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择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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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晨。
陆悠双手交叠置于腹上，思绪空白地睁眸望着房梁。
他昨夜根本辗转难眠，无论如何催眠自己都无法安然入睡。
睁眸闭眸间都在感受着时光的流逝。
他仰卧在床榻上走神，直到木沐敲门入内。
“少爷，该洗漱更衣了。”
陆悠敛下眼帘翻身坐起，任由木沐替他梳洗打扮。
木沐打量他的脸色，微微忧心，“少爷，您昨夜没睡好？”
陆悠神情呆愣，思绪不晓得飞哪儿了。
木沐忧心忡忡，“少爷，您没事吧？”
他回过神，安抚性浅笑，“我无碍，你不必担心。”
木沐瞧着他眼底的黑晕，丝毫无法放心。
他皱眉，“少爷你昨夜没睡好是因为那人？”
陆悠怔愣，随即摇头，“与她无关。”
他只是想到待会儿的事情而稍微感到郁闷。
“无关就好。”自从昨日得知真相，木沐心中一直有种自家白菜被外来野猪拱了的即视感。
陆悠不明白他心中所想，收拾妥当就前往尹壹的院子。
父子二人一如既往聊聊家常，增进感情。
聊至一半，尹壹轻抚陆悠的脸颊，“悠儿，你昨日睡得不安稳？”
陆悠眨眨眼，“爹爹莫忧，孩儿睡得很好。”
“无需隐瞒，爹爹还能看不出来吗？”尹壹叹气，“有何烦心事不妨与爹爹说说。”
静默一会儿，陆悠手指互搓，“孩儿确实有件事儿想过问……”
“何事？”
“孩儿与于将军的亲事……如何了？”说至后边，声音愈渐微弱。
陆悠底气不足，毕竟这并非他身为一名男子该主动问起的话题。
“怎么？”尹壹听见，笑意溢上瞳仁，“悠儿这是急着嫁去将军府了？”
陆悠慌张，欲要摇头却想起昨夜的决定。
他轻咬下唇，视线落在攥得发白的双手，“距离将军凯旋而归已有些时日，孩儿只是有些好奇……”
尹壹只当他是紧张过度，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放心，先前爹爹已与华主君商讨过，近日便会为你们二人择个吉日。”
听闻此言，陆悠闭眸，压下心中万千思绪，轻轻颔首，“谢谢爹爹。”
若要避免在这错误的情感上陷得更深，这是他能做的最好选择了。
他会嫁给于将军，做个称职的夫郎与她相敬如宾。
而对于姑娘的情感则会被他埋在无人能触及的内心最深处。
随着时光逝去，他终将会遗忘年少这点莫名而起的小情愫。
“怎么愁眉苦脸的？”尹壹宠溺地轻点他鼻头，“于泠那丫头爹爹瞧过，模样俊俏，性子直爽豪迈，与她娘一样重感情，你嫁给她爹爹不怕你会被人欺负。”
当初为家中独子挑选亲事时，尹壹颇为烦恼。
他不要求他为忠林侯府带来多大的好处，只愿他往后余生离了双亲的陪伴也能过得喜乐安康。
当他获得京城未婚女子的名册时，他有就此事与陆清芠商讨一二。
尹家与皇族有关系，而世家之间总会有着利益牵扯，他不希望他儿子的一辈子就此被耗在后院与人争斗或沦为某人上位的踏板。
他们共同排除掉追求名利或有龌龊之事的世家，最终挑选出了几名女子。
只是这几名女子各有千秋，亦有各自的缺点。
最终敲定于泠是因为武勇将军，他们明白武勇将军直爽正直，华主君亦是温柔似水的性子，相信他们的孩子一定会是正直忠良之人。
而且听闻她并非贪生怕死之辈，率领的骁勇军一往无前，并且极为体恤下属。
结下亲事时尹壹曾见过她，虽然她颇为随性，但能看得出她绝非粗鄙之人，举手投足间亦能瞧见君子风度。
虽然担心陆悠嫁给她后恐有独守空房的状况，可比起在深宅斗心计，他还是希望陆悠能住得舒心。
陆悠闻言，点点头，“孩儿明白。”
既然爹爹对于将军如此满意，那她定会是他的良配。
尹壹轻笑，“那丫头年纪轻，尚有些好动，与你正好相配。”
他们二人一动一静，性子正好互补，日子才不会沉闷无趣。
陆悠微微顿住，疑惑浮现眸底。
好动？
他回想于将军沉稳内敛的模样，很难想象她好动是怎么样的……
尹壹未察觉，再次开口，“悠儿你见过她后，觉得她如何？”
陆悠手指微动，“于将军端庄稳重，不愧为骁勇将军。”
尹壹失笑，“若听见你如此形容她，于老将军定会极为欣慰。”
陆悠：“为何？”
“听闻那丫头在家随性而为，常常做出些惹武勇将军头疼之事。”
“？”陆悠更为困惑，爹爹说的这位与他见的那位是否为同一人？
怎么差异这么多。
反而爹爹这形容令他联想到了一个人。
他眨眨眼，“……”
想到某种可能性，他瞳孔缩小，双手握紧，心脏激烈跳动着。
不会吧。
他嘴唇翕动，声线颤抖，“爹爹……”
尹壹：“嗯？”
他不敢详细追问，只得旁敲侧击，“那日骁勇军回京，领头骑住骏马入城的女子……是于将军？”
话音落下，他紧紧注视着尹壹。
他心中忐忑不安，不晓得自己究竟想听见什么答复。
尹壹思索，随即开口，“当然，爹爹记得那日你还悄悄出府去看她了，还能有错不成。”
既然是骁勇军的将军，那领头的必然也是她了。
一句话，瞬间浇灭陆悠心底浮起的如梦似幻的希望。
果然不应该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
他涩然一笑，“……确实。”
那日他不仅见到他的未婚妻，甚至还招惹到了一个如今满满占据他心窝的女子。
这时，木淇拿着一封帖子入内，将之递给尹壹。
“主君，将军府送来的拜帖。”
尹壹微微讶异，“来得真是凑巧，正说着他呢。”
陆悠紧张地盯着拜帖。
尹壹翻阅，不多时便笑起来，“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
陆悠：“？”
尹壹摇晃拜帖，“华主君两日后会登门造访，商议亲事的细节。”
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得如此快，陆悠发懵。
尹壹见他懵着，不由失笑，“惊喜来得太快，你这是反应不过来了？”
陆悠回神，低垂眼帘，“爹爹莫要打趣孩儿。”
随后尹壹就此事与他多聊几句，聊的什么陆悠无甚记得，只晓得他今日的目的已达成，可心脏却似被人掐住般抽疼。
与此同时，将军府中的于泠挑剔地拿起拜帖打量。
华云无奈地瞥向独女，“此时帖子应当已经递到尹主君手上了，你就多等几日吧。”
于泠皱眉，“不能今日决定？”
华云轻轻叹气，“人生大事岂能马虎轻率，惹得忠林侯不悦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撇嘴，“哪会轻率，我可是慎重考虑过的。”
原本她都决定不干涉，由父亲替她操办这场亲事的。
然而小少爷最近似乎越来越排斥和她待在一起，甚至频繁提及穆易。
但凡是女子都无法忍受未婚夫当面强调自己与别的女子才是一对儿这事。
即使这场误会是她造成的。
因此昨日从忠林侯府回来，她立即冲去母父的院子敲门。
“叩叩！”她连敲好几下，似乎里边的人不开门她就绝不停手。
随着脚步声响起，房门打开。
打开的刹那，于泠几个跳步闪到死角处。
下一瞬，一个黑影迅猛飞出，直击她方才所站的位置。
“兔崽子，闲得无事竟敢来打扰老娘！”宏亮的嗓音传来，伴随着不耐烦。
于泠习以为常，她慢慢走出来，“我不是来找你的，爹呢？”
于老将军于绕瞪她，“你爹操心你的事儿还不够多吗？你还敢来。”
于泠无视她，探头看向房内，“爹，我有事找你。”
于绕忍不住伸手敲她头，被她快速躲开。
随即她嫌弃地打量于绕，“老太婆，你锻练懈怠了？”
那眼神刺激到于绕，她顿时手痒想抓住她来打了。
华云自房内走出来，无奈看着母女二人，“大晚上的，你俩闹什么呢？”
于泠耸肩，“不晓得，她一向脾气都臭。”
华云阻止于绕动手，温和地看向女儿，“何事这般焦急？”
于泠嫌弃地瞥向于绕，不是很想开口。
于绕大马金刀落坐房内，严拒配合。
华云轻拍于泠，“无需理会你娘，有事直说便是。”
于泠依靠在门，“爹，我与忠林侯公子的亲事怎么样了？”
闻言，华云微怔，“怎么突然问这个？”
当初为她定下婚事时她说没意见任他随意挑选，如今怎么突然上心这事儿。
除非……
华云皱眉，“阿泠，你在外边有人了？”
“哈？”于泠讶异，“爹你说什么呢。”
不等华云接话，于绕率先开口，“你若是敢找来路不明的男子，我定压着你去给忠林侯赔罪！”
于泠愣住，“不是，老太婆你瞎说什么！”
这话给小少爷听见她可就水洗不清了。
华云见她反应不似有假，松下口气，“你怎么问起这个，是否发生什么了？”
于泠无言，“我就只是想知道亲事的进展。”
华云正要开口说近日会挑选吉日，瞧见她隐含期待的神情时不由顿住，“……没什么进展，我看你对这亲事并不热衷，便没主动联系尹主君。”
直觉告诉华云，此时不说出真相才是正解。
于泠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进展……？”
她都回来快要半年了，缠了小少爷这么久只等着娶他，结果她爹竟然告知她什么都还没有打算。
……她服了。
她耸拉下肩膀，“爹啊，你从哪儿看见我对这亲事不热衷啊？”
华云接话：“当初你说这亲事全凭我作主，结果亲事定下后你连对方是谁都不问一下就领军出征了。”
仿佛以后娶的夫郎长何般模样都不比出征来得重要。
于泠微噎，这话她无法反驳。
她确实只晓得定亲了，对方是谁她一概不知，也无兴趣打听。
因此当时在城门见到小少爷时她才诸多怀疑。
思及此处，她突然很想将几月前的自己拉过来暴打一顿。
若不是她如此怠慢，现在小少爷都已经成为她的夫郎了。
她轻咳两声，避口不谈从前，“爹，这亲事能否尽快安排？“
华云微讶，他只晓得打仗的女儿这是突然开窍了？
她看起来似乎很满意忠林侯那温婉贤良的公子。
“阿泠，你见过忠林侯公子了？”
于泠眼神飘移，“嗯。”
不仅见过，还惹对方不满了。
于绕瞧见她这神情，察觉不对劲儿，“你怎么见的对方？”
于泠抿唇，手指轻轻摩挲，“就普通见面啊。”
华云也察觉不对，嘴角微抽，说出心底的猜测，“你该不会翻进忠林侯府了吧？”
果然知子莫若父，一猜便中。
于泠身子一顿，“没有的事。”
不待华云追问，她转身，“爹，你择个日子拜访忠林侯主君将这亲事提上日程吧。”
话落她就快速离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觉。
瞧她如此，华云还有何不明白的。
他无奈回头瞥一眼于绕，“不愧是你女儿。”
与于绕当年翻入他华府如出一辙。
于绕嘴角勾起，“看来这兔崽子是真的看上忠林侯那小公子了。”
于泠与年少的她很像，若不是真的心悦对方，绝不会想多理睬对方，更别说冒着风险翻墙寻人。
见于绕一脸自豪的模样，华云只剩无言。
这对母女行事都过于随心所欲了，对于守礼的世家公子而言未免有些超过。
他有些心疼陆悠那孩子了。
只是有句话于绕没说错，他能看出于泠是真心想娶陆悠的。
她这都急迫得夜半三更来催他了。
未免夜长梦多，翌日他就赶紧递上拜帖，帮自家女儿争取尽快完婚。
看着面前嫌弃太慢的女儿，华云忍不住开口，“阿泠，爹明白你心急，可该守的礼节你可不能忘记。”
于泠手指一顿，“当然。”
华云温和看她，“你就这么满意他？”
于泠想到陆悠，一时好气又无奈，“爹，他就是我的克星。”
“嗯？”这是褒义还是贬义？
“他每回见到我都掉头走人，没说几句就生气，难搞得很。”
华云眨眼，一时分不清她是否喜欢他了。
不过陆悠会生气这事儿他完全能感同身受，当初于绕三番四次翻墙寻他时，他还曾命人拿扫帚撵走她。
“只是……”于泠轻轻一笑，“就算如此，我还是想去逗他，想看他更多的表情。”
而不是只有那副对谁都温和有礼的模样。
瞧见她眸底蕴含的情愫，华云会心一笑，“你可莫要逗弄过度，不然到时候你再怎么请求爹都帮不到你了。”
于泠勾唇，“放心，不会的。”
她是不会轻易让小少爷逃开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择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