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我的万水千山》Silenn

7、枯藤之花3

　　1

　　暮色四合，最后一缕残阳挣扎着沉入连绵的山脊线，将天际的最后一丝光亮带走。

　　“是这里么？”王权富贵看了一眼天，沉声问道。
　　“是。”清瞳说道：“我的朋友们告诉我的，不会错。”

　　王权富贵环视四周，过了会儿笑道：“确实是个便于藏匿之处。清瞳，你这回可帮大忙了。”

　　他话音刚落，一支燃烧的火箭带着凄厉的啸音划破那片连绵不绝的黑幕，精准地钉在村口一间木屋的屋顶上。干燥的木头瞬间被点燃，橘红色的火舌“腾”地一下窜上天空，将周围映照的一片血红。
　　紧接着，密集的箭雨从村落外围的黑暗中倾泻而出。

　　“少爷！”清瞳大声呼喊那个站在空旷平地中央的月白色身影。

　　下一秒就见他手腕一翻，利剑便瞬间出鞘。剑光在她眼前轰然炸开，密集如瀑的剑气精准地迎上每一支来袭的火焰箭矢，燃烧的箭在剑气触及的瞬间便化作飞灰。

　　那一道月白身影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未曾挪过半分。

　　火借风势，燃烧的木屋发出轰然倒塌的巨响，火星四溅。那一瞬间，一支箭矢带着火，迎着风撞向村道旁的那栋熟悉的木屋。

　　清瞳霎时瞳孔一缩：“张大娘！”
　　一道银丝从她左手指尖飞出，精准缠住那支飞去的箭矢，另一道银丝则迅速缠住门口站着的妇人的腰，将她瞬间拉离了即将倒塌的木屋。

　　“谢，谢谢。”张大娘似乎还心有余悸，惨白着一张脸。清瞳忙将她扶到了安全地带。

　　“大娘，你在这儿等我，我要去帮少爷。”
　　“别去。”张大娘却拽住她的手腕，一双苍老的眼满是空洞：“他们，他们又来了，又来了……”
　　“十年前就是这样……那群人都没有心，去了会死的！”

　　“别怕。”清瞳反握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这次有少爷在，一定不会有事的。你相信我。”

　　此时的村落几乎尽数被大火吞噬。
　　但深夜的枯藤村却是如此静悄悄，仿佛所有生灵都即将在这样庞大的火势中安静地死去。

　　“少爷……”

　　清瞳站在他身侧，指尖嵌进掌心，嘴唇都在发抖：“为什么？”

　　王权富贵没有说话。
　　他的眼神却冰冷。

　　只见他手中剑诀再起，万千剑光骤然凝聚成一柄巨大的光剑虚影，带着折断山岳的气势，悍然劈向那汹涌而来的火焰。光剑所过之处，灼热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声。

　　数栋木屋顷刻间化为飞灰。

　　清瞳懂他，在王权富贵的光剑劈下之时，无数银丝从她指尖飞出，皆在那片刻间飞入房屋之中，将所有村民尽数救出。

　　王权富贵一把捞起几乎筋疲力尽的清瞳，几个闪身离开了此处。

　　2

　　清瞳再次醒来时，是在村长家里。
　　屋内依旧只亮着一盏烛灯。她低下头打量全身，一些细小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

　　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她放松般地呼出一口气，穿好鞋子出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刚走没几步，清瞳便发现湖边有两个影子似乎正在交谈。

　　篝火在夜里安静地燃烧。

　　清瞳认出王权富贵，欣喜地正要上前。

　　”你还是执意要去找那枯藤树吗？”
　　原来是胡小八。

　　清瞳的脚步顿住。
　　她环顾四周，找了处草木茂盛之地躲好。

　　“自然。”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方才。”王权富贵抬眼：“一般的傀儡没有知觉，不会有自主意识。清瞳在我发动剑气的那一刻救出了所有村民，我数了数，全村人都在，除了你。”
　　“能够在火势来临之时有意识自救的，除了操纵者不会有其他人。”
　　“你很聪明。”胡小八笑了笑：“那你也该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吧。”

　　王权富贵道：“我听我表弟提起过，十年前枯藤村的人被尽数斩杀，能够在那时凭借自己活下来，又能在这十年间按照枯藤村原本模样做出这么多傀儡的人，和枯藤之树定然脱不了干系。”

　　王权富贵说至此，拿起手边的枯枝条在地上画了几笔：“胡，去月加木即为枯，小八的八，即为‘花’之意。所以……你是枯藤之花的守护者。“

　　“可以这么说。”胡小八仰躺在地上，过了片刻轻笑出声：“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能够猜出我身份的人。”

　　王权富贵放下手里的枯枝条：“那么你可以告诉我，该如何才能让枯藤树开花么？”

　　“你这么厉害，应该早就知道药引是什么了吧。”胡小八撇过头看他，笑道：“道盟最强兵人，王权家的少爷，王权富贵。我猜的没错？”

　　王权富贵看着他没说话，算是默认。

　　“好奇我为什么知道？”
　　胡小八道：“能够有如此强剑气的人，放眼整个天下本就不多，你又这样年轻。很好猜。”
　　“我并非有意隐瞒身份。”王权富贵轻声道：“兵人也好，道盟也好，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我听说了。王权家的少爷为一个妖法低微的小妖女放弃天地一剑，离家出走。”胡小八悠悠说道：“江湖上都传遍了。”

　　“……”

　　看到王权富贵吃瘪，胡小八心情瞬间好了许多：“看在你们夫妻救了枯藤村村民的份上，我可以告诉你枯藤树开花之法。但是，是否能够开花，要看枯藤树是否认可你夫妻二人。这点，你就算杀了我我也帮不上忙。”

　　“我见过太多世间情侣，初相识恩爱非常，时间一长，或相看两厌，或刀剑相向，或相忘于江湖。而他们分离的理由又都是千奇百怪，有男子嫌弃女子红颜衰老的，有女子嫌弃男子不能养家的，有孩子出生后夫妻厌于茶米油盐的……总之，真正恩爱到白头的，极少。”

　　“还请告诉在下开花之法。”王权富贵似乎不为所动，眉间神色始终如旧。

　　胡小八长叹一口气：“也罢，我便告诉你吧。想让枯藤树开花有两个法子。其一，你以血浇灌枯藤树的根茎，此法需要大量人血，也许在你还未等到它开花就会因失血过多死去。”

　　“那其二呢？”

　　“其二......你夫妻二人一起以血浇灌。”胡小八眼看他蹙起眉便解释道：“夫妻二人一起，可提高成功的概率，当然，风险也更大。”

　　王权富贵知他所说何意，便拱手作揖，郑重道：“多谢。”

　　“看你这模样，怕是已有决定了。”胡小八轻叹一口气：“不打算让她知道吗？”

　　王权富贵把剩下的柴火丢进火堆，看着眼前篝火在此刻安静地燃烧。
　　他的眸子里也仿佛盛满零碎的火星，在这无尽黑夜里无声地蔓延。

　　“不必。”他似乎笑了：“我只要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