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子》云城天都

2、故事的开始

　　故事的开始，就从那一夜讲起吧。

　　我出生的那一夜，雨雪交加。

　　母亲的血浸透了床褥，父亲蹲在屋外，指节捏得发白。接生婆刘婶抱着我冲出门时，屋檐的冰凌正巧断裂，“咔嚓”一声，像谁的骨头被折断了。

　　是个男孩！刘婶的声音发颤，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

　　母亲的手很凉，指尖沾着血，轻轻碰了碰我的眉心。

　　叫……予安吧。

　　她说完这句话，就再也没了声息。屋外风雪呼啸，父亲抱着我站在门槛上，忽然回头——院墙外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我七岁那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名字有多可笑。

　　镇上的孩子追在我身后，笑嘻嘻地喊，周予安！周予安！你爹是不是盼着你当个缩头乌龟？

　　我没理他们，只是蹲在河边，用石子打水漂。

　　直到李屠户家的胖小子一把揪住我的衣领，怂包！你爹是个打铁的，你以后也是个打铁的！不像我以后是要当仙人的。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

　　一拳砸在他鼻梁上。

　　他嚎得整条街都听见了。

　　父亲被叫到学堂时，先生气得胡子直翘，周铁匠！你儿子把同窗的鼻梁打断了！

　　父亲沉默地听完，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

　　医药费。

　　回家的路上，他忽然问我，为什么动手？

　　我踢着路上的石子，闷声道 ，他说我是怂包。

　　父亲笑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这名字不是你娘让你当个懦夫。“

　　是她盼着你，无论走多远……最后都能平安回家。

　　十二岁，我拿了父亲的半截断剑，跑了。我的确是个懦夫。

　　后来，江湖上多了个叫“周予安”的疯子。

　　有人说我贪财，为了一两银子能跟人拼命。

　　有人说我冷血，剑下从无活口。

　　还有人说……我骨子里是个疯子，明明能逃，却偏要回头，明明能活，却非要赌命。

　　他们说得都对。

　　可他们不知道——

　　每当我快撑不住的时候，耳边总会响起母亲那句话。

　　“叫……予安吧。”

　　轻飘飘的，却比任何武功秘籍都厉害。

　　它让我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让我咬着牙咽下血，让我在每一个快要倒下的瞬间……

　　又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可是——

　　这世上，可是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在等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