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应该爱他》梅油闻花

10、我嘞个豆

　　签售会的消息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梁铮的生活里激起层层忙碌的涟漪。
　　白天，他扎在录音棚里，面对密密麻麻的台词本，竭力将每一个字符都注入灵魂。某个反派角色的癫狂大笑，他重复录了十七遍，直到喉咙发干，导演才喊出一声“过”。
　　休息间隙，他不是在听回放挑剔自己的不足，就是在和Shining的负责人对接签收流程。
　　“铮老师，这是动线图，您看这样走位可以吗？是否需要增加休息点？”
　　“铮老师，粉丝互动环节暂定是限时签名和简短问答，这是预设问题库，您过目。”
　　“海报样板出来了，您选一个最终版。”
　　“当天妆发时间预计需要两小时，您看是安排在......”
　　无数细节需要确认，无数选择需要他做。这些突如其来的、密集的“被需要”和“被关注”，像潮水一样涌来......
　　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却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他原以为，在这样陀螺般的旋转中，那个仅仅见过两面，却总能轻易搅乱他心绪的学长，会被暂时挤出脑海。
　　但这天夜里，或许是白天确认流程时，负责人无意间提了一句“这次预售票务情况很乐观，粉丝热情很高”，反而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底那只名为“焦虑”的潘多拉魔盒。
　　真的乐观吗？
　　万一没人来呢？
　　万一来的是那群嘲讽他不是科班的人呢？
　　万一那些说爱他的人其实只是随口一提呢？
　　万一......万一辜负了她们的“爱”怎么办？
　　无数个“万一”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勒越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烦躁的坐起身，习惯性的往后摸床头柜的烟盒，却只摸到一个空盒。
　　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散发着刚洗完澡的青橘味清香，身上柔软的灰色家居服。他也顾不得换，抓起手机和钥匙就下了楼，只想尽快用尼古丁压下心头的慌乱。
　　深夜的小区寂静无人，只有24小时便利店亮着冷白的光。推开门，机械的“欢迎光临”声响起。
　　梁铮一抬头，脚步瞬间顿住。
　　冰柜前，站着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夏昱白。
　　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优越线条，与周围摆放着饮料零食的货架格格不入。
　　他微微侧着身，指尖搭在冰柜玻璃门上，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似乎比平时朦胧一些，但姿态依旧从容优雅，不像在挑一瓶水，倒像在拍卖行审视一件古董珠宝。
　　是刚结束应酬？梁铮下意识地想，视线却像被粘住了一样，无法从那个身影上移开。
　　就在此时，夏昱白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倏然转头。
　　深褐色的眼眸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他。
　　那双眼里的些许朦胧和冷意，在触及他身影的瞬间，如同冰面乍裂，漾开清晰可见的、带着温度的笑意。
　　“好巧，学弟。”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像被酒液浸润过。
　　梁铮猛地回神，耳根有些发烫，为自己刚才的失态。
　　“......好巧。”他干巴巴的回应，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走向收银台，胡乱拿了一盒常抽的牌子就结了账。
　　走出便利店，夜风一吹，带着夏昱白身上淡淡的酒气和雪松尾调一同袭来。
　　梁铮捏着新买的烟，心里的烦躁和焦虑奇异的被刚才的偶遇冲淡了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冲动。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夏昱白也停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
　　“学长，”梁铮深呼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能......加个联系方式吗？”说完又觉得太突兀，欲盖弥彰的补充“上次演唱会的事，还没有谢谢你，衬衫也没有.....”
　　夏昱白闻言，眼底笑意更深了，还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他向前走了两步，拉近了写距离，低头看着梁铮，声音压的低低的，像夜风拂过：
　　“学弟，”他轻笑，“或许，我们早在三年前就有联系方式了呢？”
　　梁铮愣住了，下意识反驳：“不可能，我们并没有......”
　　夏昱白也不争辩，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然后递到梁铮面前。
　　那是微信聊天界面。备注名极其简单，是一个单词【clank】。
　　而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年前：
　　【clank】：大神！求带！我朋友太菜了！救救孩子吧！【哭泣】【哭泣】
　　发送时间，是他大一某个沉迷游戏的晚上。而联系人的头像......正是眼前这个男人！
　　记忆如同断了线的珠子，瞬间被串联起来——
　　大一那年，他和栾洋、岳怀沉迷一款手游，但栾洋技术感人，屡战屡败。他无奈之下在朋友圈哀嚎求大佬带飞。
　　秦沐沐很快评论推荐了一个人，说这是他哥哥的朋友，超级厉害。他加了之后，对方话很少，但技术确实犀利，带他们躺赢了很多局。
　　后来因为对方似乎很忙，上线时间越来越少，这段短暂的“游戏情谊”也就慢慢淡了。他甚至忘了给这个沉默地大神改备注，就一直让他以简单的“XYZ”躺在列表里......
　　原来......那个沉默寡言、carry全场的游戏大神“XYZ”......
　　就是夏昱白？！
　　梁铮猛地抬头，撞进夏昱白含笑的眼眸里，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目瞪口呆的傻气模样。
　　夜风吹拂着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只有便利店的白噪音在嗡嗡作响。
　　夏昱白收回手机，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现在，想怎么谢谢我？”
　　——
　　便利店那晚之后，梁铮盯着微信列表那个沉寂了三年的“XYZ”，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半晌，还是点开了对话框。
　　【铮不开眼】：学长...谢谢。演唱会的事，还有...以前打游戏的事。
　　他发完就觉得干巴巴的，有点傻。
　　那边几乎是秒回。
　　【XYZ】：不客气，应该的。
　　他盯着这句话，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那人带着浅笑的脸，鬼使神差的，或许是夜色太浓，或许是刚才的偶遇给了他莫名的勇气，他敲下一行字，发送前甚至没过脑子：
　　铮不开眼：学长......冒昧问一下，你的三围是多少？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梁铮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什么鬼问题！他手忙脚乱的想撤回，对面却已经回复了。
　　XYZ：？
　　XYZ:108/80/100
　　XYZ:【图片】是这张尺码表的数据吗？还是学弟有别的用途？
　　图片是某个高端衬衫品牌的尺码对照表。夏昱白的回复坦荡又带着点戏谑，反而显得梁铮的问话更加突兀和...诡异。
　　梁铮恨不得把脸埋进枕头里。
　　铮不开眼：...谢谢学长！没事了！你早点休息！
　　他火速放下手机，假装自己已经睡了。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从那天起，梁铮发现，他和夏昱白的偶遇频率高得离谱。
　　他常去的赶稿的咖啡馆，靠窗的位置总会被提前预留，而当他坐下不久，夏昱白就会“恰好”路过，进来买杯美式，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处理公务。
　　某个他录音到凌晨的长夜，拖着疲惫身躯走到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迈巴赫总会“刚好”停在不远处，车窗降下，露出夏昱白略带倦意的脸：“顺路，送你。”
　　甚至在他家附近某个转弯的路灯下，他也能看见夏昱白站在那里讲电话，身姿挺拔，灯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光，看到他的时候，会微微颔首，对电话那头说：“嗯，先这样。”
　　最让梁铮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月光文化——他兼职的配音工作室。
　　那天他刚录完一个难度很高的片段，口干舌燥地出来接水，就在走廊尽头看到了夏昱白。
　　他正在和月光文化的总经理站在一起，似乎是在视察，他转过头，看着捧着水杯愣神的梁铮，眼中冷峻瞬间融化，化作一个极浅的笑意，远远地对他点了点头。
　　梁铮端着水杯回到录音棚，心里的小鼓敲得震天响。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缘分，这天天见......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让我和他天天巧遇？？
　　他心里嘀咕，却又奇异般的并不讨厌。甚至隐隐的，在每天忙碌的间隙，会生出一丝模糊的期待：今天，会在哪里偶遇呢？
　　时间在密集的工作和这些层出不穷的“偶遇”中飞速流逝，转眼就到了签售会当天。
　　南城艺术仓库，向日葵厅。
　　栾洋和岳怀作为“家属”提前到场帮忙（主要是看热闹），一进门就被现场的阵仗惊得目瞪口呆。
　　“我嘞个豆......”栾洋看着堪比顶级发布会现场的灯光、音响、布置，还有那些训练有素、行动无声的工作人员，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他捅了捅旁边同样震惊的岳怀，小声bb：“我靠，铮子是要起飞了吗？Shining这么下血本捧他？”
　　岳怀没说话，目光锐利地扫过房间里那些看似普通、实则装备精良的安保人员，以及他们耳廓上戴着的、他只在某些高端峰会报道里见过的通讯设备，暗自挑眉。
　　这安保级别,防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