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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看谁耗得过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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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墨莱对什么都好奇,一听张秋还开了个店,就硬要起床跟着张秋去看看。
可他又没起床,一直和张秋耗到早上九点才堪堪来到店里。
他的店开在村边上,这个地方要说荒凉吧,确实荒凉,四周都是树,还有几条土路。
不过也算是个交通枢纽,几个村的人要过的话,都从这个地方过。
好几天没开门了,张秋一打开门,发霉的潮气混着香灰味儿冲入鼻腔。
宋墨莱鼻子最为敏感,受不了这种味道,捂着鼻子后退两步。张秋赶紧把店里的窗户打开。
这个纸扎铺开了几十年,也只是小修了一下,并没有做出大改变,村里现在都是钢筋水泥,只有这个店还是个瓦房,外面是用青砖和泥土混成的。
宋墨莱的身高,要想进去,还得弯腰。
店面也不是很大,分里间和外间,外间摆的是金元宝、纸钱、香之类的,里面摆的是死人用的纸花,还有别的纸车、纸房之类的东西。
张秋进里屋,给宋墨莱拿出来一个小板凳,让宋墨莱坐下。宋墨莱没进屋,他受不了这个香灰味儿,索性就坐在了门口。
这个地方没人种地,杂草满天飞,那不知名的草,窜得都快有人高了,现在冬天变成了灰黄色。
就这么一看,还有几分恐怖的荒凉感,要是他出来旅游,半夜找不着地方,突然走到这纸扎店,怎么死他都想好了。
张秋拿个不知道用了几年、毛都稀少的扫帚在屋里打扫,尘土一并扫尽。
顺便把里屋堆叠的纸花拿出来,开店嘛,总得让路人知道你卖的什么东西。宋墨莱坐那儿往左撇,是个男纸人;往右撇,旁边是个女纸人,看得宋墨莱心里发毛。
他以为像张秋这样身强体壮的男人会是个干活搬砖的一把好手,没想到竟然干这么阴的活儿,也不怕半夜有鬼找上门。
宋墨莱就是典型的人菜瘾大,喜欢浏览各种恐怖视频,经常把自己看得做噩梦,现在遇见真的怵得慌……
张秋忙活了半天,身上都出汗了,转头看见坐在门口的宋墨莱浑身发抖,就跟冷似的。他本来让宋墨莱进到屋子里,可是宋墨莱死活不进来。
是嫌弃这里面?还是很冷?
张秋把这两个结果都想了一遍,最后决定将自己外套脱下来搭在宋墨莱腿上,说道:“实在受不了就回家吧,我中午就回去给你做饭。”
张秋是在说他胆小?宋墨莱一听这话,就跟戳破心声的小孩一样,瞬间站起来,张秋的外套落在地上。
“我才不回去,这算哪跟哪,比这里更吓人的地方我都去过。”宋墨莱双手环绕在胸前,一副傲娇模样。张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宋墨莱是害怕了。
他唇角扬起,幸好不是嫌弃他,只要不是嫌弃他就好。
张秋收拾好了一切,店的样子出来了之后,就搬那个小板凳,坐在宋墨莱旁边,怀里抱了一副象棋。
这还是他师傅老王生前留下来的。他父母走后,就一直跟着老王吃饭,老王也将他一生的活计传给了他。
张秋不会玩象棋,他感觉自己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根本玩不懂这种高深的东西。但是老王喜欢玩,他没事也就陪着老王,跟老王打着下手,每次都输。
老王也不是个无赖,赢他一个小朋友就满足,每一次都笑呵呵地说他又赢了。
宋墨莱一个城里人应该会这种东西,这里什么都没有,也就找到这一副象棋能够供宋墨莱解乏的了。
马走日,象走田,车走直线,炮翻山,士走斜线,护江边,小卒一去不复返。
张秋默默把口诀在心里念了一遍,他记住这些基础规则就行,反正赢不赢无所谓,只要能让宋墨莱开心就好。
张秋又拿了一个纸箱子放在宋墨莱和他中间,将象棋布铺好,放上棋子:“来玩玩。”
宋墨莱看着纸箱子上面的象棋陷入沉思,张秋真是个老古董,这种玩意儿也拿出来。宋墨莱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玩意。
原因无他,就是费脑子,而且输了他会特别生气,就感觉自己比别人笨一样。
象棋要想下赢,是考验思维能力、计算能力、全局意识和实践经验的积累。自从大学毕业,他很少再动脑子了。
看张秋那样子,不会是个象棋高手吧?如果张秋是的话,能把宋墨莱给气死了。
他觉得自己再怎么笨,也比张秋好得多,要是他连张秋这个呆子都下不赢的话,他想找条河跳了得了。
张秋看着宋墨莱,摩挲下巴,还以为宋墨莱不会玩儿。那他要是不会玩儿,那他这不是马屁拍到狗腿上,便试探着问道:“你不会玩儿?”宋墨莱一听这话,又急了:“你才不会玩儿,来来来。”
宋墨莱的胜负欲被激起来,他大马金刀地坐在盒子前,看着张秋一点点将棋子布局好。
于是两人又抬头看了一眼。“我先来。”宋墨莱道。有句老话说得好,先下手为强。
宋墨莱开局,就将炮架在中间那个卒的位置。
张秋不会玩儿,就装模学样,也将炮架在了中间的位置。
宋墨莱低头思索,他将炮架在小兵后面,是想占一下中路的控制权,能够直接瞄准对面将的位置。
如果按照常规走法,那张秋应该第一步先把马走出来,而不是学他把炮架在中间。这不明摆着瞎打吗?
还有这种做法?
宋墨莱麻了,他手里握着另一个炮犹豫不决,眼睛简直要把楚河汉界盯穿。他抬头看了一眼张秋,张秋挠挠脑袋看他。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
宋墨莱还是决定出炮,他将炮放在了最顶端的位置,离楚河汉界只差一步之遥。张秋见状也如法炮制,将他的炮移到楚河汉界旁边那条边缘线上。
师爷真是装糊涂的高手啊!
宋墨莱决定赌一把。赌张秋不懂,似乎正盘棋局也只是他赢了,他将炮架在了中间那个卒上面。
没想到张秋也学他,将他的炮也放在他的那个卒上面。
这时候,宋墨莱才猛然发现,张秋根本就不会玩象棋,把宋墨莱给气笑了。
白费他刚才分析了那么长时间。宋墨莱气笑了,拿起头上的那个炮,直冲张秋的小兵。
炮翻山,炮翻山,炮翻山,张秋看着宋墨莱的炮,哎,他这是被将军了。
正在张秋准备想要把他的将军拯救出来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张秋抬头看,是一位大娘。
头发已经花白了,走路都兢兢颤颤的,像是芦苇一样,被风一吹就能立刻倒了。
隔壁村陈大娘,张秋认识的,每次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来买纸扎,祭奠他那早死的老伴儿。张秋起来也不顾棋局了。
“我做生意,你等我一会。”张秋对宋墨莱小声哄道。“不用了,你已经输了。”宋墨莱翘翘二郎腿,洋洋得意。
“好……”
“你这个小闺女儿是谁呀?”陈大娘看见宋墨莱问道,他虽然眼睛已经看不清了,但隐隐约约能看见坐着一位身材纤细、头发修长、容貌艳丽的女孩。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来这儿住两天。”张秋颇为尴尬地说道。他其实还没有想到要给宋墨莱一个身份,在村里立足。
关键是有些话他不能说,如果宋墨莱先行一步,挑明这段关系还好,可是宋墨莱就跟装糊涂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就静静地看着张秋出糗犯难。
宋墨莱……才是装糊涂的高手!
陈大娘干笑了两声,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宋墨莱一遍,点了点头:“你的朋友还真漂亮。”随后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张秋的肩膀。
陈大娘进屋,这屋里的布局从老王在的时候都没变过,所以她轻车熟路地拿着一把香和一打纸钱,付给张秋15块钱,和张秋聊了一会儿话便走了。
陈大娘前脚刚走没两步,就见孙晓翠开着电动车,电动车上装的满满当当,一片黄色。她走进张秋,这才看清那车上装的是一沓纸钱,没有包装过的大长条纸钱。
孙晓翠停到张秋纸扎铺的旁边,就下车从车上拿下来一个折叠桌,将车上的纸钱开始往桌上摆。
这个样子,不言而喻,她要在这里摆摊儿卖纸钱,要和张秋抢生意。
张秋就知道这两个女人没那么好糊弄,摆就让她摆了,这路又不是他们家开的,随便摆。
说实话,张秋不生气是假的,但是就算他生气能怎么办?就这样吧,随便她闹去吧。
张秋记得她在镇上的那个棚里面打工,一天100块,他这个纸铺的活计,也撑死一天能卖100多块钱,碰到大活儿才能赚一笔。
孙晓翠就这样子也成干不了大活儿,就让孙晓翠整吧,反正耽误的是她的时间,又不是他的时间。
看到底最后谁能耗得过谁。
张秋坐在小板凳上将棋局摆好,准备和宋墨莱过两招。可只见宋墨莱的眼睛像是毒蛇锁定猎物一般,直勾勾地盯着孙晓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