递来的远镜,仔细观察对岸。镜片移动,掠过一片看似平静的灌木丛时,她指尖微微一顿——那里,一抹极其微弱的金属反光一闪而逝。
“看来,客人已经到了。”她放下远镜,语气平淡。
郁连华蹙眉:“他们笃定你会来?”
“他们笃定我关心则乱,必会亲自来寻梁缨的‘踪迹’。”赵安歌唇角掠过一丝冷嘲,“韦夫人算准了我会因梁缨遇险而方寸大失,却忘了,越是如此,我越要看得清楚。”
她转身吩咐玄楚:“按第二计划。让他们看到‘我’进入涧底。”
片刻后,一名身形与赵安歌相仿、穿着她平日喜爱的银灰披风的女暗卫,在十余名“护卫”的簇拥下,出现在下方栈道入口,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毅然踏上了栈道。
几乎就在那队人马行至栈道中段,最狭窄无处借力之处时——
尖锐的哨响划破涧谷的喧嚣!
咻咻咻!
无数箭矢如同毒蜂般从对岸的岩石后、灌木丛中暴射而出!目标并非杀人,而是精准地钉入那队人马前后的栈道木板,瞬间封死了所有进退之路!与此同时,两侧崖顶传来轰响,巨石滚落,虽未直接砸中人,却溅起漫天水花,彻底搅乱了涧底视线,也将那队人马逼停在最危险的位置。
“赵安歌!你已陷入绝境!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尚可留你手下这些忠仆一条活路!”一个略显尖厉的声音借着山壁的回音传来,带着胜券在握的得意。
假赵安歌一行人立刻收缩队形,拔刀警惕,看似惊慌,实则阵脚未乱。
真正的赵安歌在峭壁上冷眼旁观。“果然只是困局,意在生擒。”她低语。若真要她死,方才滚落的巨石就不会只是威慑。
郁连华却倒吸一口凉气,指向对岸更高处的一个凸出的石台。只见那里出现了几个人影,其中一人被反绑着双手,身形踉跄,虽看不清面目,但那衣着身形,竟与梁缨极为相似!
“他们……他们竟找了替身?”郁连华惊怒。
“故技重施,想乱我心智。”赵安歌眼神冰寒,心中却因那逼真的替身掠过一丝刺痛。韦夫人深谙人心,此招确实毒辣。若她真毫无准备而来,见此情景,难免心神激荡,露出破绽。
就在对岸喊话之人准备再次威胁,崖顶伏兵注意力皆被涧底吸引之时——
异变陡生!
对岸伏兵阵营的后方,以及那替身所在的石台侧翼,猛然爆发出凄厉的惨叫与兵刃碰撞之声!
早已借助钩索与夜色潜伏过去的瑞军暗卫,如同鬼魅般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发起了突袭!他们人数不多,却个个是以一当十的死士,出手狠辣精准,瞬间将伏兵的后阵搅得天翻地覆!
几乎是同时,涧底那被围困的“赵安歌”一行人,猛地撕开外表普通的袍服,露出内里的精良皮甲,手中也翻出了小巧却威力强劲的弩箭,向上方露出身形的伏兵激射而去!
埋伏圈瞬间反转!
“有埋伏!”
“中计了!”
对岸陷入一片混乱。箭矢乱飞,惊呼惨叫不绝于耳。那石台上的“梁缨替身”也被突然杀出的暗卫一刀结果,栽落深涧。
赵安歌始终立于峭壁之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的杀戮场。她带来的不止是两百暗卫,更有吴成武精心挑选的五百强弩手,早已占据更高处的有利位置,此刻正无情地收割着陷入混乱的敌人。
这不是战斗,是一场单方面的清洗。
“留几个活口,尤其是那个喊话的。”她下令,声音透过山风,清晰传入玄楚耳中。
战斗很快接近尾声。伏兵死伤惨重,剩余者见大势已去,纷纷跪地求饶。
然而,就在玄楚带人清理战场,准备擒拿首脑之时,那名喊话的头目却突然狂笑一声,口中溢出黑血,栽倒在地——竟是早已服毒。
其余被擒的活口,也接连口吐黑沫,抽搐着毙命,无一例外。
“死士。”玄楚检查后,面色难看地回报,“齿间藏了剧毒。”
赵安歌并不意外:“韦夫人手下,从不留无用且可能泄密之人。清理干净,我们撤。”
此行目的已达到——粉碎了对方的擒王陷阱,斩断了韦夫人伸过来的这只手,虽未抓到铁证,但彼此心照不宣。更重要的是,她向暗处所有窥伺者展示了她的冷静与狠厉。
经此一役,短时间内,无人再敢轻易用这种卑劣手段试探她的底线。
……
几乎就在断魂涧伏击失败的同一时间。
西境,赵元英势力范围内的一个重要边镇——陇西关,突然燃起大火。
火起于深夜的粮草库。火势极其凶猛,瞬间吞没了大半库存,守军慌乱救火之际,关内多处军营、马厩又接连发生爆炸,虽未造成大量伤亡,却引发了极大的恐慌和混乱。
更致命的是,几乎同时,关外出现了昭国骑兵活动的迹象,虽未越境进攻,但那黑压压的军阵和耀眼的刀枪,在火光映照下极具威慑力,迫使陇西关守将不得不紧闭关门,全力戒备,根本无暇他顾。
消息传回赵元英所在的凉州时,他正因断魂涧失利而怒火中烧。
“废物!一群废物!连个女人都抓不住!”他摔碎了手中的茶盏,面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