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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永定三十年的春天,京城的风里总裹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先是礼部尚书告老还乡,接着是兵部侍郎因“查无实据”的贪腐案被革职,不到半月,朝堂上半数面孔都换了新,连带着各部门的属官也跟着挪了窝。这其中,最不惹眼却又最惹眼的,要数刚从江南调任户部的主事——沈清辞。
说他不惹眼,是因官阶实在低微。从六品的主事,在遍地是红顶子、紫袍玉带晃眼的京城里,就像棋盘上一颗不起眼的卒子,往前挪一步都得看上司的脸色。可若说他惹眼,那便全因老天爷实在太厚待他——沈清辞生了张太过周正的脸。
不是那种带着脂粉气的柔媚,而是棱角分明的俊朗。鼻梁高挺如被匠人精心雕琢过,从山根到鼻尖是利落的直线,唇线分明,下唇比上唇略厚些,抿着时带着股说不出的执拗。最妙的是那双眼睛,黑亮得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眼尾微微上挑,却因常年埋首书卷,总带着点未加掩饰的坦荡,看人时直来直去,倒比那些藏着掖着的目光更让人难忘。
他到吏部报到那天,正赶上吏部尚书家的小孙女跟着奶娘来送点心。小姑娘才十岁,正是好奇的年纪,隔着雕花屏风偷偷瞅了一眼,回去就抱着尚书的腿哭,说“要跟那个好看的沈大人学算账,不学女红了”;路过大理寺时,卿家那只养了三年的白猫正趴在墙头晒太阳,见了他竟“喵”一声跳下来,径直蹿到他肩头,爪子扒着他的官服不肯挪窝,最后还是大理寺卿亲自来,拎着猫后颈皮才把这黏人精拖走,临走时那猫还委屈地“喵呜”了半条街,引得路过的官员都看直了眼。
这些插曲沈清辞自己倒没放在心上。他自小在江南长大,父亲是个老秀才,一辈子没考取功名,就守着个小书斋教孩童念书。他耳濡目染,没学父亲的迂腐,倒学了一身认死理的执拗——字要写得端正,账要算得清楚,做人要对得起天地良心。来京城前,父亲叮嘱他:“咱不求官运亨通,只求经手的每一笔账都干干净净,对得起穿的这身官服。”
此刻,这位让京城贵女们私下里议论不休的沈主事,正蹲在户部后院的墙根下,对着一堆摊开的账本唉声叹气。
后院是个不大的天井,墙角堆着些废弃的木箱,檐下挂着几串晒干的草药,据说是管库房的老张头自己晒的,说能驱虫。阳光穿过茂密的梧桐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风一吹,光影就跟着晃,像极了沈清辞此刻的心情。
“沈大人,您这都蹲半个时辰了,地上潮,仔细伤了膝盖。”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关切。
沈清辞抬头,见是户部的老书吏王德才。王书吏在部里干了三十年,从青丝熬到了白发,见证过七任尚书的起落,最是会看人眼色,也最是清楚这官场上的弯弯绕绕。他手里拎着个油纸包,葱花和芝麻的香气顺着纸缝钻出来,勾得人肚子直叫。
“王叔。”沈清辞站起身,拍了拍官袍上的灰,动作间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腕骨分明,“您这是?”
“刚出锅的葱油饼,街角张记的。”王德才把油纸包递过去,脸上堆着笑,“他家的饼,外酥里嫩,撒上芝麻和葱花,热乎着吃最香。看您一早就没顾上吃饭,垫垫肚子。”
沈清辞确实饿了。他卯时就起了,翻查去年的秋税账目,一直忙到现在,早把吃饭的事忘到了脑后。他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温热的纸面,心里暖了暖:“多谢王叔,多少钱?我给您。”
“哎,沈大人您这就见外了。”王德才摆摆手,“不值几个钱,就当……就当我这老头子给您接风了。”他说着,目光落在摊开的账本上,咂咂嘴,“您还在看这秋税的账啊?”
沈清辞点点头,打开油纸包,拿起一块葱油饼咬了一口。果然如王德才所说,外皮酥脆,内里柔软,葱花的香气在嘴里散开,熨帖了空荡荡的胃。他含着饼,说话有点含糊:“您看这笔,去年南直隶的秋税,账面上是入库八千七百两,可我核对了各县的缴银记录,加起来是九千两,差了三百两,怎么算都对不上。”
王德才探头瞅了一眼账本上的数字,又缩回头,压低声音:“嗨,这有啥稀奇的?底下州县报上来的数,十有八九都掺了水分。要么是县里自己扣了点,要么是经手上司‘借’走了,咱们户部就是个做账的,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那怎么行?”沈清辞皱起眉,眉峰挑得笔直,眼里满是不解,“这可是百姓的税银,是要上交国库,或是用来赈灾、养兵的,哪能说少就少了?若是人人都这么睁只眼闭只眼,那国库岂不成了筛子?”
他说话时语气不重,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阳光落在他脸上,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楚。王德才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这新官还是太嫩,没被官场磨平棱角。他想再说点什么,比如“水至清则无鱼”,比如“官场不是江南的书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年头,肯这么较真的官,已经不多了。
正沉默着,后院的月亮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来人脚步很轻,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原本还算松弛的空气瞬间紧绷起来。沈清辞和王德才同时回头,就见一个身穿石青色锦袍的男子站在门口。
那男子身姿挺拔如松,肩宽腰窄,石青色的锦袍上用银线绣着暗纹,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却透着低调的贵气。腰上束着一条玉带,看质地就知价值不菲。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深邃,瞳仁是极深的黑,像结了冰的湖面,没什么温度,唇线抿成一条直线,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
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周遭的梧桐叶都仿佛停止了晃动。
王德才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油纸包差点掉在地上,他慌忙弯腰行礼,声音都带着颤:“靖、靖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靖王萧玦。
这四个字像块冰,扔进了原本平静的后院。沈清辞虽刚到京城,却也听过这个名字。当今圣上的亲弟弟,手握京畿三大营的兵权,三年前在西北大败匈奴,斩将夺旗,硬生生把敌军逼退了三百里。传闻他打仗时悍不畏死,一刀砍下敌将头颅,鲜血溅在脸上都没眨过眼;也传闻他性情冷僻,不近人情,府里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伺候的小厮也都是选的最木讷寡言的,免得聒噪。京城里的官员见了他,无不绕道走,生怕一不小心就触了这位煞神的霉头。
沈清辞也赶紧放下手里的葱油饼,整理了一下官袍,拱手行礼:“属下户部主事沈清辞,见过靖王殿下。”他动作标准,语气平稳,倒没像王德才那样失态,只是下意识地把手里咬了一半的葱油饼往身后藏了藏——倒不是怕,只是觉得在王爷面前啃饼,实在有失体面。
萧玦的目光扫过沈清辞,在他沾了点芝麻的嘴角停顿了一瞬,又落在他身后那堆摊开的账本上,最后才开口,声音比他的脸色还要冷几分,像冰珠子砸在石板上:“户部尚书在哪?”
他的声音不高,让人不容置疑的,让王德才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尚、尚书大人……在正厅会客,说是、说是在跟礼部的大人商议下个月祭祀的事……”
话没说完,萧玦已经抬脚往里走。他走得不快,却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场,让沈清辞和王德才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这时,沈清辞忽然“啊!”了一声。
他刚才蹲得太久,腿早就麻了,刚才起身行礼时没觉得,此刻放松下来,一股酸麻感顺着小腿直冲上来,他踉跄了一下,手里没拿稳,那半块咬过的葱油饼“啪”地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萧玦的脚边。
空气瞬间凝固了。
梧桐叶落下一片,飘在葱油饼旁边,像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尴尬的场面。
沈清辞:“……”他的脸“唰”地红了,不是羞的,是急的。
王德才:“……”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把沈清辞骂了八百遍——这位祖宗,怎么偏偏在这时候出岔子!
萧玦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脚边那半块沾了点灰尘的葱油饼,饼上还能看到清晰的牙印。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又像是在诧异这东西怎么会凭空出现。
沈清辞赶紧稳住身形,也顾不上腿麻了,连忙拱手道:“属下失礼!这就清理干净!”说着就要弯腰去捡。
可他忘了腿还麻着,刚弯下腰,一股更强烈的酸麻感涌上来,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木箱才站稳。这一下狼狈,倒像是个手忙脚乱的孩子,没了刚才的镇定。
萧玦抬起眼,目光落在沈清辞脸上。沈清辞的脸因窘迫微微泛红,眼尾那点上挑的弧度此刻显得有些慌乱,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寻常人面对他时的恐惧或谄媚,只有纯粹的歉意和一点点无措,像只被惊到的鹿,却偏偏不肯低头。
他沉默了片刻,没说话,也没让侍卫动手,只是抬脚,从葱油饼旁边绕了过去,自始至终,没再看沈清辞一眼。
直到那道冷冽的身影消失在通往正厅的回廊尽头,王德才才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我的天爷……沈大人,您、您可真是……刚到京城就得罪了靖王,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沈清辞也松了口气,揉了揉发麻的小腿,看着地上那半块葱油饼,心疼得不行:“可惜了,张记的葱油饼,刚出锅时最好吃……”
王德才:“……”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位沈大人是不是少根筋?这时候了还想着饼?
他苦口婆心地劝:“沈大人,您是不知道这位靖王的厉害。前年有个御史弹劾他手下的将军,第二天就被查出贪赃枉法,贬到南疆去了;还有去年,礼部一个主事在宫宴上多喝了几杯,说了句‘靖王不懂风雅’,转天就被派去守皇陵了。您刚才那一下……”
“我不是故意的。”沈清辞打断他,捡起地上的葱油饼,扔进了旁边的泔水桶,“是腿麻了没拿稳。再说,做错了事就道歉,他若是因此怪罪,那便是他的不是了。”
他说得理直气壮,仿佛在说“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王德才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心说这沈大人,长得是周正,性子也直,就是太认死理,怕是要在这京城栽跟头。
———
萧玦走进户部正厅时,户部尚书周显正和礼部的人说得热闹,见他进来,吓得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摔了,连忙起身行礼:“不知殿下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萧玦摆摆手,开门见山:“本王来,是要查去年兵部从户部借调的冬衣银。”
周显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堆着笑:“殿下稍等,下官这就让人取账本……”
“不必。”萧玦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厅内,“本王听说,最近有个新来的主事,在查秋税的账?”
周显一愣,随即想起沈清辞:“是、是江南调来的沈清辞,刚到任没几天……”
萧玦没说话,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这声音不大,却让周显的心跟着一起揪紧了。
过了半晌,萧玦才缓缓开口:“让他……继续查。”
周显:“???”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靖王这意思,是不打算计较葱油饼的事了?还要让沈清辞继续查账?
萧玦没解释,起身就走,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走出户部大门,亲卫低声问:“将军,不去兵部了?”
萧玦翻身上马,目光下意识地往户部后院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里有棵高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他淡淡道:“不必了。”
调转马头,黑马踏雪打了个响鼻,似乎有些不情愿。萧玦拍了拍它的脖子:“走了。”
马蹄声远去,留下周显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而此刻的后院,沈清辞已经重新蹲回墙根,拿起账本,手指在“南直隶秋税”那一行上轻轻点了点,眼里又恢复了之前的认真:“王叔,你说这三百两,会藏在哪呢?”
王德才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位沈大人,或许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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