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随星澈》星垂也野

4、祖父

　　晚宴的喧嚣被刺耳的刹车声甩在身后。星澈几乎是撞进医院ICU区的。惨白的灯光下，抢救室的红灯已经熄灭，但那种死寂更让人心慌。
　　“江先生！”护士认出了他，“您祖父情况暂时稳定了，刚转入观察室，意识似乎清醒过一会儿。”
　　星澈的心脏被攥紧后又猛地松开，巨大的虚脱感让他踉跄了一下。他冲到观察室门外，透过玻璃，看到祖父安静地躺着，身上依然连着各种管子，但监护仪上的数字相对平稳。
　　他轻轻推门进去，生怕惊扰了这份脆弱的安宁。坐在床边，握住祖父枯瘦冰凉的手，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
　　就在这时，那只手，极其轻微地回握了他一下。
　　星澈猛地抬头，对上了祖父微微睁开的眼睛。那双眼睛，闪烁着一种穿透生死的、疲惫却异常清明的光芒。
　　“星……澈……”祖父的声音微弱得像风中蛛丝，却清晰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爷爷！我在！我在这里！”星澈紧紧握住老人的手，将耳朵凑近他的唇边。
　　祖父的目光慈爱地描摹着孙子的眉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进永恒。他艰难地吸了口气，声音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和豁达：
　　“傻孩子……别……别哭……身死……魂消……不过是……原子的……重新排列组合……”他顿了顿，似乎在积蓄力量，眼神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带着一丝向往，“我……想变成……吹过你窗前的风……落在你肩头的雨……或者……你路过时……旁边那朵……开得正好的花……那棵……努力向阳的树……”
　　星澈的眼泪汹涌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这份面对死亡的、近乎诗意的从容和深沉的爱。
　　“爷爷……”他哽咽着，说不出话。
　　祖父的目光转回星澈脸上，那份清明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急切，他更用力地回握星澈的手：“……活好……你的路……别被……我们……困住……”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神开始涣散。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心跳曲线瞬间拉成一条绝望的直线！
　　医生护士冲了进来，但一切已无力回天。星澈只觉浑身瘫软，眼泪汹涌而出。

　　“凌总，调查结果出来了。江博士和这次的抗议活动没有关系。”医院的楼梯间里，陈辰的声音压得很低，他知道这位老板向来只关心冰冷的数字和公司利益，对员工的私人境遇从无兴趣。
　　凌峰刚刚误判了星澈的去向，以为他是要去抗议现场煽风点火，才命令自己跟踪。结果，却跟到了医院。看着星澈那失魂落魄的背影，陈辰心中莫名地揪紧了一下。短暂的停顿后，陈辰几乎是违背了自己的职业本能，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还有……江博士的祖父，刚刚……去世了。”
　　“通知弥城生命延续中心（冷冻机构），以‘远岭高级研究员特殊人才保障计划’的名义，为他祖父申请一个最高规格的冷冻仓位。费用从我的私人基金走。让中心的人联系他，就说是公司福利。”
　　“是，凌总。”陈辰虽然一惊，不解，但也没敢再问。
　　此时，凌峰的办公桌，一个加密文件夹里，是江星澈的全部资料，包括他父母的档案。
　　多年前，弥城的贫民窟，破败不堪。凌峰的妈妈因为感冒引发了肺炎，高烧三天，奄奄一息。是一位来义诊的医生把母亲救了回来，还温柔的鼓励凌峰说他把妈妈照顾的很好，真是个小男子汉，自家的小星星现在还在尿床呢。
　　那个天使般的医生，就在星澈的档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