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绕尽月门逢》猫街古巷子

24、脑筋急转弯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虚淮和浮光利用训练的时间，在灵力传音的掩护下，交换着信息和想法。

　　虚淮的第一个念头是最直接的：

　　「如果成功展开领域，也许是自取灭亡，是否要尝试劝他放弃？」

　　浮光沉默地听着，紫罗兰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动。等虚淮说完，她才冷静地开口：

　　「大概率不行，之前我尝试过，甚至把真相告诉洛竹，但收效甚微。」

　　「如今我去向风息解释呢？」

　　「即便他信了部分，以他的性格，会更倾向于认为这是需要克服的困难，而不是放弃计划的理由。他会更谨慎，更隐蔽，但绝不会放弃。」

　　虚淮噎住了。

　　他想起前面两次曾有意无意尝试劝说的经历——风息对人类侵占家园的痛恨、对重建妖精乐园的渴望，早已根深蒂固，绝非几句预言般的警告能够动摇。他或许会犹豫，会痛苦，但最终总会走向那条路。

　　「......你说得对。」

　　虚淮的声音在浮光脑中变得有些低落。但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多久，继而又冷静分析起来：

　　「也许......我们不用直接阻止计划？」

　　虚淮总结道，「接下来让计划照常进行，至少看起来如此。我们只需要在关键时刻介入。」

　　「关键时刻？」

　　「无限到来，会馆抓捕开始，最后风息展开领域的那一刻。」虚淮的思路清晰而冰冷。

　　「那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集中在外部威胁和领域本身上。我会尽力在外面阻挡会馆的人，为风息争取展开领域的时间——这也是计划的一部分，但我会控制程度，确保自己不会被立刻制服。」

　　浮光的心提了起来：「那风息呢？」

　　「洛竹和天虎大概率会协助我应对外面，而对你，」虚淮看向她，「他的看管会降到最低，甚至无暇顾及，那就是你的机会。」

　　浮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你想让我......趁机进入领域？」

　　「没错。」虚淮的声音斩钉截铁，「风息的领域一旦展开，内部几乎是他绝对掌控的世界。但刚刚展开时，必然有入口，且他心神激荡，是唯一可能听进话的时候。你要进去，找到他，在他彻底做出不可逆转的事情之前尽力做些什么，来阻止他。」

　　他没有明说“做些什么”，但那双冰眸中一闪而过的决绝，让浮光明白，那或许包括最极端的、阻止他散灵的手段。

　　这个计划大胆到近乎疯狂。

　　闯入一个妖精展开的、充满敌意（至少对人类而言）的领域核心，去劝说一个几乎偏执的妖精？

　　「......为什么是我？」

　　浮光皱起眉头，按理说如果虚淮能进入领域，凭他和风息的交情，阻止成功的概率远比她这个人类高得多。

　　「你进去不是更好？」

　　虚淮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顿了顿，才犹豫地开口解释：

　　「我试过了......不行，而且无限会同时将我们二人认作目标，届时更加难以应对。」

　　浮光低下头努力思考着。进入风息的领域？那意味着要直面他全部的力量和决心。而且......他那时怎么可能听得进一个人类的话？那时的他，已经被逼到悬崖边，眼中只有夺回故土的最终目标，哪里还会在意一个“偶然”捡来、或许仍被视为工具的人类的劝说？

　　「所以，」虚淮的目光落在浮光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现在起，你必须让他更信任你。不仅仅是可利用的工具，而是更接近‘同伴’。」

　　训练暂时停止。两人相对而立，瀑布声震耳欲聋。

　　浮光的意念透着一丝茫然和懊恼。

　　这计划谈何容易。现在的风息，对她算是温和，偶尔甚至会流露出一点罕见的、属于活物的情绪（比如那次跳树吓她）。但那种温和，更像是对一件有用且顺手的工具的欣赏，或者是对一只偶尔能引起他兴趣的小动物的宽容。

　　距离“交心”、“信任”，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他从未对她真正敞开过心扉，那些沉重的过去和偏执的计划，他告诉她，更像是一种利用。

　　「说得容易，风息温柔，但心防很重。」

　　那72次轮回里，她不是没试过用各种方式靠近、劝说，甚至试图揭露部分“未来”，换来的最多是他片刻的犹豫和更深的疑虑，从未真正动摇其根基。更何况现在时间紧迫，他们之间的关系仅止于能平和交谈的“临时盟友”程度。

　　「可我该怎么做？」

　　浮光苦笑，感到一阵无力。

　　「主动接近？风息那么聪明，一定会起疑的，而且......我也不太擅长这个。」

　　她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自己都觉得生硬又可疑。而且如今她的心早已疲惫而沧桑，那种热络的交际方式，她几乎已经忘记该如何表演。甚至她自暴自弃地想，要不就真的随机应变吧，反正最坏也就是再次轮回。

　　对此虚淮也暗自伤神，他同样不擅长此道。

　　让他去计算战斗、分析局势可以，但如何去经营一段“关系”？尤其是替别人经营，这完全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他总不能直接走到风息面前，说“你应该多和浮光聊聊，对她好点”，那太诡异了。

　　两人隔着水汽，相对无言。

　　计划才刚刚迈出第一步，就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厚墙。

　　浮光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她痛恨这种无力的感觉，经历了那么多次轮回，积累了那么多惨痛的经验，可事到临头，她却连如何自然地改善关系都想不出来。要是自己能再聪明一点，再擅长察言观色一点，再多懂一点人心就好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想到“随机应变”这种近乎放弃的打算。

　　这种无力感让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无数次失败的轮回开端。

　　就在这时，虚淮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地抛出一个炸雷：

　　“你能，变成妖精吗？”

　　“......？”

　　浮光茫然地抬起头，像是没听懂一样看着虚淮。

　　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湖水进了耳朵。她难以置信地打量着虚淮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试图从上面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但虚淮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很有建设性，继续冷静地分析：

　　「风息本质上，更信任妖精。如果你不是人类，而是妖精，哪怕只是伪装，取得他深度信任的可能性会大幅增加。你的感知能力也可以解释为某种特殊的妖精天赋......」

　　浮光终于反应过来，一时之间简直不知该作何表情。她看着面前的人用最严肃的表情说着最异想天开的话，憋了半天，才难以置信地反问，连灵力传音都忘了，直接脱口而出：

　　“......哈？”

　　“这可能吗？！我是人类啊，怎么变妖精？你......你这人看着冷冷淡淡的，怎么尽出些馊主意？”

　　虚淮被她这罕见的激动反应弄得微微一顿，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方案的可行性障碍，然后才平静地承认：

　　“嗯，确实有点困难。”

　　何止是有点困难！

　　浮光哭笑不得，心里第一次对这个强大的冰系妖精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刚才那点沉重的气氛也被虚淮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提议给冲淡了不少。

　　“虚淮大人......你这主意......真是.....”

　　虚淮被她那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似乎也意识到这个想法有多么不切实际。

　　他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声音也变得有些干巴巴的：

　　“......只是假设。”

　　瀑布依旧不知疲倦地轰鸣着，水汽氤氲。

　　一人一妖，一个因为想不出办法而懊恼，一个因为提出了蠢主意而略显尴尬，再次陷入了僵局。两人站在轰鸣的瀑布下，相顾无言，只有冰冷的水汽不断弥漫，仿佛也浸透了他们暂时陷入僵局的思绪。

　　虽然开局不利，不过......总会有办法的。为了那个共同的、让风息活下来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