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贵狸金虎 ...
-
栖樾走过去，和墨梨一同趴在床上，撑着脸看缩在棉布条里的小橘猫，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小橘猫的鼻子，发出一声撒娇一般的“嗯”，可爱极了。
“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
栖樾开始思考起来，旁边的墨梨却出声打断她。
“小栖，宫里的猫应该有人养的，小猫受伤了才困在屋顶上，或许就是乱跑出来的。”
“所以不能起名字么？”
栖樾有点失落，她以前看宫廷电视剧或者动画的时候就时常想，宫里的小猫要是能拐一只回去养就好了。
墨梨笑了笑，“一些娘娘也会养猫，或许它有名字。”
“娘娘？”
栖樾的眼神亮了亮，这不就是一个契机么。
“好，那等小猫伤好了，我就带它去崔女史那里问问。”
“那现在先睡觉？”
“好。”
小橘猫咪占了栖樾的床铺，为了让它好好休息，栖樾没有挪动它，转身上了墨梨的床铺。
“晚安，姐姐。”
“晚安。”
那扇新糊的窗户却将初春料峭的晚风牢牢挡在了外面，人与猫安眠。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半夜，小猫的呜咽声惊醒了浅眠的栖樾。
借着从窗外透入的朦胧月光，栖樾看到那小家伙在窝里不安地扭动着，发出痛苦又压抑的呻吟，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湿漉漉一片。
它的身体又开始微微颤抖，栖樾猜测是伤口在作痛。
想到这个，栖樾的心立刻揪紧了，她悄悄从墨梨的床上起身，披上外衣，动作轻得像一阵风，怕惊扰了熟睡中的墨梨。
她点亮了角落里唯一的小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跃着，驱散一小片黑暗。
“嘘……乖，别怕。”栖樾的声音压得极低，她小心地将小猫抱起来，放在膝上，手指轻轻解开包扎的布条。
借着昏暗的灯光，伤口暴露出来。
虽然被仔细清理过，但被雨水泡过的皮肉边缘有些发红，微微肿胀，果然还是发炎了。
栖樾想起贺文昭讲解霜脉草的时候说过，其微量外敷虽然会有轻微的刺痛，但能有效止血和阻止伤口恶化，延缓炎症。
她心念一动，迅速从自己贴身的小香囊里，摸出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纸包。
这是她上次在太医院帮忙整理药渣时，偷偷藏下的一点点霜脉草研磨的细粉。
因为霜脉草只在冬天存活，所以通常磨成粉做药材保存。
量极少，是她以备不时之需的“私藏”，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她用手指蘸了微量的粉末，极其轻柔地撒在伤口红肿的边缘。
粉末接触伤口的瞬间，小橘猫猛地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呼，身体绷紧。
栖樾连忙紧紧抱住它，低声安抚，“忍一忍，咪咪乖，忍一忍就好了……这是药粉，用了伤口就不那么疼了……”
或许是她的安抚起了作用，或许是那微量的霜脉草药粉带来的极致冰冷暂时麻痹了痛觉神经，那小橘猫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急促的呼吸也平缓了许多。
小猫把头埋在栖樾的臂弯里，发出委屈的细小呜咽。
栖樾不敢怠慢，赶紧用干净的新布条，重新为它小心包扎好。
栖樾抱着安静下来的小橘猫，坐在小小的油灯旁，听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雨声，看着怀中重新陷入沉睡的小生命，嘴角微微上扬。
小橘猫的腿伤要恢复并非一蹴而就，那点珍贵的霜脉草粉起了关键作用，但也只是控制住了炎症，让它不再剧痛。
伤口的愈合需要时间，更需要营养。
栖樾安顿好小猫，再次爬上墨梨的床铺，入睡前她还在想着天一亮就去找郎一安要些吃的……
-
第二日一早，栖樾就从膳房带回了一小包处理得干干净净的鱼鳃和碎骨，还有一些熬汤剩下的鸡鸭碎渣。
东西不多，甚至有些寒酸，但对于一只受伤又饥饿的小橘猫来说，已是无上的美味。
她将东西带回房里，细细地撕碎了，放在一个洗净的破碗底，推到小橘猫的面前。
小家伙饿坏了，警惕地嗅了嗅，随即被食物的气味吸引，立刻埋下头狼吞虎咽起来，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腿伤了之后，小橘猫没那么活泼，除了伤口疼痛的时候会忍不住低呜，大部分时间都异常安静，蜷缩着睡觉，或是睁着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警惕而好奇地打量着面前总是轻声细语给它包扎伤口的女孩。
栖樾的医术实践几乎是拿这只小橘猫当做“实验”了。
她每天都会小心翼翼地检查小猫的伤口，用温水浸湿布巾，轻轻擦拭伤口的周围，保持清洁，避免再次感染发炎。
看着那道狰狞的裂口边缘渐渐收拢，生出粉嫩的新肉，栖樾的心里不免得生出了几分成就感。
她的求医之旅还是很有意义的。
随着疼痛减轻，小橘猫的精力逐渐恢复，它属于猫科动物的天性就开始显露了。
当栖樾在深夜时里悄悄解开布条给它换药时，小橘猫会忍不住伸出粉嫩的小舌头，好奇地舔舐栖樾的手指，带着细小的倒刺，痒痒的。
有时，它还会用没受伤的前爪，笨拙地去扑栖樾垂落的发丝，油灯跳动的小火苗投在墙上的影子，成了它追逐的目标，发出兴奋的“喵呜”声。
“它好可爱啊。”墨梨发出一声轻笑，“快点好起来吧，又能蹦蹦跳跳了。”
半月之后，小猫果然恢复得很好，已经能跑起来了。
活泼的小猫不再拘于一张小小的床铺，经常跑到外面去，修缮工作完工之后，宫殿都焕然一新，它跳上一边矮墙，趴在石砖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它将自己团成一个毛茸茸的橘色小球，舒服地打着盹，阳光将它细软的绒毛染成金灿灿的一片，像一团温暖的小火焰。
“小猫，过来，今天给你吃鱼片。”
栖樾下差回来，手里的油纸包着几片生鱼片，正准备拿小碗给它呈上。
下一秒，武川到她身旁，“栖樾姐姐这些天照顾小猫照顾得尽心尽力，给它吃这么好，等它胖了，就上不了墙了。”
谁知话音刚落，小橘猫后腿一蹬，“喵”了一声，跳到了武川的脸上，软白的肚皮盖住了眼前的视线。
“唔──”
栖樾笑了一声，“别说它坏话，小猫可聪明了，它听得懂的。”说着，捏住小猫的后颈，提了起来，抱回怀里摸了一把，小猫也用脸蹭了蹭她的手指，甜丝丝地叫着。
“喵呜。”
武川对着小猫做了个鬼脸，结果小猫朝他伸来爪子，他急忙护住脸，“它怎么就对你撒娇？真小气，说两句也不行。”
“我对它好呗。”
栖樾抱着小橘猫蹲下来，小猫也顺势从她的手臂上跳了下来，跑去吃生鱼片了。
“看来姐姐很喜欢猫？”
“是啊，以前在家也想养，但一直没机会。”
就在此时，崔女史唤栖樾过去，她只好打了招呼，叫武川先照顾一下，就前往女史院了。
“小栖。”
“崔女史。”
女史院外，一个穿着靛蓝色官袍的女子端坐在石桌旁，栖樾走过去屈膝行礼，看见崔女史似乎在写些什么。
“那小猫你照顾得很好。”
“举手之劳。”
“已经问过了，是贵妃娘娘宫里丢了一只橘猫，这些日子一直都在找，娘娘大病初愈就丢了猫，心情一直都不好。”
栖樾听着，果然还是到了要与小猫分别的时日了。
“这样啊，那早早送回去吧，别让娘娘难过了。”
崔女史放下毛笔，叠好已经写满了字的纸，“过几日，娘娘会来，她听闻有人救了金虎，很开心。”
“亲自来？”栖樾有些惊讶，“金虎……是它的名字么……”
崔女史拍拍栖樾的手，“对，你可以准备准备。”
栖樾垂眸，准备，万一合眼缘，她就可以离开下处，成为后宫里的婢女，主子越好，她就过得越好。
崔女史起身，“我也要走了。”
“女史是要晋升了？”栖樾问。
“不，我要出宫了。”崔女史稍稍转过身，背影有些惆怅，抬头看向天空，叹了口气，“家里……出了点事，等过几日事情安排妥当，墨梨就晋升了。”
“不早了，回去吧，过得好些。”
崔女史回头看了一眼栖樾，随即转身进了房中。
栖樾有些惆怅地离开女史院，她当然想变得越来越强，不愿意止步于此，但好像……有点舍不得大家了。
崔女史是个特别好的女子，平时对大家很好，不会刁钻，偶尔严厉，在处理宫廷事务上总是尽心尽力。
或许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崔女史最诚心的祝福，莫过于一句“过得好些”。
不知不觉，一滴眼泪流了出来，她抬手抹掉，呼出一口气，偷偷出了皇宫下处随意走了走。
太医院也时常人来人往，贺文昭蹲下来，检查着院子里晒干的药材。
直到傍晚，栖樾才回到宫女房，郎一安向她招手，武川一脸委屈，提着小橘猫走了过来，诉苦道：“栖樾姐姐，你可算回来了，它欺负我。”
栖樾顿时阴霾散去，笑了出来，“是你欺负它了吧？”
“我可没有啊！”
……
炊烟袅袅，膳房热火朝天，一天的最后，还能坐下来与大家一起共进晚餐，这就很好了。
内务府已经下过文书了，先前由一个内务府的小太监宣读。
“宫女墨梨，年二十五，于内廷下处当差已逾五载。其性情沉静，举止端方，行止有度，勤勉恭谨，素为同侪表率。”
那时，墨梨站在院子里，接过了那道代表着升迁的文书。
“墨梨精于女红，针织娴熟，所司缝补、浆洗、洒扫诸务，皆能妥帖周全，从未有疏失贻误。其心细如发，处事周全，尤善调和同侪，襄助崔女史，于下处琐务中多有裨益。凡有交办之事，必能悉心体察，妥为处置，深得上心。更兼其为人敦厚，持身以正，教导新进宫女亦颇有章法，堪为宫闱典范。观其品性才能，已逾寻常宫女之格。为彰其劳绩，励掖后进，擢升墨梨为女史。使其得展所长，更效微劳，以肃宫规，以正风化。”
得知这个消息，皇宫下处又是一阵喧闹。
栖樾在睡前又钻到墨梨怀里，“姐姐，如果有一天，我要和你分开了，你会不会很舍不得我？”
“我当然舍不得你了，你是我最亲的妹妹。”
“那你当了女史也要对我这么好。”
墨梨伸手刮了一下栖樾的鼻梁，“不会因为这些就改变的。”她以为栖樾是觉得她要搬到女史院住了，不能每日待在一起睡觉难过了，便一直拍打着妹妹的后背，安慰着没事的。
栖樾说的自然不是这些，墨梨如果过得更好，她比谁都开心，只是她要担心的远远不止生离。
洛殇上位登基之后，几乎没有人能过得好，虽然就现在看来，墨梨，武川他们也没怎么欺负过这位皇子，但谁又会知道，后来的不测中会掀起怎么样风雨呢。
上位者总是漠视下位者的生命。
可她只想要爱她的人安稳。
“你要过得好些。”栖樾轻轻搂着墨梨，温声细语。
“小栖也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