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骑士》天平之上

58、誓约

　　气氛很诡异，甜品店里透出一种难以忽视的尴尬。
　　江惟轻咳一声，说服自己上前打招呼。
　　越过零碎的桌椅和店内设施，江惟站到窗边的一个位置上，温柔沉稳：“佳雨姐也来买甜品啊？”
　　高佳雨愣了一下，笑着点点头，“差不多吧，在这复习呢，不想去图书馆看书，在这舒适点，还安静。你来买柠檬巴斯克吗？”
　　江惟啊了一声，说：“对啊，今天来探望老师，顺带买了带一个回去。”
　　想起昨晚吵架吵得一直哭的宋远章，江惟心抽了一下，决定抛弃掉一些道德，坐在了高佳雨对面。
　　江惟轻咳一声，用一种纯洁无瑕的笑意包裹自己的表情，状似不经意提起：“诶佳雨姐，你都考完高考了，成绩应该也不会差，怎么复读了？是有感兴趣的学校了吗？”
　　高佳雨觉得天崩了……
　　回答前还转头看一眼窗外的太阳，日落时分正处西边，没错呀……
　　江惟第一次这么问话，尴尬得都要烧起来了，只能干巴巴补上一句：“抱歉冒犯了，如果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没关系。我只是有点惊讶你会问我这些事，印象里你除了有关宋远章的会上点心，好像没在意过别的这些事。”还好高佳雨恢复过来了。
　　手无意识的点了点桌面，高佳雨飘向窗外的目光看到橙黄色的夕阳撒在斑马线上，隔壁画室下课，很多人拿着他们的绘画工具走出来，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是一幅绝美的青春画卷。
　　许是因为高佳雨那双怀念的目光不似作伪，江惟也有了些真的怀疑，控制不住的说：“我记得一年多以前，你就坐在我现在这个位置上，和他们一样的骄傲轻狂。你跟我说，你爱你笔下的画面，不会后悔握着画笔的每一天……你不是随意抛下的美术，是吗？”
　　高佳雨笑了一下，说：“对啊，深思熟虑的。”
　　江惟也笑笑，点头。
　　“祝你前程似锦，金榜题名。”江惟真诚的笑，站起身告别，“佳雨姐拜拜，有事手机联系。”
　　高佳雨释怀般笑了笑，伸手制止了，说：“还是这样的你正常些，坐坐吧，告诉你你家宝贝弟弟想知道的事。”
　　江惟干巴巴的笑两声，脸都羞红，但也没走，真的坐了下来。
　　高佳雨噗呲一下，正色答：“我一直都很喜欢画画，现在也是。之所以不愿意读美术类型的专业了，只是因为我发现自己更喜欢心理学专业。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了而不去争取，这不是我的风格，又不是没能力，试试又能怎么样呢。”
　　高佳雨潇洒一笑，原来当年的骄傲轻狂不是源于多年学习的底气，而是她本性如此。
　　“你真的很厉害，加油。”江惟露出敬佩的神情，给她比了个赞，衷心实意的做出承诺，“如果未来我们在同一座城市，我和团团请你吃饭。未来这一年加油。”
　　没再多话，江惟拿上打包好的蛋糕准备走人，看到门口躲着个脸皱巴巴的宋远章，那神情，跟耷拉着尾巴的大狗狗没两样。
　　江惟偷偷从偏门走出去，绕到宋远章背后，宛如恶魔低语：“千里迢迢来找佳雨姐啊？没用哦，我先一步去问了。”
　　宋远章被吓得一震，僵着脖子回头，往墙边缩得越来越紧，委屈巴巴的说：“我是来找你的！但你一直跟别人讲话，一直不理我……”
　　“哎呀哎呀！”江惟看他眼睛又红了，紧张的不行，趁着四下无人把人抱住哄，“我错了好不好？没有看到你，不是故意不理你的。我买了蛋糕呢，你大人有大量回家吃了就原谅我了好不好？”
　　“你昨天骂我，今天就跟别人聊天的时候又脸红，你不想要我了直说！”宋远章瘪着嘴，眼睛很红但没有眼泪，迷得江惟直咽口水。
　　完蛋，逗过头了……
　　以防此人胡搅蛮缠，江惟直接当面叫车想把人拐回家再说。
　　回家路上宋远章僵直着坐在车里，江惟去握他的手，发现一直攥着拳头，委屈巴巴的样子刺的人心里发慌。
　　等不到回家了，江惟想了想收回了手。
　　“就不哄了吗？”宋远章吸了吸鼻子，瘪着嘴看他，结果江惟只是把手机递了过来。
　　——jw：[文件]
　　——jw：之前复习的一些资料，希望可以帮助到你
　　——高佳雨：好嘞，谢了江惟哥。
　　——高佳雨：忘了说了，祝你和宋远章幸福哈，我已经放下了，叫他别担心你对我移情别恋了，你俩情比金坚，我受不了。
　　——高佳雨：[加油.jpg]
　　“我那不是害羞，我那是尴尬得不行了。”江惟叹了口气，揉揉宋远章的头发，“别气了好不好？”
　　宋远章呆了一下，说：“但是我想要你哄哄我……”
　　江惟抬了抬眉，笑了。
　　原来没生气啊这个傻孩子，只是委屈了想要被哄一哄，自己怎么这么迟钝呢。
　　“好，回家就好好哄你好不好？”江惟笑着弯腰看他，只觉得可以瞬间变粉的宋团团特别可爱，让人想要犯罪。
　　可惜回了家也没能好好哄，看到那个干干净净的行李箱江惟差点没又骂人。
　　叹了口气，江惟把东西放下，自己动手帮宋远章收行李，全程都不看蹲在行李箱旁边的宋远章一眼。冷酷无情，凶狠霸道。
　　等不下去了，宋远章壮着胆子从背后抱住他，嗓音黏黏糊糊的：“你别生气了嘛……”
　　收拾的身影定住，把手里的裤子放好，江惟叹了口气，侧过了头用脸蹭他的发间，无奈的说：“就三天时间而已，很快你就回来了呀。你回来的时候我去接你，而且我们休息过后就能去西北玩了。很快的，乖一点好不好？”
　　宋远章哼哼了一声，张嘴咬了口江惟的耳垂，说：“但是我去湛城这几天你要去深城……我不想你一个人去那里，我想和你一起去。”
　　江惟简直要气笑了，但是又心疼，不上不下的揪着心发酸，“我就去半天，和赵哥一起检查一下工作室情况而已啊。”
　　“他喜欢你！”
　　“我们昨晚不是吵过这个了吗？我不喜欢他呀，我心里只有团团宝贝，满满当当塞不下别人。”江惟亲他一口，转身回抱住他，“而且你去湛城的话还可以给我带点什么鱼干啊虾干之类的回来，我想喝你熬的粥了。团团乖一点呗，好好去那里学习，你每条消息我都回你，好不好？”
　　宋远章又咬了一口，说：“好吧。”
　　为了给宋远章和师兄送行，江惟硬是撑着酸软的腰去了高铁站看着他们出发，被宋远章亲了一路，脸都麻了。
　　——Lemon Basque：哥哥要想我哦[狗狗眼.jpg]
　　——jw：知道啦，好好跟着师兄学习，表现好的话，回来可以考虑一下抱着你睡
　　——Lemon Basque：好！
　　——Lemon Basque：对了，锅里我熬了南瓜粥，爷爷奶奶吃过了，你那份我加了点糖，不要再放糖了，再甜不健康了
　　——Lemon Basque：家里没什么海鲜了，我熬不了海鲜粥，哥哥先喝着南瓜粥
　　——Lemon Basque：等我带一堆海鲜干回来给你炖汤熬粥！
　　——Lemon Basque：[小狗飞奔.jpg]
　　江惟被萌得不行，边走边小声嘟囔了一声：“真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宝贝啊。”脸上是控制不住的温柔笑意。
　　但这个宝贝可不只有可爱，还黏人得很。
　　整整三天，江惟无论是在查账还是在做陶瓷，甚至是在和林衡知看展的时候，他的手都没离开过手机。
　　恋人之间的依赖哪有单方面的，宋远章有多黏人，江惟就有多喜欢黏人的他。
　　“又看手机啊？”林衡知喝了口茶，好笑的说。
　　江惟正看着手机里活蹦乱跳的宋远章笑，闻言收敛了些笑意看他，“团团也在吃午饭，跟他聊聊。干嘛？谭书不理你啊？”
　　林衡知愣了一下，眼睛都睁大了，不可思议的说：“你知道我跟他？”
　　江惟笑了一下，无语的说：“早知道了，高二有段时间你跟他吵架，他喝醉了说的。不过他不知道是他告诉我的，他一直以为我猜的呢。”
　　林衡知啊了一声，比了个大拇指，说：“厉害。”
　　江惟嗤笑一声，“那还是没你厉害。谭书说他第一眼就被你迷上了。”
　　手机又震了一下，江惟不理人了，专心致志逗他的小团团，脸上全是开心和幸福，宋远章真的是太可爱了！
　　——Lemon Basque：我早上被老先生夸了，好开心！
　　——jw：太厉害了宝贝！哥哥爱你！[亲亲.jpg.]
　　——Lemon Basque：[狗狗打滚.jpg]
　　——Lemon Basque：但是他学生说我……
　　江惟皱起眉头，打字速度快了不止一点。
　　——jw：他说你什么了？
　　——jw：是有理有据的还是没意义的？没意义我们就不听他的了
　　——jw：是不是委屈了？哭了吗？
　　——Lemon Basque：不是不是，他说我有天赋，小时候就学现在肯定已经能出师了，觉得我可惜。
　　——jw：你什么时候学都不晚，别听他的
　　——Lemon Basque：我知道呀！我跟他说，我说我学中医是机缘巧合，不用可惜，我觉得很好！
　　——Lemon Basque：而且我以前真的很讨厌这东西的
　　——Lemon Basque：如果不是哥哥，我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愿意去尝试接触这门学问，更别说有勇气放弃美术了。其实我根本没有高佳雨那样的勇敢。
　　——jw：不要妄自菲薄，你们都一样的勇敢，我最爱你
　　——jw：而且什么叫为了我？是因为觉得我需要有位医生在生活中时刻准备着吗？
　　——Lemon Basque：不算吧，诚实的说我确实不愿意再学美术了，本来也没有喜欢到能坚持一辈子
　　——Lemon Basque：别的更多是因为我想学学我外公
　　——Lemon Basque：你是为了他才会和我做邻居，而且江叔叔跟我说过，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我外公在给你调养身体，你的病会更麻烦。
　　——Lemon Basque：你刚回鹤城的时候，两个月去了三趟医院
　　——Lemon Basque：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其实我当时背着你哭了好几回，我就想啊，如果我能和外公一样厉害，就可以好好照顾你了，你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Lemon Basque：我有段时间多少有点嫉妒外公，小时候的你比起喜欢我，好像更喜欢他一点，我天天跟在你后面跑都比不过外公的把脉技术……
　　——Lemon Basque：所以我要好好学！[坚定.jpg.]
　　江惟笑了笑，有些无奈有些心疼。心想这孩子这些年到底吃了多少的醋，怎么谁的都吃啊，来者不拒。
　　——jw：首先我要说明一点，喜欢也是有不同的，我尊敬感恩你外公和我愿意照顾你宠着你并不冲突，也没有比较谁上谁下的资格
　　——jw：我比较感情冷漠，没能在这些年间你委屈的时候表达我的爱意是我的错
　　——jw：这些我补不回来，但你可以用未来的时间从我这里把那些没有回应的问题再问一遍，我不会逃避，只会一遍遍告诉你我有多么的爱你
　　——jw：还有就是我现在身体很好！
　　——jw：手术之后我就没什么问题了，我那三次明明是检查和发烧了，你怕什么？
　　——jw：况且死亡是不可控的
　　——jw：你这么怕，万一某天我真的没了的话，你怎么办
　　江惟皱着眉一顿输出，手指跳动的飞快，却没快过突如其来的电话。
　　屏幕上明晃晃的团团宝贝四个大字把江惟让喉头一紧，不易察觉的心疼漏出了一点来。
　　“我出去接个电话。”江惟草草撂下一句话，拔腿往饭店门口奔，在热浪翻涌的广场上接通了电话。
　　“哥哥，我想你了。”
　　分别时间不足三天，但思念也不是以时间为标准，委屈的小孩要糖吃，想念了就要见面。
　　江惟呼出一口气，声音带点哑：“我也很想你啊。”
　　手机那边的人委屈巴巴，连声音都显得黏黏糊糊：“光是你要去医院这个事我就很害怕了，去干嘛我都怕，就算只是擦破了皮也是会疼的。”
　　江惟嗤笑一声，说：“真把我当传世瓷器了？生活中受点伤不是很正常吗。”
　　“不一样……”
　　捂住声筒叹了口气，江惟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意思呢。
　　他太易碎了，十九年来的人生因为无数的原因来往医院，甚至连家都安在医院不远处，去往哪里都要仔细保护着。
　　因为太平常，连自己都不以为意的事情放在别人心上竟然成了锐利的刀刃，夺命的东西就架在脖子边，轻举妄动就会见血封喉。
　　“不可以不当回事，我真的会很害怕的。”宋远章那边背景音归为宁静，可能是回了房间，“而且江叔叔他们虽然天天在外面工作，应该也不是很常检查你的身体，但是他和阿姨其实经常问爷爷奶奶和我……他们只是怕你觉得他们大惊小怪，怕你觉得他们烦。”
　　“我那么爱你，怕你怕到不行，哥哥能不能不要再说什么某天你会……的话？在你离开之前，能不能让我先……”
　　“不可以。”江惟压着喉间的涩，拨弄着脚边的小草，认命了，“我不会再说这些话了，别怕。”
　　宋远章就是个哭包，话筒清晰传出一阵阵哽咽声，江惟静静地受着刑法，无奈的解释：“我哪有不当回事，我不是挺保护自己的吗，一日三餐，早睡早起。知道自己有家室了，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我的宝贝团团能不能不哭了？我心……欲都被你哭出来了。”
　　噗呲一声，宋远章吸了吸鼻子，说话的时候鼻音还很重，乖乖的嗯了一声，“知道了。”
　　江惟勾起嘴角，哄道：“那作为你的学习动力，可以要求你快点去休息一下，下午继续好好学习吗？”
　　宋远章哼唧一声，说：“那哥哥再说一次那句话呗……”
　　“什么话？”江惟挑挑眉。
　　“就是你发给我那句话，什么不会逃避什么的，你说出来给我听好不好？我想录音。”
　　江惟哈哈笑了两声，把人羞的气息都急了才轻咳一下，说：“我不会逃避自己的感情，不会忽视你的爱意，我将用未来的所有时间一遍又一遍正视自己对你的依赖，在你迷茫和无助的时候站在你的身边，在你害怕和逃避的时候亲吻你的眼睛，不厌其烦的说我爱你，与你共享感情和欲望。20＊＊年6月15日，江惟对宋远章起誓。”
　　太中二了，江惟说完就想笑，低低的笑了两声，放过了那株小草，安静的等着回应。
　　“更想你了……好爱你啊哥哥。”宋远章又哭，可怜兮兮的吸鼻子声音又传过来。
　　江惟心情大好，挑了挑眉，说：“明天晚上我去高铁站接你。”然后毫不留情的挂了电话。
　　不理会撒娇卖萌的宋远章，伸了个懒腰，江惟悠哉悠哉的回了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