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雨渐慢》煦然

7、第 7 章

　　“干嘛干嘛？”向清欢顺着他的力道起身。
　　“带你出去吃饭。”季骁觑了眼桌上没怎么动的外卖。

　　向清欢一听，立马又坐了回去：“我不出去，我好好吃就是了。”
　　看她满脸“我说真的”，季骁才撒了手。

　　虽然吃两口又动动手，但总算也是把饭吃完了。
　　向清欢嘴里还在嚼着，双手就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季骁默默把外卖盒收好扔掉，由她去了。

　　严旭如今已经是国内知名大导演了，两个人婚姻闹得这么不愉快，沈沐凡知道自己选择重回娱乐圈是肯定没有出路的。

　　因此复出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

　　打印机嗡鸣几声，向清欢走过去，将打印出的《家庭技能清单》和《职业技能测试》收拢，装订。

　　第二天上班时间，科技部才刚亮灯，里面的同事就看见向清欢穿过走廊过来。身后还跟着个浑身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人。

　　“推演室没人用吧？”向清欢驻足。
　　“1在使用，你去2吧。”科技部同事往走廊另一头努努嘴。

　　向清欢进去后在门边的使用情况做好登记，带着人坐下。
　　那人摘下帽子墨镜口罩，正是沈沐凡。

　　“沈女士，这边有几份测试麻烦您先做一下。”向清欢拿出打印好的资料，转好方向递到沈沐凡面前，拧开笔帽，“根据真实情况完成，不夸大也不贬低自己。”

　　沈沐凡无言地接过。
　　在测试的期间，向清欢开始调整一旁的VR设备。

　　她时不时打量一眼沈沐凡。
　　也许是被题目触动，她开始走神，像是陷入了长达十年的回忆中。

　　随着时间流逝，沈沐凡蓄起的泪水逃脱眼眶，淌过眼下松弛浮肿的皮肤，被她抬手大力抹去。

　　向清欢默默看着。

　　啪地一声，笔杆与桌面相触，沈沐凡抬头寻她。
　　“做完了么？”向清欢对上她的眼神，走过来拿起测试。

　　她重新拿起笔，认真看过沈沐凡的答案，时而在上面标注些什么。

　　随后她笑着，带着认可和欣赏：“沈女士，您很优秀，真的。”
　　沈沐凡上下嘴唇一搭，末了却是什么也没说。

　　“所以您的选择其实有很多，您可以走最适合您的路。”
　　沈沐凡是她这么多年众多客户中技能和条件能排前五的。

　　换句话说，她可以选择入职场再就业，也可以选择诸多自由职业。这已经比很多客户都好了。
　　很多客户步入中年后，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很有优势的特长了。

　　“真的吗？”沈沐凡眼中慢慢燃起希冀。
　　向清欢肯定地点点头。

　　“根据这几份测试，以及我对您这段时间的观察，其实您很适合教学。”

　　沈沐凡是学院派正经科班出身的演员，如果不复出的话，到专业院校或者职业院校的相关专业任教也是不错的选择。

　　跟沈沐凡沟通几次下来，她的语言表达、逻辑思维都很不错。

　　听见这话，沈沐凡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当不了老师的。”

　　向清欢端详她几秒，突然换了话题。

　　“我高中那会儿很欣赏您，我不怎么追星，但也会跟同学感叹您演技怎么那么好。再看看现在的新人演员，也不知道怎么演的戏，跟你们以前真是没法比。”

　　仿佛接通了什么信号一般，沈沐凡用指节叩了叩桌子，话匣子打开：“现在那些年轻演员演出来的东西都一个样，像流水线出来的。”

　　“连最基础的声台形表都一塌糊涂，更别提其他。要成为能演好戏的好演员，需要具备基本功、解构剧本能力、对角色的思考理解等等太多方面了。”

　　“拿台词来说，思考必须永远先于台词，如果我现在跟你说有个老人倒在楼下，你是不是会产生一系列的联想？这就是思考。呈现出来的就是你疑惑的眼神会比台词更早出现。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向清欢点头，脸上的笑容泛起一丝狡黠。
　　“沈女士，您明明就很适合当老师。”

　　沈沐凡突地一怔，收敛起方才的气势。
　　“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向清欢对着桌上的电脑操作几下，笑着应她：“为什么要我觉得？您可不可以不是由我的主观决定的。您真的可以，这是客观事实。”

　　操作完毕，向清欢将桌上的电脑屏幕转向她：“这是我们经过严格试验的AI离婚推演软件，我输入了您和您丈夫的婚姻情况，它会自动往下推演，看看它生成的最优解是什么吧。”

　　沈沐凡立刻探头凑近。
　　上面的结果和向清欢说的大差不差。

　　排名前二的两个结果就是复出和任教。
　　向清欢看她一眼，继而抬手补充了严旭的出轨信息，几秒后，复出的选项从第一自动删除。

　　沈沐凡不可思议地看了又看。

　　向清欢站起，走向另一个区域，拿起桌上的东西：“这是VR眼镜，可以根据刚才的推演结果生成虚拟体验，试试吧。”

　　沈沐凡慢慢伸出手，像是下定决心，接过眼镜带上。
　　向清欢将电脑上生成的数据同步云端，之后静静等待沈沐凡完成体验。

　　摘下眼镜时，沈沐凡的手仍旧止不住地颤抖。
　　她用那双发红的眼眶凝望向清欢。

　　“向小姐，谢谢你。我会回去好好考虑的。”

　　向清欢送走沈沐凡，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个案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相信沈沐凡很快就可以开启新的生活。

　　这天之后，连着两三天都没有沈沐凡的消息，向清欢知道关乎后半生的事需要深思熟虑，是以也并未催促。

　　咨询部又对接来几个新案子，向清欢忙得脚打后脑勺，好几天中午晚上都在公司加班。

　　这天的晚饭是和林舒一起吃的。
　　向清欢可没有主动和上司吃饭这样自虐的癖好，完全是要去吃饭的时候被林舒叫住，她挣脱不得才妥协的。

　　混迹职场好几年，她要是看不出林舒有事找她，那就白混了。

　　“当上主管感觉怎么样？还忙得过来吗？”
　　两人同桌而席，林舒率先搭话。

　　“还行，就是琐事多了。”向清欢疏离地笑笑。
　　“成为管理人员是这样的，慢慢习惯，有需要及时来找我。”林舒关怀道。

　　看着向清欢，她突然话锋一转，“沈沐凡的案子处理得怎么样？”

　　向清欢手上筷子顿了一瞬，便伸出去夹盘子里金黄诱人的蛋饺。
　　“已经帮她规划了，她目前还在考虑，没回应我。”

　　“公司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你一定要多上心。当时你们部门就你一个人接下这个案子，我也很担心你能不能应付过来，现在没什么问题就最好了。”

　　林舒话语里的真真假假，向清欢也不去深究。
　　沈沐凡是大客户，又自带知名度和话题度，公司重视也不过是利益驱使。

　　“您放心，我会尽我所能。”

　　“哎呀，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林舒哈哈一笑，“但这案子确实比较棘手，你要真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及时反映。”

　　向清欢点头的间隙，揣测出公司可能是心急了，想快点把这单完结，尽早收钱，才给林舒施压。

　　向清欢心头冷笑。
　　她也想赚钱没错，但只以赚钱为目的，光凭嘴皮子忽悠客户，草草规划结案，她还不如转行卖保健品。

　　林舒确实一直以来都比较看好向清欢，知道她聪明，听得懂话。
　　所以她点到为止，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打转。

　　两人吃过晚饭一同返回公司。
　　晚高峰的市中心地段车多人多，有了人气，倒显得冬夜没有这么冷了。

　　可向清欢也不知是自己太敏感还是怎么，明明周围都是和她们一样来往的行人，她却觉得身后有人在跟着她们。

　　向清欢注意到那人像是低头在看手机，实际已经跟她们拐了两个路口。
　　快到公司楼下时，那人忽然过了马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也许就是同方向走了一段而已，向清欢放松下来。

　　加完班离开公司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
　　因为最近加班实在太过频繁，向清欢死活都不让季骁送她回家了。

　　她走出写字楼，瞟了眼打车软件页面的司机距离，抬头看看空荡的街道。

　　冷得像北方……人类在冬天晚上就不应该加班啊。
　　向清欢将手插进大衣口袋，难得哀叹两句。

　　视线随意往四下一晃。
　　向清欢定住。

　　路上属实没什么人，因此但凡有人影，都会更加明显。
　　她看到不远处楼栋的拐角那儿，有个人正探头探脑望着她的方向。

　　隔着距离，她无法判断对方到底是不是在看她，但的的确确是朝着她的方向。

　　向清欢巡视周围，路边就站着她一个人。

　　一阵寒风袭来，似北方屋檐倒垂的冰棱，向清欢鸡皮疙瘩密密地起了一身。

　　滴滴在她面前停下，她攥了攥挎包的细带，三两步上前，拉开车门跨了进去。
　　上车后，她回头透过后挡风玻璃看向角落的人，那人还在循着她的方向望来。

　　向清欢拧眉。
　　她被不法分子盯上了？

　　心里正嘀咕着这段时间她要提高警惕，手机屏幕一闪，是沈沐凡的消息。
　　暂时将刚才的事抛到脑后，向清欢打开微信。

　　【向小姐，明天上午十点有空来酒庄吗？】
　　向清欢回了句可以。

　　约她面谈，应该是已经考虑好了。
　　资料还在公司，那她明天得早点来。

　　心里想好了明天要做的事，思绪就又不受控制飘向了刚才那个阴森的身影。

　　那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