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南》逐步

1、再见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你们好，列车前方到站是江宁南站，有从江宁南站下车的旅客请您……”晏微慢慢睁开眼，打开手机看了下时间，然后拖着行李箱走到高铁门口排队站立等待着下车。
　　“……”一条微信消息弹出，晏微没有理，在列车停稳后跟着一群人下车了。
　　在下电梯空隙语音转文字看了下母亲的微信，大概意思是司机跟着晏平回老家看奶奶去了，就让哥来接，到了打他电话。
　　哥？哪个哥哥？晏微晕车，所以对司机的开车水平非常高要求，家里的哥哥们开车也非常稳，大多数都是坐哥哥们的车，不过到底哪个哥哥也不说清楚。
　　正空手准备回消息的时候，微信又叮了一声，“到了吗？我在出口等你。”
　　哦，原来是江淮。
　　晏微很远就看见江淮了，大约是他长得高的缘故，在人群中特别显眼，在她第一眼看见江淮的时候，江淮也转头望见她了，然后低头对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就挂断电话朝她走过来了。
　　“有没有晕车？林阿姨说你没回消息，不知道你到没，我刚给她说接到你了。”江淮很自然地接过行李箱，偏头问她。晏微点头，“有点，不过吃了晕车药，好一些，刚看到消息忘记回了。”
　　晏微觉得空气中弥漫着尴尬，他们一路沉默地走到了车里，终于还是她先开口“你今天不忙吗？我爸说，你好像挺忙的，麻烦你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大概有那么个一两年完全没见了，她没刻意了解过江淮，大都是她爸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强行夸赞一下他当初的眼光，说江淮又怎么怎么厉害。
　　“是很忙，不过我想来接你。”江淮的语气淡淡的，不知道的以为他在聊今天的天气。
　　晏微内心深受震撼，这么些日子没见他变成这样了？虽然当初离开闹得有点难看，不过晏微一直以为江淮也接受了自己当初的拒绝，以为他们还能这样继续假装没发生过。
　　车缓缓停下来，晏微抬头，发现是一个红灯，她又闭上眼睛，虽然晕车药蛮管用，但她坐车太久，又习惯性地坐车不吃饭，胸口还是闷闷的。
　　正好，也不用回复这么一句暧昧不清的话。
　　——
　　到晏家的时候还不算太晚，母亲林女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开锁声才匆忙起身。“这么快就到了？没堵车吧？晕车没？”
　　“不怎么晕，想睡一觉。”晏微没管行李，直接上楼洗漱。
　　隐约间听见江淮在回答母亲的盘问，并且让他在家住下。晏微没听到他怎么回答的，奔波一天实在有点累，好在林女士很早就安排人打扫过了，她匆匆洗完澡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突然看见江淮，内心没什么准备，晏微又梦见他了。
　　江淮算不上她的哥哥，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非说的话，大概是他的八字比较得晏平的心。
　　晏微的父亲大学毕业后到蓉城打工，经济上行的时候抓住机会包了几个工地，在蓉城买了房安了家。晏微的母亲林韵家里在蓉城属于富豪级别，得到晏微外公的帮助，晏平开了家小公司，做建筑行业，那几年建筑行业如日中天，晏家确实赚了不少，不过过了十几年，衰微的趋势也很明显，晏平经常焦头烂额。
　　晏微十二岁生日这天，晏平领进了一个男孩儿，当着一大家子的面，晏平让江淮叫她妹妹。
　　这个人林韵早就和晏微说过，再三确认不是晏平的私生子后，晏微就没再继续追问。她很快就接受了江淮，比大家预料的都快，他们一起上下学，一起旅游，一起上兴趣班，总之，在过了十二岁生日以后，确实是江淮陪她更多。
　　她也说不清把江淮当做什么，可能是朋友或者玩伴，但绝非哥哥。但她发现江淮喜欢自己的时候，她脑子里还是环绕着“□□”两个字。
　　“你……”晏微有点说不出口，她觉得很荒谬。
　　“是，我喜欢你。”江淮的声音有点哑，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晏微，“我们不是兄妹，不是吗？还是说你觉得，我连喜欢你的资格也没有。”
　　……
　　晏微睁开眼，内心叹了口气。正准备下楼喝点水，就听见隔壁有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啊？是你，我以为我妈呢，你伤到哪里没有？”晏微不算太吃惊，毕竟她听晏平讲江淮每周都会抽时间回来，有时会住下。
　　“没事。”江淮的声音有点不稳，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恍惚，在夜深人静的这个时候，一开门，就看见她了。
　　“你饿了？”江淮走出来准备下楼给晏微热饭。
　　“我自己去吧……”晏微的声音有点小，再加上刚刚做的梦，面对他的好，她有点手足无措。
　　这么多年追求晏微的人很多，一旦被她发现，她就会默默地划清界限，不再接受对方任何好处。但江淮不一样，哪里不一样？
　　即使这一两年完全没见过他，但每个月卡里打来的钱、那些深得她心的礼物，即使不问，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哥……”晏微用筷子戳饭，“我听爸说，你的公司很不错，我上次还听他说要给你介绍女朋友……”
　　“别叫我哥，我们不是兄妹。”江淮的声音冷冷的，像是法官宣判案件结果一样，冷静、机械。
　　这句话又把回忆拉回那天，晏微有点恼怒，但碍于家里还有母亲，她也没有大声嚷嚷，只是说，“可是妈妈和爸爸、外公包括我，都把你当做哥哥。”
　　“我不想当你的哥哥。”江淮坐着，抬起眼睛盯着晏微，“微微，我会证明，我不比林渡差。”
　　晏微突然就从恼怒转变为震惊，她开了开口，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坐下，沉默地开始吃饭。
　　看着江淮在厨房里洗碗，她走到门口，“江淮，你不比林渡差，没必要和他比。”
　　晏微漫无目的地踢了踢门框。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也许是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你习惯了……或许，你是为了…报恩？”晏微斟酌了下词语，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你没必要把目光放在我身上，比我更适合你的，比我更优秀的，喜欢你的都有很多……”
　　晏微说完就转身上楼，没有再停留，自然也不会看到江淮微微弯起的背。
　　江淮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迟迟没有动作，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有一声叹息飘到厨房外，轻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