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蘑菇的小仙尊》蛙大西

32、前尘故荏苒1

　　谢惊尘没死过，自然也不知道死是什么感觉。

　　他就像漂浮在水上一样，轻飘飘的，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天地之间只有他在漂浮一样。

　　镜湖山又是一年春，梨花再次开放之际。

　　本应该死掉的谢惊尘，从落花丛中睁开眼。

　　谢惊尘醒了过来，可是意识还不知道在哪里飞。对着天空看了一整天，直到天黑。

　　才手不是手，腿不是腿的，支撑起身体。

　　谢惊尘直觉自己睡了很久，四肢都有一种刚刚装上的感觉，谢惊尘好像支配不了动作。

　　茫然的坐在此处，还有落花飞下来，停留在谢惊尘浓密的睫毛之上。遮挡住谢惊尘的视线，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

　　谢惊尘没有拂去那片落花，也没有动作，呆坐在原地里。

　　谢惊尘的头发散开，一头青丝铺满还有落英点缀。

　　后背的伤口早已经长好，没有了痛感，镜湖山开始进入雨季，谢惊尘感觉自己周身的骨头都在痛。

　　自己竟然没有死吗？

　　许久没有活动过的四肢，谢惊尘只能慢慢等四肢能够正常活动了，才离开这个自己挑选的埋骨之地。

　　谢惊尘身上那件法衣已经失去了光泽，破破烂烂的挂在他身上。

　　谢惊尘能感受的到太阴谷浓厚的灵气正在流动，灵气却入不了他的体，他也用不了这些灵力，他就跟凡人没什么区别。

　　可他为什么会活着。

　　谢惊尘在河边随便捧起一捧水，洗了把脸，决定不再思考天道跟他开玩笑这件事。

　　自己现在为什么活着不重要，自己待会死了就行。

　　谢惊尘开始尝试各种不同的死法。

　　当谢惊尘落入河底，开始呛水，意识开始模糊时，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托着他上升。

　　是那根谢惊尘看不到线。

　　谢惊尘换其他的死法，用有些锋利很粗糙的石头划开自己的手腕准备流血而亡。谢惊尘怕自己死不掉，不怕疼的弄了很大一个口子，还嵌着碎石，看起来触目惊心，可谢惊尘就像失去痛觉一样，竟然没有任何波动，

　　可他还是没死掉，谢惊尘已经没有灵力也没有修士那么强的恢复力，可伤口很快又可以愈合，谢惊尘害怕愈合起来，快长好就再继续划。反反复复很多次，竟然不能阻挡自己的皮肉长好。

　　谢惊尘的心就像一潭死水，仿佛刚刚沉在落月河底没跟他一起浮起来。随着谢惊尘每一次自我抛弃式的自杀，从死亡边缘里被拉回来的时候，心就像被触动一样，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很远的地方拖着他拽着他，不让他死。

　　谢惊尘的五感其实没有恢复完全，看东西也不清楚，听也不真切，闻不出花香，就像他沉睡这几年一样，虚浮在这个世界上。

　　只有心脏被触动的感觉，仿佛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在牵挂着他一样，让谢惊尘有一种切切实实活在这个世界里一样。

　　谢惊尘不知道老天在跟自己开什么玩笑，自己居然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可自己甚至连时间过去了多久都不知道。

　　也没有灵力，也没有牵挂，还活着干什么呢。

　　谢惊尘对于前半生的记忆其实已经不真切，像做了一场经年噩梦，如今方才醒过来。

　　谢惊尘甚至在思考自己到底是活了过来，还是其实是死了。

　　凭着一些零散模糊的记忆，谢惊尘从镜湖山出来，来到观鹤城。

　　谢惊尘不知年岁，也不知道自己要干点什么，四周嘈杂的声音对于谢惊尘来说都没有实处谢惊尘，谢惊尘竟然听不懂人话了。

　　观鹤城中的百姓都在仓惶逃命，谢惊尘却呆立在原地，立着耳朵分辨四周的声音。

　　谢惊尘被人流撞倒在地，也没有动作。

　　他好像听到说什么大洪水又来了。

　　人间总是天灾，战乱不断，没有太平年。

　　战火刚刚平息，天灾就来了。

　　有好心人兴许以为他是个瞎子，将他搀扶起来，一路护送到避难的山上。

　　“多谢”。

　　那人问他叫什么名字，以前没见过他。

　　小鱼。

　　毕竟几人真得鹿，不知终日梦为鱼。

　　“梦为鱼。”

　　谢惊尘的嗓子许久不说话，现在突然振动给谢惊尘带来些许痛感，嗓音也如同什么撕裂一样沙哑，

　　大洪水淹没庄稼房屋村舍，谢惊尘的耳朵突然之间就好了。

　　他听到万物在悲鸣。

　　谢惊尘用着还没恢复完全的眼睛摆动阵石，所谓阵石也就是几块有灵力的石头而已，他用不了灵力，但可以用灵石中的灵力布阵。

　　这个阵法救了几个差点被洪水卷走的人。这种用灵石布的阵法不会太强悍，抵挡不住洪水。

　　谢惊尘第一次觉得修士修行不仅仅是为了飞升，灵力也不只是用来打架。

　　谢惊尘从前被修真界隔离，如今才初次接触真正的人间，

　　不够，这些灵力不够，远远不够。

　　所有人内心的一些悲鸣怒吼都聚集在谢惊尘心中，吵得谢惊尘快要耳鸣。可谢惊尘并不觉得嘈杂，只觉久违。

　　夜幕降临，谢惊尘再次推算星相。

　　他已经在和其他人的交谈中，知道了原来人间已经过了一百多年。

　　谢惊尘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邪魔一百多年。

　　谢惊尘也知道了原来这个世界上唯一可能希望他还活着的崔致，早已经死了一百多年，死因也是仙骨。

　　谢惊尘不想去想崔致的仙骨从何而来。

　　四方阵时过一百年再次降临世间。

　　谢惊尘在四方阵中再嵌入一个聚灵阵，聚集镜湖山的灵力为自己所用。

　　他没有识海承接灵力，就把聚灵阵当做一个灵力中转。

　　谢惊尘立于山巅，破破烂烂的衣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阵法最后一笔落定，滔天洪水被阻隔在外，没有彻底淹没整个观鹤城。

　　有人在半山腰看到这样一个青衣身影，从此镜湖山脚下流传着，镜湖山上有仙人的传说。

　　谢惊尘帮着灾后的重建，又在观鹤城中加固阵法，也能保片刻的太平，那已经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了。

　　镜湖山脚下广为流传传说中的仙人，被一个小孩抓住了。

　　十五六岁的连珏，尚显稚嫩。

　　他对谢惊尘说，我看到了，是你挡住了洪水。

　　谢惊尘还来不及惊讶，嘴角先轻轻勾起来。

　　又听见连珏说，我爹娘都死了，我可以跟着你学法术吗？

　　谢惊尘心里那块柔软不知道被什么挠了一下。

　　谢惊尘说，对不起。

　　连珏怯生生的，丝毫不见长大以后的样子，我说我想跟你学法术。

　　于是谢惊尘只能暂时把寻死的念头抛之脑后，收下了他的第一个徒弟。

　　后来在落月河边捡到了第二个徒弟，叶舟。

　　那株谢惊尘自己选定成葬身之地的梨树下捡到刚化出人形的姜梨花，

　　一株梨树百年间见证了死亡到新生。

　　直到某天，一位青年闯进镜湖山的阵法中，说要拜他为师。

　　太阴谷的师徒四人终于凑齐了，再加上那只被姜梨花捡回来的灰猫，谢惊尘这个名字也永远随着那年梨花落被埋在了太阴谷。

　　从此只有太阴谷的梦为鱼。

　　每天吵吵闹闹的生活，梦为鱼开始对生活有了实感，这回是真真切切的感觉自己是活过来了，而不是死了。

　　梦为鱼也会想到归雪，有时候看着他们打闹，归雪的身影就会出现。

　　梦为鱼会想：

　　归雪今年多大

　　还有多久化形

　　归雪和叶舟遇在一起一定会很玩的来

　　如果归雪知道他有一只灰猫会怎样。

　　归雪如果在他身边一定不会生气梦为鱼要和这么多人一起生活，只不过对那只猫不同。

　　归雪只允许谢惊尘身边有自己一只毛茸茸的动物。

　　每当太阴谷月圆，梦为鱼都会想到归雪。

　　他和归雪还没一起好好赏过镜湖山的月亮。

　　归雪。

　　梦为鱼心里这么想着，嘴里也这么叫了出来。

　　在望舒瀑布下落的短短一瞬间里，梦为鱼呢喃一般的叫了一声归雪。

　　归雪是以一个圈揽的姿势，将梦为鱼护在怀里，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双手圈的更紧。好像要把这个人死死按住，按进骨血里才好，生怕一松手这个人就要散掉。

　　可是归雪并没有告诉他自己叫归雪。

　　梦为鱼也一直叫他宁清雪。

　　归雪的手臂收紧，手指不经意划过谢惊尘腰间。

　　一瞬间归雪感觉自己全身冰冷，好像有什么一直被自己刻意忽视的事要冒出来。把归雪撞得直挺挺的，如坠冰窟，被冻硬了一般。

　　归雪摸到，梦为鱼腰间有一块骨头是空的，是用萤石补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