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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察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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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绾把自己摔在床上,枕头埋住半张脸,鼻尖还萦绕着商场里混杂的香水味,与靳忱身上的洗衣液清香格格不入。
她抓着被角蹭了蹭发烫的脸颊,刚才靳忱捏过的地方像敷了层薄冰,凉得人发慌。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是袋子被放在茶几上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一步一步,不疾不徐,顺着楼梯往上爬。
宋清绾猛地坐起身,手忙脚乱地把散在床尾的裙摆理好,指尖却在发抖。
门被推开时,她正低头假装整理床单。靳忱靠着门框,手里还捏着那本雏菊笔记本,页脚被他指尖捻出了细小的褶皱。
“在忙?”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像浸了蜜的针,甜得人心里发疼。
“没、没有。”她把床单拽得更紧,布料起了皱,像她此刻拧成一团的心。
他走过来,把笔记本放在床头柜上,封面朝上,那朵小小的雏菊正对着她,像只窥探的眼睛。
“刚才在商场,遇到谁了?”他忽然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宋清绾的后背瞬间绷紧,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窗外的风掀起纱帘,露出楼下花园里修剪整齐的冬青,绿得像抹不开的墨。
“说话。”他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没、没遇到谁。”她终于挤出几个字,尾音发颤,连自己都骗不过。
靳忱忽然笑了,弯腰凑近她,呼吸落在她额头上,带着点牛奶的甜香。
“宋清绾,”他轻轻念她的名字,指尖划过她的眉骨,“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她不敢抬头,睫毛抖得像受惊的蝶翼。
“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他的指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大,却让她不得不抬起头。他的眼睛很黑,像深不见底的潭水,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尤其是你。”
宋清绾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不是委屈,是怕。怕他眼底的暗涌,怕他语气里的偏执,更怕自己心底那点不敢承认的慌乱。
靳忱见她哭了,指尖的力道瞬间松了,笨拙地用指腹去擦她的眼泪,动作生涩得不像平时那个游刃有余的他。
“别哭。”他的声音低哑,“我没凶你。”
眼泪却掉得更凶了,砸在他手背上,滚烫的。
他忽然把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力道紧得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是苏妄,对不对?”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跟你说什么了?”
宋清绾埋在他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很累。她摇了摇头,声音哽咽:“没说什么……”
“他是不是让你离我远点?”他猛地推开她,眼睛红得吓人,像被惹急了的兽,“宋清绾,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想走?”
“我没有!”她急忙否认,眼泪掉得更凶,“我没有想走……”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宋清绾以为自己快要被那目光烧成灰烬,才忽然松了口气,重新把她抱进怀里,这次的力道轻了很多,像抱着易碎的珍宝。
“不准跟他说话,不准理他,听到没有?”他的声音带着点孩子气的霸道,“他不是好人,会带坏你的。”
宋清绾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鼻尖蹭过他的衬衫,闻到阳光晒过的味道,忽然就安定下来。或许这样也不错,被他牢牢抓在手里,至少不用再害怕那些未知的风雨。
楼下传来佣人的声音,说晚饭好了。靳忱松开她,替她擦掉眼泪,指尖温柔得不像话。
“下去吃饭吧,”他笑了笑,眼底的红意褪去,又变回那个温和的少年,“今天有你喜欢的糖醋排骨。”
宋清绾跟着他下楼,走到楼梯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笔记本,那朵小小的雏菊在灯光下,忽然就没那么刺眼了。
晚饭时,林慧兰又提起了沈若棠,说她托人送了些进口的水果过来,让靳忱有空回个电话。靳忱没应声,只是往宋清绾碗里夹了块排骨,轻声说:“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林慧兰看了宋清绾一眼,没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饭吃得没滋没味。
饭后,靳忱拉着宋清绾去了花园。夜色微凉,虫鸣声声,月光洒在石板路上,像铺了层碎银。他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掌心温热。
“开学后,我每天去接你放学。”他忽然说,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宋清绾愣了愣:“不用了吧,学校离家挺近的,而且你不是要住宿……”
“不住。”他打断她,眼神认真,“苏妄也在A大,我不放心。”
她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忽然就笑了,点了点头:“不影响你学习就好。。”
他也笑了,握紧了她的手,像握住了全世界。
夜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宋清绾忽然觉得,或许开学后的日子,也没那么难熬。至少身边有他,像棵大树,替她挡住所有的风雨。
只是她没看到,靳忱低头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偏执。
宋清绾被靳忱拽着往系里走时,手腕上已经留下几道红痕。进了报道大厅,他才松开手,指尖反复摩挲着那片泛红的皮肤,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懊恼:“疼吗?”
她摇摇头,正想说话,身后忽然传来徐青青的声音:“宋清绾?这边!”
徐青青举着报到单冲她招手,陈暖阳和赵彤站在旁边,三人目光齐刷刷落在靳忱身上,带着点好奇和探究。
靳忱倒也坦荡,冲她们点了点头,自然地站到宋清绾身侧,像道无形的屏障。
报道手续办得很快,徐青青挽着宋清绾往外走,陈暖阳跟在后面叽叽喳喳:“清绾,那是你男朋友吗?长得也太帅了吧,刚才在楼下就看见他了,气场好强!”
“不是,是……弟弟。”宋清绾含糊地应着,感觉手腕上的红痕还在发烫。
赵彤推了推眼镜,若有所思地说:“可他看你的眼神,不像看姐姐啊。”
这话戳中了宋清绾心底的刺,她低下头没接话。徐青青悄悄碰了碰赵彤的胳膊,打圆场道:“管他是什么呢,对清绾好就行。哎,你们报了哪个社团?我刚才看到动漫社在招新,好像挺有意思的。”
话题被岔开,宋清绾松了口气,却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靳忱正盯着徐青青挽着她的那只手,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晚上宿舍卧谈,陈暖阳忽然想起白天的事:“清绾,下午在教学楼门口拦你的那两个人,你认识吗?我听旁边学长说,那个男的叫苏妄,在学校里挺有名的,家里有钱但行事挺野的。”
宋清绾捏着被子的手紧了紧:“不太熟。”
徐青青翻了个身,声音透着点担忧:“我刚才去打水,听见有人说苏妄跟靳忱不对付,好像高中就结过梁子。清绾,你以后离他们远点,免得被卷进去。”
赵彤附和道:“还有那个沈若棠,我室友跟她一个系的,说她追靳忱追了快一年了,今天在宿舍楼下碰了钉子,估计心里憋着气呢。”
宋清绾把脸埋进枕头里,听着室友们你一言我一语,只觉得头几天后的舞蹈社招新,宋清绾刚换好舞鞋,就看见苏宁站在排练厅中央,穿着亮眼的红色舞裙,正跟社长说着什么。看到宋清绾,她立刻笑着走过来:“清绾姐姐,你也来啦?真巧。”
徐青青跟在宋清绾身后,皱了皱眉没说话。陈暖阳和赵彤本来陪着来凑热闹,见状也站得近了些。
苏宁伸手想挽她的胳膊,被宋清绾不动声色地避开。她也不尴尬,笑着说:“姐姐以前学过舞蹈吗?我看你气质真好,肯定跳得不错。”
话音刚落,排练厅的门被推开,靳忱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个保温杯。“练完了吗?给你带了蜂蜜水。”他径直走到宋清绾面前,自然地接过她放在一旁的外套。
苏宁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神暗了暗。周围社员的目光都聚集过。
排练厅的木地板被阳光晒得发烫,宋清绾握着保温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杯壁的温度透过掌心漫上来,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
“我只是来看看,不打算跳。”她避开苏宁探究的目光,低头盯着自己的舞鞋——那是爸爸生前送她的最后一双舞鞋,鞋跟处的磨损已经补过两次,此刻在亮堂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寒酸。
靳忱像是看穿了她的局促,伸手替她把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不想跳就不跳,反正社团活动也不重要。”他的指尖擦过耳廓,带着熟悉的温度,却让宋清绾莫名一颤。
苏宁在一旁笑得意味深长:“姐姐是怕累着吗?也是,毕竟以前的伤……”
“闭嘴。”靳忱的声音陡然转冷,眼神像淬了冰,直直射向苏宁,“她的事,轮不到你置喙。”
苏宁被他看得一哆嗦,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讪讪地闭了嘴。周围几个看热闹的社员见状,也识趣地散开了。
徐青青拉着赵彤和陈暖阳躲在招新表后面,陈暖阳忍不住小声嘀咕:“这靳忱也太护短了吧?刚才那眼神,差点把苏宁吃了。”
赵彤的目光还黏在靳忱身上,他正低头跟宋清绾说着什么,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柔和得不可思议。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他对清绾,真的不一样。”
徐青青拍了拍她的背:“别想了,人家那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跟咱们不一样。”
正说着,就见靳忱弯腰拿起宋清绾的背包:“走吧,带你去吃冰淇淋。”他自然地揽过宋清绾的肩膀,转身往外走,全程没再给苏宁一个眼神。
两人刚走出排练厅,赵彤就听见苏宁在里面跟人抱怨:“不就是仗着靳忱护着吗?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她皱了皱眉,拉着徐青青往反方向走:“咱们也走吧,这地方晦气。”
冰淇淋店的冷气很足,宋清绾小口挖着草莓圣代,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学生,忽然轻声问:“你刚才是不是对苏宁太凶了?”
靳忱正在剥橘子,闻言动作一顿,把一瓣剥好的橘子递到她嘴边:“她该凶。”橘子的酸甜味在舌尖散开,他又补充道,“以后离她远点,苏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宋清绾没接话,心里却乱糟糟的。她知道靳忱是为她好,可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总让她觉得像欠了他什么,沉甸甸地压在心上。
傍晚回到宿舍,徐青青正对着镜子试新裙子,看到她进来就招手:“清绾快看,我新买的裙子好看吗?明天系里有迎新晚会,听说靳忱也会去。”
赵彤的眼睛瞬间亮了,凑过去帮徐青青拉拉链:“真的?他会表演节目吗?”
“不清楚,不过听学生会的人说,沈若棠要跳芭蕾,特意请了靳忱去当观众呢。”陈暖阳抱着笔记本电脑,头也不抬地说,“我刚在群里看到沈若棠的彩排照片,穿的白色纱裙,跟个天鹅似的。”
宋清绾换鞋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清绾,你明天去不去?”徐青青问她,“听说有抽奖,最高奖是台平板电脑呢。”
“我……”她正想说不太想去,手机就响了,是靳忱发来的消息:“明天晚会穿我给你准备的裙子,放在你衣柜最下面了。”
宋清绾打开衣柜,果然在最下面看到个精致的礼盒,打开一看,是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银线,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哇,这裙子也太好看了吧!”赵彤凑过来看了一眼,语气里满是羡慕,“是靳忱给你买的?”
宋清绾点点头,指尖拂过柔软的布料,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总是这样,替她安排好一切,连穿什么衣服都要管。
“明天你穿上这条裙子,肯定比沈若棠还好看!”徐青青笑着说,“到时候看靳忱还能不能移开眼。”
赵彤的笑容淡了些,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第二天晚上的迎新晚会,宋清绾穿着那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坐在观众席里,感觉浑身不自在。周围总有人往她身上瞟,窃窃私语的声音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
“你看她穿的裙子,好像是今年限量款,要好几万呢。”
“肯定是靳家那位给买的,果然是被包养了……”
“嘘,小声点,没看见赵彤就在旁边吗?”
宋清绾的指尖攥得发白,正想低头假装没听见,就见沈若棠穿着白色芭蕾裙走上台,聚光灯打在她身上,像个真正的白天鹅。
她的目光在观众席里扫了一圈,最终落在靳忱空着的座位上,眼底闪过一丝失落。
忽然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是赵彤,她的脸色不太好:“别听她们胡说,她们就是嫉妒你。”
宋清绾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像被泡在冰水里。
沈若棠的芭蕾舞跳得很好,赢得了满堂喝彩。她鞠躬谢幕时,目光再次看向靳忱的座位,忽然眼睛一亮。
宋清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靳忱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后排入口处,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宋清绾的脸颊烫得厉害,只想立刻逃开。
晚会结束后,靳忱在宿舍楼下等她。他靠在车边,手里拿着支白玫瑰,看到她就迎上来:“裙子很适合你。”
宋清绾没接那支玫瑰,只是低声说:“以后别再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了。”
靳忱的脸色沉了沉:“为什么?你不配吗?”
“不是……”她急着想解释,却被他打断。
“在我心里,你值得最好的。”他把玫瑰塞进她手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我不在乎,你也不用在乎。”
宋清绾攥着那支白玫瑰,花瓣上的露珠沾在指尖,冰凉刺骨。她看着靳忱眼底的偏执,忽然觉得很累。
回到宿舍,徐青青和陈暖阳正在收拾东西,看到她进来就问:“靳忱送你回来的?他没跟你说什么吗?”
宋清绾摇摇头,把那支白玫瑰插进空瓶子里。
赵彤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清绾,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把他当什么?”
宋清绾愣住了。
“你要是只把他当弟弟,就该跟他保持距离。”赵彤的眼圈有点红,“你要是……要是也喜欢他,就别总让他猜。这样拖着,对你,对他,对我们这些旁观者,都太残忍了。”
说完,她就转身爬上了床,用被子蒙住了头。
宋清绾看着那支白玫瑰,忽然觉得赵彤说得对。她和靳忱之间这层模糊不清的关系,就像这朵玫瑰,看着美丽,实则布满了尖刺,一不小心就会扎得遍体鳞伤。
而她,好像已经被扎得很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