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损友》刘蛋猪

31、Chapter 31

　　虽然夜晚能见度低，但有年轻情侣带路，又记得河流这个地标，搜救过程算得上顺利，救援队找到宋时肖的时候，他状态不太好，山里温度低，小腿上的伤更疼了，身上一两处伤口也有发炎的迹象。
　　但幸好找到了，救援人员是三个精壮的小伙子，其中一个抹了抹额头：“我们马上带你下去。”他们将宋时肖抬到准备好的担架上，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将担架抬起。
　　宋时肖声音干哑低沉，向他们道谢，还有一路带着救援队的那对情侣，他知道，如果不是他们，势必要多等两三个小时等到他的朋友联系搜救队，而他身上没有可以定位的设备，搜救无异于大海捞针，换言之，他的命都可以说是他们救的。

　　情侣中的男人留着寸头，笑得爽朗，摆摆手：“没事没事，找到了就好，你女朋友着急得不行，等见面了指定抱着你哭。”
　　宋时肖知道他说的是苏朝，他笑了笑，没有否定他错误的预设。

　　*

　　救援队将担架放下，他有些艰难地坐起身，人员说：“你的情况得送医院，你朋友马上过来。”
　　很快，一个女孩儿出现在视野里，是这几个小时以来，一直占据着他的那个人，苏朝眼圈通红，跑在最前面，韩羽杨和双双都在后面。

　　“慢点……”
　　宋时肖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一个小小的身体便撞进了他的怀抱。
　　宋时肖被撞得一怔，反应过来后伸手，轻轻拍女孩儿的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怀里的人不买账，叽里咕噜地说着些什么，一边说一边抹脸，宋时肖识别了一会儿，听出来是“你还说我老是让你操心，明明是你”，宋时肖抚着她微颤的肩膀，哄道：“你上次中暑，我也很担心，还有之前你一个人在纽约，半夜两点还不回家。”
　　“那能一样吗？加起来都没这次……”苏朝气极，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直接咬了宋时肖一口。

　　苏朝咬在他的腰腹，有点疼，但女孩儿缩在怀里哭，宋时肖此时其他的情绪和触感让他连脚上的痛感都忽略了。
　　“小狗才咬人呢……”
　　苏朝不说话，又咬了一口。
　　“我错了我错了，再咬下去我去医院就不看骨科，而是打破伤风了。”

　　韩羽杨和双双识趣地停下脚步，远远地望着这对拥抱在一起的男女。
　　韩羽杨想起半个月前他说的话，“我和宋时肖谈恋爱的可能都比苏朝和他的大”，没忍住，一个激灵。

　　*

　　踏实握上宋时肖的手时，苏朝的一颗心才真正放下来，苏朝握着宋时肖的手，扶着他，他们再次一起向那对情侣道谢，提出等宋时肖伤好了请他们吃饭。
　　都是户外爱好者，相遇也是缘分，寸头男生爽快应下：“下次约着一起爬山哇，带女朋友一起。”
　　宋时肖笑了笑：“好啊，不过她走得少，得选简单一点的路线。”
　　苏朝本能点头，点完才反应过来有哪里不对。

　　救护车随后赶到，和情侣与急救站的人道别，三人坐上救护车，宋时肖的担架也被抬了进去。
　　宋时肖套在干净的病号服里面，虽然外伤不少，小腿看着更是惨不忍睹，但至少精神好了一些，韩羽杨和双双都松了口气，韩羽杨问他是怎么回事。
　　宋时肖从落石讲起，又补充讲解了当时的地形，他是如何从坡上一路下坠——四肢的擦伤，脚如何撞到地面——小腿的崴伤，如何再滚落到河流里——手机和身上如何湿透，又讲那对情侣经过，发现了他，才能这么快搜救。

　　双双和韩羽杨听得胆战心惊，苏朝越听脸色越差，如果坡上的石头和灌木再锋利一些呢？如果坡再高一点再陡一点呢？如果宋时肖反应慢了一秒被河流冲走呢？如果那对情侣今天没有进山呢？

　　*

　　回市区，到了医院，已经是十二点过，韩羽杨和双双都要上班，苏朝说你们先回去吧，我守着就行。韩羽杨的目光在宋时肖和苏朝交握的手上几秒，点头说明天晚点就来看他。

　　双双和韩羽杨走后，宋时肖被推进病房，先有外科护士来处理伤口，最严重的在腰部，将有血浸出来的绷带层层揭开后，露出下面已经有血结痂的伤口，里面还有残留的碎石，护士一点点挑出，有些似乎已经粘在了皮肉上，取下来时，苏朝感到宋时肖的身体颤了一下，明明伤痕在他身上，她却觉得锐利的石子像是划中了她的心脏。
　　等清理完毕，护士用酒精棉球进行消毒，刚才的清理让结痂的伤口再度裂开，往外渗血，棉球很快被染红。

　　宋时肖轻轻拍着苏朝的手背：“没有很疼。”
　　但苏朝的眼眶还是红得吓人，她咬着嘴唇，没有哭，还很礼貌地给护士道谢，问之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外科护士走后，骨科医生进了病房，医生掀开宋时肖的裤腿，入眼触目惊心：“淤血弥散挺严重的。”
　　又试探着摸了摸，宋时肖疼得蹙眉，医生问：“是崴的？”
　　“嗯。”
　　医生心下有数，转头看家属：“具体情况得等片子，大概率是骨折或是骨裂。”
　　医生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有些魂不守舍，又说了一遍，苏朝回神，连连点头道谢。苏朝其实都听进去了，从进医院开始，宋时肖看着她一会儿招呼医生一会儿扶他躺病床上一会儿去取药，没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但他熟悉她的状态，她机械地完成和外界互动，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很强烈的失去感，之前一颗心悬着，现在很多汹涌的情绪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将苏朝淹没。
　　苏朝时常觉得她和宋时肖的关系很奇妙，她有过许多朋友，也有过恋人，但大多数人会在一个节点告别，毕业后去了另外的城市、开始工作后渐渐忙得没有时间联系，就像一辆车，有人上车，有人到站，唯独宋时肖不同，即使她留学三年，他们仍然有说不完的话，很轻易地猜到对方的心思。她从没觉得宋时肖从她的生活中消失过。

　　而今天下午，那种感觉找上了她。当她听到男人和她解释，如何发生落石，宋时肖如何发生滑坠，如何受伤，越听越害怕，像是有一只从暗处伸出来的大手，狠狠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知道宋时肖对于她的意义，可几乎是第一次，她具身地感受到了那种恐惧和无助，这才意识到，原来她所以为的“知道”，只是冰山一角。

　　在美国的前一个月里，总会有一些shock在的，街上随处可见的流浪汉、晚上从她面前经过朝她吹口哨的街头少年……还有深夜，她坐地铁回家，上城，靠近黑人区，整个站台都是魁梧的黑人男性，她像一只小鸡仔，她咽了口唾沫，想都没想就拨通了宋时肖的电话。
　　“怎么了？”熟悉的声音。
　　“我在外面坐地铁，好害怕。”
　　“为什么不打车？”
　　“打车太贵了。”刚到美国，消费观还是习惯性地换算，算出来的价格堪称“天价”。
　　“……好，那我陪着你。”
　　“嗯……地铁里信号不好，你别挂哦。”
　　“当然，等你到家。”

　　崭新的国度、崭新的学习内容，谁能不害怕、不紧张，又不因为这一切而感到不适应呢？只是每一次好像都有人稳稳托住她，发烧生病的时候，走夜路的时候，作品没有入围的时候，被分手的时候，有一个声音，有时慢悠悠，有时温柔，有时甚至敷衍地开玩笑，可总能让她重新恢复能量，打起精神。
　　如果……如果她失去他呢？还有谁会那样刚好地接住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