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柠檬醋茶

28、分别

　　段雨棠知道他现在肯定在徐教授的实验室里，挂了电话就去大楼门口等他，果然她刚到就看见他着急地冲出来。

　　没等江今熠说话，段雨棠开口了：“江今熠，我们分手吧。”

　　江今熠已经清楚了事情的始末，焦急道：“不是的，段雨棠，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好吗？”

　　“你和她的关系，对我来说不重要。”段雨棠没等他解释，只是苦笑，“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应该在一起了。”

　　“哪里不应该？因为网上的言论，所以你觉得不应该吗？”

　　江今熠的情绪也激动起来，这是段雨棠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江今熠。

　　“是啊。”

　　“我是不是应该感到荣幸，和茗大的高材生谈恋爱。”

　　女孩声音发颤，倔强又委屈。

　　透过那双含泪的眼睛，男孩深切体会到了这些天女孩受到的深重伤害。

　　段雨棠确实受到了那些言论的刺激，当初她看到那条帖子的第一眼，情绪非常崩溃，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但是很快的，她就冷静了下来。

　　流言蜚语何所畏惧？他有青梅竹马又怎么样？她确信，他现在爱的是她，这就足够了。

　　她害怕的不是流言，而是那些刺耳的话都是事实。

　　和当初郑玥还有李校长的话一样。所有人都在评判两人所处的位置，一次次言语的攻击终于让她的信念崩塌。

　　她和眼前的人差距太大了，他是医学界闪耀的新星，她却可能这辈子只能困于一方天地。

　　和他在一起时，她就像他的附庸。

　　在他人眼中她连名字都不配拥有，只是“江今熠的女朋友”。

　　这些天他在实验室做研究，那些她看不懂的学术用语把他们两个越推越远，远到她有烦心事，都怕打扰他。

　　“我和我老公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我女儿生活的环境就是有文化、有教养的，她以后也注定不会和你们这群在放养环境下长大的人在一个世界。”

　　郑玥的话又像一把刀，横插在女孩的心口。

　　但是她说的对。

　　他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蓝烟说海棠配玉兰，但是段雨棠不是海棠，她只是无名野花，可能得大树庇佑向阳生长，也可能经风吹雨打遭人践踏。而世俗偏爱玉兰配香雪，单调又如何，它们浑然天成。

　　这才是段雨棠提出分手的根本原因。

　　“这个还给你。”段雨棠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放到他手里，“到此为止吧。”

　　女孩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犹豫。

　　就像她当初选择放弃读研那样果断。

　　她绝对不会回头。

　　江今熠联系学校论坛管理员封锁了那条帖子，并且澄清了他和林盈雪的关系，但是舆论没有记忆，所有人都只是跟风，热度过去了他们就都忘了，没有人在意真相是什么。

　　附中也放假了，段雨棠回了祁湾，过年这几天，她隔断了所有与外界交流的方式，只是眼神空洞地望着墙上的时钟一圈一圈地转，手边堆满了微醺的空瓶。

　　段雨棠桌上放着一张山区支教报名表，是她回家前找李校长要的，当初唐院长的话点醒了她，虽然直接原因是为了逃避，但是她支教的种子早在去祁湾二中实习时就已经萌芽。

　　她这么做，是去寻找梦想的意义。

　　她也要寻找自由。

　　去支教那天是2月6号，江今熠生日的前一天。

　　他们还是没有熬过冬天。

　　段雨棠只告诉了舒婉她去支教的事，但是没告诉她去的是哪里，其他人谁都没说。

　　不过附中有和她同校的大学同学，想知道的话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段雨棠收拾好行李，一大早却不是回附中，而是去了林岛湖。

　　去年冬天，她也是这样坐在大巴车上，看着眼前的风景，那时的她，满心期待和男孩见面，这时却是和他道别。

　　不能见面的道别。

　　她没告诉任何人她来了这儿，她穿着和去年一样的羽绒服和牛仔裤，扎着同样的麻花辫，在祁湾二中门口踢着石子儿。

　　今年的新年比去年早，所以如今二中已经开学了，校园里书声朗朗，她却再也等不到那个目光温柔地向她走来的少年了。

　　段雨棠来到了林岛湖公园，那个她一直只是在学校隔着窗户看的湖泊。

　　林岛湖的波光，星屑般散落在湖面闪烁，像是谁的心事被轻轻揉皱，又缓缓推开。她漫步在湖边的小径，初升的太阳洒下光点，斑驳地铺满青石板，也斑驳了岁月。

　　旧时的风还在亭角打转，她在桥上伫立良久，寒风卷着水汽，漫过她的肩头，扑得人眼眶发潮。远处的鸟群低掠过芦苇，鸣叫悠扬而孤单。

　　恍惚间，她仿佛能抓住半瞬少年在岸上等她的错觉。

　　清晰，却遥远。

　　奔赴郊区又默默折返，那些往返的车程，载着的不是风景，是藏在湖岸柳梢的晨昏交替，是她不敢细碰的、那段相遇的回响。

　　在这个被世俗与偏见淹没的世界，他被家庭的要求束缚，抽烟上瘾；她被童年的阴影笼罩，沉迷酒精。

　　她看得到他对医学的渴望，他看得到她对差距的敏感。她告诉他，我们一起寻找自由；他告诉她，我们势均力敌。

　　他们短暂而热烈地互为救赎。

　　如今他终于摆脱桎梏，翱翔天际。她却永远困于儿时的雨季，只能呆在一方天地。

　　她还是没有逃过世俗的眼光。

　　到此为止吧。

　　这场短暂而热烈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