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栖倾玉》枫野霏花

15、邀约

　　休沐前一天，被好友斥责教导徒弟不用心的御史大夫下朝后驾车回府。
　　周御揽刚进府就见一个人影匆匆往外赶。
　　“久安？你要去哪？”
　　陆旻这才注意到来人，连忙道：“师父！猫师傅不见了！”
　　陆旻口中的“猫师傅”就是周御揽养的乌云盖雪的名字。
　　“你先别急，好端端的，怎么就不见了？”
　　“我今日去后院给它们更换口粮，猫师傅屋的饭盆和陈设与我上次去无异，它经常跑出去，我问了管事，他也有几日没见猫师傅了。”
　　周御揽一顿：“也许是它出去后迷路了，我同你一块去找找吧。”

　　与此同时，谢倾珩看着拦在他眼前的猫陷入沉思。
　　这猫背部漆黑，胸前、腹部、鼻子一圈连着脖子、四爪则为白色，突然从墙头窜出来。谢倾珩一时没看清是什么东西，立即勒马，它就躺在谢倾珩身下的马蹄边上悠哉地舔爪子。
　　谢倾珩看了两眼，正欲越过它，许睿的话却在这时突然涌上心头。
　　“有一只乌云盖雪就是御史大夫亲自养的，它喜欢到京中乱跑。”
　　谢倾珩停下脚步，挑眉打量着这只“拦路猫”，这猫毛色极好，不像四处流浪的野猫，更像是被人精心喂养，也不怕人，还敢拦路。
　　他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捞起这只猫朝御史府上走了。
　　周御揽出了府与陆旻兵分两路，他倒是不怕猫师傅遇上什么事，猫师傅是他养的这件事在京中不是什么秘密，就算是淘气跑远了丢了，看见它的人也会很快将它送过来，他就在附近找那个黑白色的身影。

　　一阵马蹄声传来，周御揽转身望去，谢倾珩正骑马向他走来。
　　周御揽拱手行礼，“王爷，今日得见，幸会。”随即转身要走。
　　谢倾珩挑眉，跳下马，拦住他，不等周御揽开口，把一团毛怼至他眼前，“这猫，是不是你的？”
　　猫被人托着与周御揽大眼瞪小眼，歪了歪头，“咪呀？”
　　周御揽：“……”他叹了口气，抱过猫，“多谢王爷将猫师傅送回来。”
　　“猫师傅？”谢倾珩笑了声，饶有兴致：“它的名字？”
　　“嗯。”
　　“你起的？”
　　“嗯。”
　　“好难听。”谢倾珩毫不犹豫地评价道。
　　周御揽微微一笑，并不回答。他不再理会谢倾珩，道了声“告辞”，抬脚就走。
　　谢倾珩抬手将人拦下。
　　周御揽嘴角的笑意淡了下来，他转身，眉眼冷淡：“王爷有事？”
　　“无事，只是……”谢倾珩走近，“皇上让我负责春猎一部分事情，些许事情我不太懂，御史大人不知是否有空来我府上一叙？”
　　“臣记得近来有一些文书官吏被派遣去辅佐王爷，”周御揽抬眸，淡笑道：“王爷是对他们不满吗？”
　　“怎么会，御史大人亲自为我挑选的人才，我岂敢不满，”谢倾珩笑意吟吟，“但他们到底不如御史大人，我这不是怕没好好完成皇上交给我的任务。”
　　“王爷言重了，那些官吏没有哪点不如臣，臣能回答王爷的他们也能。”
　　谢倾珩没说话。
　　周御揽瞧了他一眼，越过他时，被人拉住手腕，周御揽挣了一下没挣开，转身，神情冷淡：“王爷今日是不打算放臣走了？”
　　“哪里的话？我只是欣赏御史大人，想请御史大人去我府上一叙罢了。”
　　“王爷贵人多忘事，你我这般品阶的官员，无故私下结交，不合适。”周御揽将手腕抽出。
　　“哪是无故？我分明是有事请教御史大人。”谢倾珩软硬不吃。
　　“那些文书官吏也能回答。”
　　“不一样。”
　　周御揽虚心请教：“哪不一样？”
　　谢倾珩一脸无辜：“他们长得不好看。”
　　周御揽一愣，反应过来凭借高超的修养才止住了话音：“……”
　　他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闭了闭眼，“什么时候？”
　　谢倾珩漫不经心：“我什么时候都行，看你。”
　　“明日休沐，我一整日都有空。”
　　“那行，明日午时，御史大人来我府上做客啊。”
　　周御揽颔首示意自己听见了，一刻都不愿多留，抱着猫师傅回了府。

　　第二日午时，周御揽准时赴约。
　　谢倾珩本人竟亲自在门口迎接，周御揽下了车，两人客套着来到花厅。
　　周御揽淡淡地扫了一眼菜肴，道：“有酒吗？”
　　谢倾珩一愣，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周御揽单看外表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活神仙，此刻却向他问酒喝，有一股强烈的违和感，谢倾珩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直接让人把酒端了上来。
　　酒过三巡，谢倾珩放下酒杯，看着周御揽道：“如何？”
　　“甚好，就是不够烈。”周御揽评价道。
　　谢倾珩闻言挑眉：“你一个弱不禁风的文臣，跟一个武将喝酒还嫌酒不够烈？”
　　周御揽但笑不语。
　　用膳时谢倾珩注意到他基本只挑酸辣刺激的吃，那些看着清汤寡水的菜他一个没动，这人与外表完全相反的口味看得谢倾珩直皱眉。
　　“怎么？”周御揽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
　　“没怎么，只是没想到你口味还挺独特的。”谢倾珩斟酌着回复道。
　　周御揽看向他，问道：“那王爷觉得我该是什么口味？”
　　谢倾珩撑着头意味不明地看他，不作回答。
　　“王爷不是说有问题想请教？”周御揽礼貌地提醒他。
　　“啊？”谢倾珩似是才想起有这回事般直起身子，散漫道：“想问的那可太多了，就看御史大人回不回答了。”
　　“王爷请说。”
　　谢倾珩闻言不再拖延，问了周御揽一堆春猎筹备事项、春猎猎场布防、往届春猎情况，以及春猎相关大大小小的事，周御揽瞧他是认真来问事的，便一一回复了。
　　商讨完，两人安静下来。
　　“这些问题都不难，那些官吏足够为王爷解惑了，王爷下次不妨先问问他们。”
　　“怎么？嫌我烦？”谢倾珩眯了眯眼睛。
　　周御揽温和道：“怎么会？只是臣向来事务繁忙，询问他们更加便利。”
　　“我倒是想问，可问不下去啊。”谢倾珩摇头叹息道。
　　“为何？”
　　谢倾珩一脸不怀好意地凑近，眉眼弯弯，笑道：“不是说了吗？他们都不、好、看。”
　　周御揽手指捏紧杯子，笑了笑，移开视线。
　　“御史大人什么意思？不信我？”谢倾珩叹道：“不是，我说真的，你派过来的那些都是什么歪瓜裂枣，我也不要求他们颜色都像御史大人这般，但至少得看得过去吧？”
　　“王爷，”周御揽唇齿间迸出这两个字，“您是对他们相貌有哪点不满，臣回头重新给您挑。”
　　谢倾珩思索着道：“不成，哪点都不满意，有他们在我边上我就寝食难安。”
　　周御揽面不改色：“你见过他们了？”
　　谢倾珩眨眨眼，“见过啊，就是哪点都不满意。”
　　“那你要什么样的？”
　　谢倾珩立马坐直了，歪了歪头，似笑非笑：“什么样的都行？”
　　“……你先说。”
　　“不要求他们比得上御史大人，只要比我好就成，”谢倾珩慷慨道。
　　周御揽闻言才目光移至谢倾珩脸上。
　　谢倾珩身着一袭墨色衣衫，长发用一条墨蓝色发带随意束起，随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几缕碎发垂落，为他添了几分不羁。
　　他面容冷峻，眉眼深邃，眼眸极亮，狭长的眼眸中目光沉静又透着锐利，不笑时，一股杀伐之气扑面而来，笑起来却又像个贵公子。
　　此刻他一手捏着只酒杯，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股贵气。

　　比谢倾珩长的好，还要比他脸皮厚，满京城怕是找不出一个。

　　谢倾珩绝对清楚这点，但他偏偏装不知道，还无辜地问周御揽：“怎样？能找吗？”
　　“不能。”周御揽实话实说道。
　　“啊？那我下次只能再找御史大人了。”谢倾珩故作遗憾道。
　　周御揽吐出一口气，劝道：“长相不值一提，能力才重要。”
　　谢倾珩坚决反对，认真道：“重要，我就是个肤浅的普通人，有他们在我营中，我寝食难安，浑身难受，事事不顺。”
　　周御揽默默在心中把有这点毛病的人都贬了一遍，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我知道了，我回去会处理，王爷还有其他问题吗？”
　　谢倾珩终于等到他这句话，放下他浮夸的演技，恢复正常，“听说陆旻是御史大人的徒弟？”
　　周御揽抬眸，“是。”
　　“我从兵部侍郎那得知他是武会试当之无愧的第一，殿试第一也没跑了，就直说了，我想让他充入禁军，不知御史大人肯不肯让我挖墙脚？”谢倾珩盯着周御揽道。
　　“谈何肯不肯，陆旻想去哪是他的自由，若他有意去禁军，那我先替他谢过王爷的赏识，但若他不肯，”周御揽淡淡一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那我也直说了，这墙角王爷怕是挖不成。”
　　谢倾珩眯起眼，眸光犀利，“是他不肯，还是御史大人不肯？”
　　“我为人师，尊重徒弟的意愿，若王爷信不过我，随我一同回府当面问陆旻即可。”
　　谢倾珩目光沉沉地看着周御揽，冰冷道：“你培养武将，意欲何为？”
　　“我只是办差路上偶遇一个无处可归的少年，收作徒弟罢了，陆旻今日成就皆是自身所为，我虽为人师，却也关怀不周，谈不上培养，”周御揽淡淡道：“王爷随我一同回去就知道了。”
　　谢倾珩一错不错地盯着他，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