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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伪装月光 ...

  •   林栖白推开书房门时,江浸月正站在落地窗前。冬夜的庭院被几盏仿古路灯切割成明暗碎片,光秃的枝桠在窗玻璃上投下张牙舞爪的暗影。那点稀薄的光晕蹭过他的侧脸,给过分苍白的皮肤镀了层虚弱的釉色,连颈后那片被蕾丝领遮掩的仿生Omega腺体,都透出一种精心伪造的易碎感。

      门轴转动的微响惊动了他。他倏然回头,动作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滞涩。目光撞上林栖白的瞬间,那双深潭似的眼睛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冻住的死寂。死寂得让林栖白心头无名火起。

      “江雪鹤?”林栖白的声音是淬了冰的刀锋,裹着Alpha天然的威压,在空旷书房里撞出回音。他喊的是江浸月顶替的那个名字。

      江浸月极轻微地顿了一下,才低低应声:“是。”声音清泠,像冻泉撞石,穿透了沉滞的空气。

      林栖白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几步跨到巨大的红木书桌前,指尖夹着几页薄纸,手腕随意一甩。纸张带着锐响滑过光洁桌面,停在江浸月面前。

      “签了。”两个字,斩钉截铁。

      江浸月的视线落在抬头的黑体字上——《婚前财产及责任归属协议》。冰冷的条款织成一张巨网,核心昭然若揭:他,江雪鹤,一个被推出来顶包的、声名狼藉的Omega庶子,只是林栖白用来遮挡林氏财团崩塌后狂风暴雨的一块布。一个摆设,一个囚徒。除了这宅子里一个房间,林栖白的一切都与他绝缘。他只需安静地扮演好这个角色,直到被丢弃。

      空气凝成了冰,只有窗外风掠过枯枝的呜咽。

      江浸月安静地站着,目光一行行扫过纸页。灯光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时间在沉滞中流淌,属于Alpha的、带着硝烟与金属灼烧感的信息素无声弥漫,如同无形的巨手,试图扼住Omega的咽喉,迫使他臣服、崩溃。

      林栖白耐心耗尽。他倾身,双手撑住桌沿,充满压迫感的身影将江浸月完全笼罩,声音沉入危险的沙哑:“怎么?委屈了?还是妄想不该有的东西?”硝烟信息素骤然浓烈,如同战场风暴席卷而来。

      江浸月蜷缩的指尖微微松开。他抬起眼,深潭般的眸子迎上林栖白审视的目光,平静得近乎诡异,仿佛那令人窒息的Alpha威压只是一阵穿堂风。他未答话,只是伸出手。那手白得晃眼,骨节分明,拿起沉重的古董黄铜钢笔时,轻巧得像拈起一片羽毛。

      笔尖沙沙划过纸面,签名流畅稳定。最后一笔落下,他放下笔,指尖在冰冷的协议上轻轻一点,抬眼看向林栖白。唇边竟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冰面裂开的一道细痕。

      “林先生,”声音依旧清冷,却奇异地穿透了凝滞,“违约金这一项,金额似乎保守了。”指尖点着巨额赔付的条款数字,“能再加个‘万’字吗?”他顿了顿,在林栖白骤然眯起的危险目光中,轻声补充,“万一您哪天觉得这摆设碍眼了,我付双倍。”

      林栖白撑在桌沿的手背青筋暴凸。他死死盯着这张平静得令人心悸的脸,在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找不到恐惧、谄媚或贪婪,只有空茫和一种近乎挑衅的平静。像一拳砸进深渊,所有力道被无声吞噬。一股混合着易感期前兆焦躁的无名火猛地窜起。

      他猛地直身,浓烈的硝烟信息素如同爆炸般轰开,桌上的纸张哗啦翻飞。他几乎是咬着牙,字字裹冰:“江雪鹤,收起你的小聪明。记住你的身份,记住你的本分。在这里,你唯一的价值,就是‘安静’!” 说完,他再不想多看一眼,转身,军靴踩出沉重压抑的回响,砰然摔门而去。

      震耳的关门声在死寂中回荡,又迅速被吞没。

      那令人窒息的硝烟味如潮水退去,留下冰窖般的空旷。江浸月依旧站在原地,脸上那点浅笑早已消失,只剩冰雪般的漠然。他缓缓抬手,指腹用力擦过下唇,像要擦掉某种无形的污迹。

      喉咙深处残留着硝烟的灼烧感,干涩刺痛。

      书房角落的小几上,一套待客的骨瓷茶具莹白温润,描着淡青缠枝莲。林栖白不屑用,佣人忘了收。江浸月走过去,拿起冰凉的茶壶,空的。

      他的目光移向旁边的骨瓷茶杯。同样的白,同样的青花,薄胎透光。他伸出手指,指尖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颤,缓缓靠近冰凉的杯壁。

      就在指尖离瓷面仅剩发丝距离时——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电流短路的蜂鸣。

      那只茶杯毫无征兆地高频震颤了一下,紧接着猛地向旁歪倒,撞翻了旁边另一只空杯。两只杯子在光滑的木质小几上骨碌碌滚了半圈,杯口朝下。

      江浸月的手指僵在半空。

      他垂眸,看着翻倒的杯子。灯光下,就在刚才那瞬间的震颤中,被他指尖几乎碰到的杯子内壁,靠近底足的位置,一道极其纤细、彩虹般的流虹光晕一闪即逝,快得如同视网膜上的错觉。杯壁光洁如初,只有纯粹的莹白。

      江浸月猛地收回手,指尖蜷入掌心,指甲狠狠掐进皮肉。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微微颤抖。胸腔深处,一股强烈的空乏和细密的、冰针游走般的刺痛沿着四肢蔓延。每一次压制那蠢蠢欲动的力量,都在透支他残存的生命。为了弟弟的天价手术费,他把自己卖给了黑市,顶替逃婚的Omega弟弟,踏入这华丽的牢笼。代价是身份,是名字,更是他作为“异常存在”所剩无几的时间。

      他需要燃料。纯粹强大的Alpha信息素,是唯一能短暂填补他体内空洞、延缓崩解的东西。而林栖白……那个信息素暴烈如战场硝烟的Alpha,是绝佳目标。但刚才的冲突昭示着,接近这头警惕的孤狼,如同刀尖起舞。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视野边缘炸开黑点。江浸月猛地扶住冰冷的桌沿,指节用力到发白,才稳住身体。喉咙涌上的浓郁铁锈味被他死死咽下。

      就在这时——

      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干燥木柴在火中爆裂的噼啪声,混合着一股混乱焦躁、充满毁灭气息的信息素,穿透厚重的门墙,如同无形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感知。

      林栖白!

      这信息素比书房里更狂暴混乱,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硝烟味浓得令人窒息,夹杂着金属熔化的灼热和濒临崩溃的狂躁。

      易感期!而且是汹涌失控的那种!

      江浸月扶着桌沿的手指骤然收紧。他抬起眼,深潭般的眸子里,所有伪装的平静冰消瓦解,只剩下一种近乎本能的、幽深如渊的亮光。危险,但也是……机会!

      他不再犹豫,强行压下翻腾的血气和刺骨的剧痛,脚步虚浮却坚定地朝着风暴中心——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主卧门走去。

      越靠近,空气中弥漫的硝烟信息素就越浓稠灼热,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滚烫的沙砾。门内传来压抑的、野兽般的粗重喘息,以及物体被狠狠砸碎、撞击的刺耳声响。整条走廊都笼罩在毁灭性的低气压中。

      江浸月在门前站定,抬手,指节轻轻叩响厚重的实木门。

      叩、叩、叩。

      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门内的暴烈声响骤然死寂。下一秒,一股更加狂暴的、充满警告和驱逐意味的信息素海啸般从门缝里冲出,狠狠撞在江浸月身上!

      “滚——!”门内是林栖白嘶哑扭曲的咆哮,如同砂轮磨过生铁。

      江浸月被那狂暴的信息素撞得身形一晃,脸色惨白,喉头腥甜翻涌。但他不退。他调动起体内残存的那一丝微弱力量,极其谨慎地释放开。一股冰凉空茫的雪松气息弥漫开来——这是他伪装的Omega信息素。但这气息深处,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吸附感,如同无形的海绵,悄然吸收着周遭狂躁的能量,试图安抚那肆虐的硝烟风暴。

      门内那野兽般的喘息,极其细微地…顿了一拍。

      江浸月抓住这刹那的凝滞,用力推开了并未反锁的沉重房门!

      门轴发出呻吟。

      一股混杂着浓烈硝烟、汗水、血腥和破坏气息的狂流扑面而来。

      房间如同被飓风蹂躏过。古董立柜斜倒,玻璃碎片铺满地毯。油画歪斜,画框碎裂。窗帘被扯下半幅,委顿于地。水晶吊灯疯狂摇晃,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

      废墟中央,林栖白背对门口,半跪在地。

      黑色衬衫被撕扯得破烂,露出大片汗湿紧绷的麦色背肌。宽阔的肩膀剧烈起伏,每一块肌肉都像拉满的弓弦,积蓄着毁灭的力量。汗水沿着深刻的脊沟滑落。他双手深深插入汗湿的黑发,用力揪扯,指节死白,喉咙里滚动着困兽般痛苦的呜咽。浓烈到化为实质的硝烟信息素如同失控的火焰,从他身上喷涌而出,焚烧着一切。

      江浸月反手关门,隔绝外界。他一步步踏入风暴中心,踩在玻璃渣上,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林栖白猛地回头!

      那双眼睛已完全被赤红淹没,找不到丝毫理智,只剩下被原始本能支配的兽性痛苦和毁灭欲。汗水浸透额发,黏在眉骨,更显狰狞。看到江浸月,如同看到入侵者,喉间滚出威胁的低吼,身体瞬间绷紧如即将扑杀的猛兽!

      狂暴的信息素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来!

      江浸月闷哼一声,身体剧晃,脸色瞬间透明。那股毁灭性的压力几乎碾碎骨头,体内强行压制的力量在冲击下剧烈震荡,空乏和剧痛海啸般反噬!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更浓的血腥,才勉强站稳。

      不能退!

      他强忍着撕裂灵魂般的痛苦,迎着那足以碾碎Omega的威压风暴,向前迈了一步!仅仅一步,却似跨越生死。他将那冰凉空茫的雪松气息释放得更清晰,深处那奇异的吸附感也悄然增强,如同无形的网,试图兜住那暴烈的火焰。

      这气息拂过林栖白灼热的皮肤。

      林栖白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赤红的、混乱痛苦的眼睛里,有什么极其细微地闪烁了一下。并非理智,更像是一种被本能捕捉到的微弱共鸣。那撕裂神经的灼痛和狂躁,似乎被这缕带着吸附感的冰凉气息极其短暂地……抚平了一丝丝。如同干涸龟裂的大地,触到了一滴微不足道的甘霖。

      这一点点缓解,对身处地狱的他,就是唯一的浮木!

      “呃啊……”一声痛苦与渴望交织的低吼迸出。林栖白猛地伸手,动作快如闪电,带着滚烫的巨力,狠狠攫住了江浸月纤细的手腕!

      那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

      江浸月痛得眼前发黑,被他猛地向前一拽,踉跄扑去。

      下一秒,滚烫粗糙的手指,带着汗水和硝烟的气息,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摧毁的力度,狠狠扣在了他颈后那片脆弱柔软的仿生Omega腺体上!

      “呃——!”江浸月身体剧颤,如同被电流击中,剧痛和被侵犯的战栗席卷全身。他被迫仰头,脆弱的喉结暴露。信息素阻隔贴早已失效,此刻,伪装的Omega甜香(淡雅水仙)之下,一丝微弱却真实无比的、带着吸附感的冰凉气息,再也无法完全掩藏,悄然逸散。

      林栖白捕捉到了!

      他如同锁定唯一信号源,猛地低头,滚烫血腥的鼻息喷在江浸月暴露的颈侧。他像头原始野兽,用鼻尖粗暴地反复蹭过那片细腻皮肤,贪婪地追寻那缕微不可察却如同甘泉的气息。每一次粗重呼吸,都试图汲取更多。

      混乱的赤红眼眸深处,那丝被本能抓住的“契合感”如同风中残烛,死死不肯熄灭。他猛地抬头,汗水滴落在江浸月苍白的锁骨上。赤红的眼睛死死锁住近在咫尺的深潭黑眸,翻涌着混乱、暴戾,还有一丝被奇异抚慰勾起的迷茫与恐惧。

      “你……”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字字带血,濒临崩溃,“……到底是什么东西?!”

      掐在江浸月后颈的手指如同烧红的铁钳,力道大得要嵌入骨缝。那粗暴的触碰和狂暴信息素的冲击下,江浸月体内深处某个核心正剧烈搏动、灼烧!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从后颈贯穿全身,撕扯神经。他浑身剧颤,牙齿深陷下唇,血腥弥漫,才压住痛呼。

      就在林栖白手指因痛苦混乱再次收紧、几乎捏碎骨骼的前一秒——

      江浸月猛地抬起未被禁锢的手,冰凉颤抖的指尖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抚上了林栖白滚烫暴戾的脸颊!

      这举动太过突然大胆。林栖白身体猛地一僵,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是这一瞬的凝滞!

      江浸月仰着脸,生理性的泪水终于不堪重负,从颤抖的睫毛滚落,划过苍白冰冷的脸颊,在月光下如同易碎的琉璃。他望着那双被本能和痛苦占据的赤红眼眸,用尽力气,声音压得极低极轻,带着破碎的气音,却清晰送入对方耳中:

      “你需要我……” 他微微踮脚,冰凉染血的唇瓣如同飘落的雪花,轻轻地、颤抖地印在林栖白因惊愕微张的滚烫唇上。

      一个冰冷却柔软的吻,带着泪的咸涩和血的铁锈。

      “……这就够了。”

      微凉的触感一触即分。

      林栖白如遭雷击!全身肌肉绷紧到极致,掐在江浸月后颈的手指猛地痉挛!那双赤红的瞳孔在极致混乱中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和破碎低语,硬生生撕开一道裂缝!

      那缕带着吸附感的冰凉气息,混杂着血腥和泪水,随着这个吻蛮横灌入他被硝烟灼痛充斥的感官!灵魂深处那永无止境的撕裂感,竟被这诡异的冰凉极其短暂地……抚平了!

      他需要这个!如同沙漠渴求绿洲,溺水渴求空气!那是生命本能的绝望呼唤!

      “呃啊——!”一声混杂极致痛苦与狂喜的嘶吼爆发!掐在江浸月后颈的手指非但没松,反而如同濒死者最后的力气,更加疯狂地收紧!但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破坏。他猛地低头,滚烫的额头狠狠抵住江浸月光洁冰凉的额头,灼热鼻息喷在对方脸上。像受伤的猛兽找到唯一巢穴,用尽全力去感受那救命气息的存在。

      “不够……” 他在江浸月耳边嘶哑低吼,声音破碎,充满被本能吞噬的迷茫和令人心悸的贪婪,“……远远不够!”

      他需要更多!需要被彻底淹没!

      混乱与贪婪彻底淹没理智。他凭着本能,将怀里冰冷颤抖的身体更加用力地、几乎揉碎般箍进自己滚烫的胸膛。灼热的唇带着啃噬的力度,胡乱落在江浸月的额角、眉心、泪痕未干的脸颊……疯狂追寻那缕能平息地狱之火的气息。

      江浸月被迫承受这狂风暴雨般的侵袭,身体在剧痛和对方灼热体温的双重夹击下剧烈颤抖。每一次粗暴的触碰,每一次滚烫气息的靠近,都像烧红的刀子捅进他濒临崩溃的核心,加剧着空乏和剧痛。冷汗浸透单薄衣衫。

      他闭上眼,睫毛如同濒死的蝶翼,在苍白脸上投下绝望的阴影。牙关紧咬,下唇早已血肉模糊。

      窗外的月光似乎更亮了,冷冷清清地洒进这片狼藉灼热的废墟。

      就在林栖白滚烫的唇带着毁灭性的渴望,即将再次攫取那冰凉的唇瓣时——

      被他死死箍在怀中的江浸月,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滋啦——!

      一声极其突兀的、电子设备短路的爆响!

      林栖白背后墙壁上,那个镶嵌在装饰画框里的复古电子钟,屏幕上的数字突然疯狂地跳动起来!从23:59瞬间归零,又跳回乱码,最后屏幕猛地一黑,冒出一缕细微的青烟。

      与此同时,林栖白感到自己扣着江浸月后颈的掌心,传来一阵针扎似的锐痛!而江浸月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指甲根部骤然迸裂开细小的口子,沁出殷红的血珠,迅速染红了苍白的指尖。

      窗棂上凝结的夜霜,悄无声息地融化成水,蜿蜒流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伪装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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