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言》吕绯

59、番外三

　　写完最后一道题，我认真的检查了一遍后发现距离交卷的时间还早，周围的人都在埋头努力，非常安静，只听见笔头隔着试卷轻触在桌面上发出的细小声音，教室很大，却很温暖，我用手支起下巴欣赏窗外的雪景。纽约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下雪，直到现在才渐渐小了下来，周围的一切却也披上了白色的外衣。
　　想想，来到纽约已经两年多了。当初，我在手术后成功的恢复了视力，与欢琂见了面。可他只停留了几日又飞回了纽约，在分开的那段时间，我考虑了很久决定申请纽约的大学和他在一起。起先大哥和二哥都不同意，毕竟我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家，他们根本不放心我，可架不住我的软磨硬泡只能妥协，我恶补了几个月的英语，好在底子不错，顺利的通过考核收到了纽约大学的邀请函以及入学通知书。
　　后来欢琂亲自接我去了纽约，第一次离开家和哥哥们分开我心里非常难过，在机场，我甚至不敢回头多看他们一眼。纵然有万分的舍不得，我也还是要和欢琂在一起。
　　欢琂说他自己是个小混混，我一直不太相信，凭他的聪明和身手不管在游戏中还是现实里都不会太差，到了纽约才算了解到真实的情况，欢琂是16岁被他从未见过面的父亲接到了纽约进行非常严格的特训，当时的华人□□在唐人街有三个比较出名的组织，他的父亲则是其中一个组织的老大，纵然是这样的一个特殊身份，在几年的特训结束后，他依然从组织的最低层打拼。会在游戏里遇见他，完全是因为那之前因为和别的组织火拼受了伤在家修养无所事事，那时候，他真的只是个小混混而已。

　　铃声响起，考试结束。人们纷纷起身交卷，我收拾好东西也站了起来。走出教室，一直跟在身旁的杭越揉了揉额角感叹道：“终于结束了！”
　　杭越比我大一些，除了那双深邃的天蓝色眼眸，其他地方都很东方。他是个孤儿，被欢琂的父亲收留，是个天才，自学完成有关法律的所有课程。杭越属于深藏不露的类型，我刚来到纽约大学，欢琂就让他陪在我的身边，念书是假，保护我才是真，另一方面，我也同时向他学习一些自我保护的技巧，他是朋友是同学，也是保镖兼老师。
　　“在想什么啊？”他修长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笑着打掉他的手说：“想家了。”
　　“这就要回去了，还想？”他很不解。
　　“我二哥天天打电话催我回去。”想起这几日准时想起的电话我就好笑。
　　杭越淡淡一笑：“那多好。”
　　没有忽略掉他眼中一闪即逝的苦涩，我一把勾住他的肩膀说：“不如你和我一起回去过年吧？”
　　“我当然想了，可是你家那位不给我假啊。”说完调侃的朝我挤眉弄眼。
　　我甩开他走到储物柜前，打开属于自己的箱子把书放了进去。
　　刚锁好箱子，和我同一届的Ann就跑了过来，“HI，Yan！考的不错吧？”
　　我想了想，“应该还可以。”
　　Ann很漂亮，她有一头浅金黄色的卷发，水蓝色的眼睛很清澈，她的性格让我很喜欢，开朗而热情，我朋友不多，她算其中一个。
　　“对了，圣诞节的聚会你也来吧，人多热闹。”
　　看她一脸期待，我实在不想拒绝，可是过几天就要回国了。“不好意思，我在那之前已经不在这里了。”
　　“啊……是要回家吧，不可以晚一些再走吗？”
　　还没等我开口，杭越就抢答道：“亲爱的Ann，飞机票已经订好了，现在是高峰期，要推迟可是很难再有空位的。”
　　“也是……那下次有机会吧。”她勉强一笑。

　　Ann走后，我们穿好大衣往外走，到了校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了欢琂，他斜靠在自己的车身上抽烟，手缓缓抬起，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浅灰色的烟雾，眼睛盯着地面上的某一处，安静的等待。这样的他，很迷人，路过的行人也会稍稍放慢速度看看他。
　　在我打量他的片刻，他微微侧身视线与我相汇，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其实在别人看来那根本算不上是在笑，不过我却可以分辨出来。
　　欢琂两天前去了洛杉矶，答应我会在今天来接我回家。即便只是如此短的时间，我也非常想他。
　　杭越假意的咳了几声把我的魂招了回来，他轻推了我一下说：“还不快过去。”
　　“嗯！”下一秒，我已经踏着厚厚的积雪跑了过去。
　　欢琂将烟掐掉，直起身子，在我就快要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展开手臂，我不客气的扑了过去，被他接住紧紧搂进怀里。
　　“好冷……”
　　“冷吗？”他低头贴近我的脸试了试温度。
　　我往后退了退，双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握住他的手，皆是冰凉。我不禁埋怨的瞪他：“你就在车里等我呗！干嘛非得在外面冻着啊？”
　　“心疼了？”
　　我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欢琂转头看向还站在校门口没动的杭越，他笑的更欢，扬起右臂挥了几下，欢琂点了点头，拉开车门把我塞了进去。
　　车里一直开着空调，身上顿时暖了起来。欢琂从另一边上了车，帮我把安全带系好，我顺手替他整理衣领。
　　“你把时间都安排好了吧？”
　　“洛杉矶的事解决了就没问题了，过年前后不会有人闹事的。”
　　听了他的话，我放下心来，“你不知道二哥有多烦，天天电话骚扰我！”
　　“明天带你去买礼物。”
　　“对啊！我差点忘了。其实我特别想他们，但我不能告诉二哥，不然他一定会美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有点心虚，但还是狡辩道：“谁说的？！至少我长高了2cm！”
　　他只是笑笑，想来已经习惯了我的强辞夺理。

　　纽约大学在曼哈顿区，离我们住的唐人街非常近，可我发现车子并没有往家的方向开。
　　“要去哪里？”我扒在车窗边往外看，即使是满地白雪，唐人街也不冷清，比起两年前的脏乱，现在的唐人街变化很大。
　　“怎么不说话啊？”
　　“到了。”
　　车子停了下来，我浑身一僵，直直的盯着那家私立诊所的招牌。
　　“言言……”
　　我猛地看向他：“你受伤了？！”
　　“只是小伤。”他揉了揉我的头发轻声抚慰。
　　“先进去吧。”我率先下了车，心中憋着口气，他就是这样，难道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还不清楚么……一般人根本伤不了他，如果受伤那就一定不是小伤！
　　“你们来了啊？”进了诊所，身穿白大褂的赵伊墨就迎了上来。
　　“赵叔呢？”我朝他身后看看没见着人。
　　赵伊墨戴了副银边的眼镜，一派斯文的模样，可他的本性却表里不一，此刻露出色狼本性一把拥住我：“言言啊，好久不见想死我了！”
　　我非常熟练的挣脱出来，一手挡住他又要欺进的身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呵呵一笑放弃继续进攻，双手一摊：“我叔叔他见我过来就出去了，只是简单的换药我来也是一样。”
　　我怀疑的盯着他：“说实话，我还真不放心你。”
　　“言言！这话太伤我的自尊心了。”他脸上的表情极为夸张。
　　其实我只是开玩笑而已，赵伊墨是名牌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现在就职于该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先换药吧！”
　　欢琂点头，上了楼梯，二楼等于是赵叔的家，厨房、卧室齐全，还单出一间房子专门为欢琂这些人疗伤用的。赵叔不是道上的人，只不过当年初来唐人街就被人骗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正巧欢琂他父亲出现，见他会给人治病就借钱给他租了个店面开起了诊所，一来二去的，以后他受了伤也就只找赵叔了。
　　欢琂脱了上衣，露出了被刀砍上的手臂，我不想多看就站在窗户边上望着下面的人们发呆。
　　门‘喀喳’一声被关上，我回身，是赵伊墨出去了，他手脚利落，换药的速度很快，欢琂右臂上贴着新的纱布，不知道那下面的伤口会是怎样的让人心惊。我心中再气，见他脸色有些泛白也不忍心说些不中听的。我忍不住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很疼吧？”
　　“嗯。”
　　就只是这么个回答，我已笑了出来，向来这种问题他一定会答‘可以忍受’，不过他知道我有气，也就承认疼了。这种拐弯抹角的宠爱是他独有的。
　　“言言，父亲想见见你。”
　　我反射性的摇头拒绝：“不见不见！”
　　“好吧。”
　　我开心的露齿一笑，“他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也无所谓，反正我是死活不会离开你的！”
　　“很好。”
　　“他这个做父亲的倒真特别，抛弃自己儿子十多年，找回来之后还要接受非人的训练，什么危险的事都让你来扛，他到底把你当什么了？！”我审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虽然很多已经浅淡却永远不会消失，绕到他身后，背上有一条狰狞的伤疤，从左肩到中央的脊梁骨，光是看到就觉得很疼很疼了，我一点不觉得可怕，唯有心疼，忍不住轻轻亲吻。他父亲知道了我们的事勃然大怒，但欢琂怎么也不肯放开我，最后他稍微让步，允诺如果欢琂能把另外一个东南亚帮派灭掉就不再管我们的事。欢琂并不怕什么，只担心他父亲会找人对我不利，于是只带了很少的人把东南亚帮摆平，这伤也是那时候留下的。
　　我不想当一个永远被他保护的人，这样的我只会是他的累赘，也是他唯一的弱点。我希望可以帮到他……
　　“过去的事别再提了。”
　　我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从后面紧紧搂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背上一阵联想：“我猜小时候的你一定是个调皮捣蛋的大王！谁都拿你没辙。嗯……但肯定很可爱，生气就是生气，快乐就是快乐……到底受了多少苦，到底受了多少苦？”我还在笑，眼泪却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欢琂转过身将我抱住，我攥紧拳头还是没能忍住，“一看到你身上的伤，我就心疼！怎么可以这样……我讨厌他，我不想见他！”
　　“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在乎的人只有你。”
　　“反正你别想甩开我，当初你同意让我和你来纽约的时候你就已经明白，关于你的一切我都不能置身事外，我不在乎生活是安稳平静还是充满血腥，只要和你在一起足矣！”
　　“你看你，每次一提到这些你就失控。”他一点都不温柔的用手背抹去我脸上的泪。
　　我气不过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没太用力。

　　他穿好衣服，我们下了楼准备回家，还没到一层就听到小孩的哭声。赵伊墨难得露出颓败的表情，手足无措的哄着两个哭的昏天黑地的男孩子。
　　“赵伊墨！你的私生子吗？”
　　“别胡说……”他苦哈哈的摇头。
　　欢琂拉着我走过去问：“哪来的？”
　　“我刚才出去扔垃圾，就看见门口站着两个孩子，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的父母出现。”
　　我与欢琂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看来这两个孩子是被父母抛弃了，以前也有过这种事。我叹了口气，蹲下身子，安慰的摸了摸他们的头，轻轻的拉下其中一个不停用手背擦泪的一双小手，那张小脸便露了出来，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有些红肿，小小的鼻子一吸一吸的，红润的小嘴微微嘟起来，出奇的漂亮、可爱。令我更震惊的是……
　　“琂！”我扭头叫他，声音有些颤抖。
　　“是很像。”
　　这个孩子的长相竟和我的跳跳极为相似！他呆愣的看着我，一时间忘记了哭，旁边的孩子也停住哭泣，好奇的盯着我，天！他们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
　　我可爱的两个乖宝宝，再也忍不住的将他们一齐拉进怀里。
　　“这是什么情况啊？”赵伊墨一脸茫然。
　　我直起身子，将其中一个抱起来塞到欢琂手里，自己抱起另外一个说：“如果没人要他们，我要。”
　　“这个……”赵伊墨看了看欢琂。
　　他没说什么，抱着孩子就走出去了诊所，我快速跟上，一起回家。
　　领养的手续不算麻烦，却有些繁琐，结果延误了我们回国的日期，这回连大哥都把电话打了过来，我简单的说明了情况，才算完事。两个宝宝已经五岁了，虽然长的一样，但还是有细微的区别，其中一个笑的时候就能看到两颗小虎牙，更像跳跳了，所以给他取名‘将歆’，另一个就叫‘将霖’。
　　等一切办妥，我们一家四口才坐上飞机回国。

　　十多个小时之后，飞机降落，两个宝宝手拉着手走在我和欢琂身边。心里一阵欣慰，我们是不会有孩子的，他们就是上天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也是冥冥中注定的，跳跳如果知道也会高兴的……
　　出了海关，接机的人非常多，由于出口变窄，周围开始变得拥挤，突然一只温暖的小手握住了我的手，低头一看，将歆正抬起头望着我，甜甜一笑，一旁的将霖也露出羞涩的笑容。这可是他们第一次主动表示亲近呢！
　　“言言！！”
　　二哥的叫声传到耳边，下一刻人已经到了眼前，我们笑着相互拥抱，二哥真是一点都没变呢！
　　“啊！先出去再说吧，这里太挤了，大哥他们都来了。”说完就把我往人少的地方拽。
　　“二哥慢点！”
　　“他们是谁啊？？”刚问完就瞪向欢琂：“别告诉我是你的孩子！！”
　　欢琂看了我一眼答道：“是我们的孩子。”
　　“怎么回事啊？？”
　　“不是听见了嘛？”走出人群我就看见大哥大嫂还有夜染尘站在不远处。
　　“大哥——”
　　“言言好像长高了？”大哥习惯性的摸摸我的脸。
　　二哥挤了过来，瞪大了眼看着我，不敢置信的摇头：“我怎么不觉得啊！”
　　“你只是不想接受这个现实吧！我的确长高了2cm呢。”炫耀的伸出两个指头一再强调，我现在比他高了！
　　“啊——”他皱起一张清秀的脸退到了夜染尘身边。
　　夜染尘对我笑了笑，“欢迎回来。”
　　“听说你们住到一起了啊？”我故意问的，下一秒，二哥的脸就红了起来，我忍不住大笑。
　　“他毕业了，实习的地方有些远。”夜染尘回答。
　　“哦……”我拉长音，二哥气的跑过来抓我，我边笑边跑。
　　“你们两个闹够了没有？”大哥无奈的皱眉。
　　大嫂一直在笑，怀里抱着已经一岁多的女儿。我靠过去看，宝宝醒着，伸出胖胖的小手，看见我后大眼睛眨了眨，咯咯的笑起来。
　　“好可爱啊……”
　　“你已经有两个了。”欢琂出声提醒我。
　　他不说我还真忘了，我指了指欢琂身边的两个小家伙说：“这是我的孩子们，双胞胎！”
　　二哥一脸羡慕，我深知他极为喜欢孩子，夜染尘拍了拍他的手没说话，大哥开口道：“先回去再说吧。”
　　“嗯。”
　　大哥开车带着大嫂在前面，我和欢琂带着两个小家伙坐上了夜染尘的车，二哥抢了其中一个就钻进了副驾驶的位置。
　　“你叫什么啊？”二哥逗着怀里的小人。
　　“将霖。”他见我点了点头回答道。
　　“你呢你呢？”二哥回头看欢琂腿上的那个。
　　“我叫将歆，今天五岁。”说着，还伸出右手，张开五指。
　　车子开了一会，我发现我们被人跟踪了，至少有两辆车，我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人会这么做……
　　突然间，车子停了下来，夜染尘说了句‘对不起’就打开车门，跟踪我们的车居然也停了下来，他走过去，对方拉下了窗户，他们在说着什么。
　　“怎么回事？”二哥迷茫的朝后看。
　　欢琂抿嘴若有所思，很快的，夜染尘回来发动引擎，再没有看到跟着我们的车子了。
　　欢琂打破沉寂，开口问道：“你弟弟叫什么？”
　　二哥诧异的看过来，夜染尘缓缓开口：“夜非。”
　　夜非？！我一惊，如果没记错，夜非应该是国内□□上不容小视的人物。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西装革履、温柔有礼的夜染尘会是夜非的哥哥……
　　很多事我还没弄明白，只不过原先我以为会过上平静而幸福生活的二哥，是不是也因为夜染尘并不单纯的身份而变得和我一样必须面临一些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