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雨渐慢》煦然

10、第 10 章

　　这头的向清欢迟迟没有等到沈沐凡的消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焦躁。

　　在不知第几次打开微信时，沈沐凡的头像框终于出现了红圈。
　　向清欢从床上弹起，将她发的每个字仔细看过。

　　【我已经提了离婚，他不同意，我们吵了一架。我一定要离婚，我会走诉讼程序的。】

　　【您现在没事吧？】向清欢迅速编辑好消息发过去。

　　【你放心，我没事，而且我现在很清醒。】

　　向清欢重新躺下，心里止不住分析严旭之后会怎么做。
　　他为了在公众面前保持模范夫妻的人设，一定不会允许沈沐凡离婚。

　　如果他像之前顾芳的丈夫一样，放下身段说几句好话哄骗沈沐凡。那沈沐凡会被说动吗？毕竟她那么深爱严旭。

　　虽说如何选择是客户的权利，但若因此重蹈覆辙，未免令人叹惋。

　　向清欢带着忧虑睡去。

　　次日一整天，她都没有沈沐凡的消息，想来今天什么也没有发生。
　　向清欢今天加班时间短，晚上八点，季骁照旧将向清欢送到小区门口，看着她下车进去。

　　向清欢刷开通道闸机，回头冲他打了声招呼，扭身往自己的户座走。

　　素日夜晚可能还会有些住户在小区里活动。
　　只是近来天冷，大家都不爱出门了。
　　不过八点，楼栋林立的小区里就已满目寂静冷清。

　　路灯投下半圆形的光束，随向清欢走远而撕扯她的影子。

　　她逐步靠近单元门，将手伸向门禁时，身后绿化丛冷不丁发出沙沙声响。一个迅疾的黑影从角落冲出，钳住她的肩膀。

　　向清欢一震，顺着那手回头看去。

　　面容被掩藏在黑色棒球帽和口罩之下。
　　但她一眼就看出，这就是近几天跟踪她的男人。

　　“你……”
　　“你叫向清欢？”男人沉着嗓音，“是心屿情感咨询的人生规划师？”

　　“你是谁？”向清欢将手插入大衣口袋，摸到手机，“为什么跟踪我？”
　　“你太管闲事了。”男人语气不善，“你知道你惹到谁吗？”

　　“你是严旭的助理吧？”
　　向清欢冷静地打量他，她早在沈沐凡那儿要到了照片。虽然这人面容遮挡大半，但向清欢接触的客户多了，认人很有一套。

　　“都猜到了，那就跟我去见见严导吧。”
　　说罢，男人就攫住她手臂，欲将她带离。

　　向清欢手肘一转，反向挣开：“我又不是娱乐圈的，什么得罪不得罪。我不认识他，没什么好说的。”

　　男人一听，便更用力抓她，势要将她带走不可。
　　向清欢边挣扎边单手拨弄手机。

　　小区门外的季骁还漫不经心靠在车座里，等待向清欢像往常一样发来到家的消息。

　　忽然他被一旁大门值班室窗口传出的两个保安异样的声音吸引。

　　“喂喂，你看看C座楼下的监控，这怎么回事？”
　　“这是刚进去那女的吧？那男的谁啊，是我们小区的吗？”
　　“快快快，快叫人看看啊。”

　　紧接着是对讲机呲呲啦啦的杂音。

　　季骁眼神一闪，抓过副驾上的手机看了眼，毫无动静。

　　意识到不对劲，季骁心脏轻抽，迅速解开安全带，闯出车门。
　　他两步跨到大门闸机前，停滞片刻，抬腿跃入。

　　“诶！诶！干什么的，出来！”
　　值班室的两个保安停下跟对讲机的对话，冲出值班室，对着季骁没入楼宇的背影大喊。

　　“你跟去看看，快点。”
　　一保安被推了一把后背，反应过来连忙追着季骁过去。

　　A座……B座……
　　季骁边跑边留意经过的楼宇。

　　绕过B座，他看到不远处单元楼下拉扯的两人，加快速度冲上前。

　　被人拖拽得身子晃动，向清欢连点了好几下屏幕都未点中。

　　严旭助理擒住了她拿手机的手。
　　手机咚地一声着地。

　　“严导只是有些话想当面问清楚，你别激动。”
　　“不是说我得罪了他吗，我敢去吗？放手，否则我喊人了。”

　　严旭助理不说话了，将她拉出三五米。

　　向清欢拧眉，用尽力气同他对抗。刹那间，她只觉拉扯的力量骤然变小，瞬间失去重心踉跄几步。

　　没等看清眼前境况，肩膀就被人揽住扶稳。
　　向清欢透过打散的发丝斜斜看去——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再一看严旭助理，正抬手擦去口角淡淡的血痕。

　　“你没事吧？”
　　季骁胸膛起伏，声音还稍喘着。眉眼少了平日那副散漫随意的模样，多了几分正经和愠怒，唯那双比夜漆黑深邃的眼眸不变。

　　向清欢不由多看了几秒。

　　“看来有事，都吓傻了，那我再送他一拳。”
　　季骁松开揽着她的手。

　　闻言，向清欢回神，匆匆挽住他胳膊制止他。
　　“我没事。”

　　严旭助理视线在两人之间转动几个来回。
　　“向清欢，你最好祈祷严导婚姻不会破裂，否则你不会好过的。”

　　“还能说话，看来打得不够狠。”季骁作势往前倾了倾。
　　比他矮小不少的严旭助理吓得后缩一步，抬手挡在脸前。

　　季骁讥讽地笑了笑：“再不滚保安就到了。”
　　严旭助理张口结舌一番，愤愤地咬牙跑走了。

　　远处的保安结伙匆忙赶来。
　　“喂！你是这的住户吗，放手放手，刚监控里看你纠缠这位美女，你干什么的？”

　　向清欢上前一步摆摆手：“你们误会了，这是我朋友，刚纠缠我那个人喝醉了，已经走了。”
　　“哦……那你没事吧？”保安上下打量他们俩。

　　向清欢点点头：“没事了，你们回去吧，辛苦了。”
　　保安又按规章嘱咐了几句在家注意安全之类的套话，这才又离开。

　　看他们走远，向清欢将视线移至季骁身上。
　　“你怎么进来的？”

　　“翻进来的咯。”季骁耸耸肩。
　　“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向清欢毫不意外。

　　季骁环顾四周：“你最近住这不太安全。”
　　“没事，今天应该就是凑巧让他混进来躲在这里了。”
　　“明天后天一直到结案他要不死心呢？”

　　向清欢没有说话，显然心里也有顾虑。
　　“让你接了个烫手山芋。”季骁怪声怪调的，撇开脸轻轻嘀咕，“一开始就该劝你不要接这个案子。”

　　“说什么呢？”向清欢没听清后半句话，倾身凑近了点。

　　周身流动的空气中有一丝山茶花香步步入侵，季骁稍微低头看她眼睛。
　　“我说，暂时换个地方住吧。”

　　“住酒店呗，不然还能住哪。经过这件事，就应该跟公司提议，在公司里放几张床，多方便。”

　　“那真成监狱了。”季骁毫不客气道，他似是认真想了想，“你一个人住酒店也不太安全。”
　　忽然想到什么，他说：“去我家吧。”

　　向清欢瞬间睁大了有些疲惫的眼睛：“啊？”
　　季骁压了压眼角的弧度，手指向上指了指：“要么我去你家，要么你去我家，选吧。”

　　向清欢动了动嘴唇，把不太优雅的话咽了回去。
　　她现在正被严旭盯上，好像确实跟季骁待在一起安全点，反正两人也熟。

　　“我去你的。”向清欢说。
　　话有歧义，听着还是像骂人，季骁挑眉。

　　“就这段时间，结案我就回来。”她补充。
　　“不然呢？你还想赖我那儿不走？”

　　向清欢白了他一眼。
　　季骁朝单元门扬扬下巴：“上去收下东西吧。”

　　向清欢没让他等在楼下吹风，把他一起带上去了。
　　快速收拾了几套换洗衣物和日用品，季骁无声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袋。

　　汽车渐渐往远离小区的方向驶去。
　　向清欢看着窗外迅速掠过的城市夜景，诧异地发现眼前的路段越来越熟悉。

　　她不由得将身体往右侧，紧贴车窗盯着外面的商铺和建筑。
　　季骁暗瞧了眼她，出声：“眼熟吗？”

　　向清欢将视线从远处收近，聚焦在车窗上的倒影，慢慢转回身，对着季骁。
　　“你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
　　“嗯。”

　　两句话的功夫，季骁右转将车拐进一个老小区的大门。
　　向清欢伸长脖子向外张望。

　　小区没有地下停车场，季骁将车停在褪色油漆线划的车位上。

　　一切环境熟到不能再熟……只是楼前那棵酸枣树的枝干已默然攀上四楼。
　　向清欢凝望这棵皱纹渐深的酸枣树，那纹路镌刻的是回忆。透过它，仿佛可以看见往昔种种岁月。

　　她有多久没有回来了呢？七年？八年？九年？

　　冬天的酸枣树树叶凋尽，一抬头，就能望见空荡枝头缀着的繁星。

　　季骁靠在车边，也不催促，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沉，他只觉那背影渐渐同记忆里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重叠在一起。

　　将繁星收进眼底，向清欢回正脑袋，转头对季骁道：“上去吧。”

　　老小区楼层不高，未装电梯。向清欢跟在季骁身后上楼的时候，脚步在四楼一顿，她盯着左侧那户的门有些走神。
　　那是她曾住了将近二十年的房子。

　　季骁并未回头，却默契地驻足。
　　看到向清欢再次动起来，他才走上五楼，开门。

　　更换过的智能门锁在这楼上楼下都是老式防盗门的环境中，反倒显得有些违和。
　　季骁侧身让她进来。

　　向清欢环视整个屋子，显然重新装修过，里面软装硬装都已改成现代简约的风格。
　　几乎已经看不见十几二十年前的影子。

　　她记得那时候季骁家里客厅还是款式略显土气的木地板，厨房厕所是花里胡哨的猪肝色瓷砖。
　　不过当年即使是这样的装修，也让她觉得比自己家温馨不知多少倍。

　　“重装了。”
　　向清欢带着浅浅的笑意，陈述着。

　　“你不觉得原来的装修很土吗？”季骁明显和向清欢是一个想法。
　　她笑起来。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把这套房子卖了。”
　　她轻车熟路拐进厨房、阳台看了看。
　　回到客厅，她问：“叔叔阿姨还在县城老家么？”

　　季骁点头：“嗯，年后就回来了，他们半年前在市区外围新开发的楼盘买了一套，年后就回来就住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