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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Chapter 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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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九月半开始的双子座流星雨,预计在十月十一日夜晚达到高峰,一直持续到十月十二日凌晨,届时,每小时将产生50颗到100颗流星,凌晨2-3点的高峰期,甚至将达到每小时120到150颗流星。
苏朝问过赵玥儿,赵玥儿答应得爽快,苏朝拉了个五人小群,商量好,十一日中午出发开车到森林公园山脚,宋时肖说,半山腰有一片开阔的营地,他们可以在那里露营。
上午,宋时肖给苏朝发微信:还是和上次一样,我先接你,我们再去接韩羽杨他们?
苏朝回:不用,我坐Luna的车。
宋时肖回:好。
他记得苏朝和他提过,赵玥儿住在浦西,离他们这里挺远的。但他没多问。
宋时肖清点了一遍徒步和野营需要带的物品,他是五个人中唯一这方面经验丰富的。他带了两顶大帐篷,男生睡一顶女生睡一顶,还有便携的冷冻盒,里面放着生鲜肉类,可以在营地烧烤。
前几天,他在群里发了一些注意事项,例如带好防晒,鞋子穿摩擦力大的,外套得买防水的……
他穿了苏朝送的那件冲锋衣,表皮银灰色,光滑挺括,他很喜欢。他玩户外两三年,自然知道这个牌子的价位,苏朝的意思是感谢他帮她租房子、买家具,是她拜托他之后才去买的吗?那是还人情,带了计算。还是……还是之前呢?是逛街时看到,想起过他吗?
收到礼物时,宋时肖没有这样的胡思乱想,可现在,他摸着衣料,陷入了罕见的、无法得到答案的猜想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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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玥儿家离市中心确实远,平时为了去工作室方便,她都住另一套房子,但周末一般回浦西,苏朝为了坐她的车,前一晚住在她家里。
前往森林公园的路上,赵玥儿和她闲聊,赵玥儿外向,临见面才问起另外三个人的情况:“他们都是你的本科同学?”
“两个男生是,另外一个女生是其中一个男生的女朋友。”
“哦——”赵玥儿指甲敲打方向盘,“感觉你们关系挺好的。”从群里的互动看得出来。
“是挺好的……我本科的室友没有留在沪市的,本科同学里面最亲近的就是他俩了。”
“上次大熊说他看见的一点儿不普通的‘普通朋友’,在里面吗?”
“……”
“大熊还真是八卦。”苏朝眨眼,“没有。”
两辆车在山脚汇合,苏朝拉着赵玥儿向三人走过去,介绍了大家。
除了宋时肖,其他三个人都是喜欢和人打交道的,氛围融洽,赵玥儿蹙着眉头,思忖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宋时肖身上。
赵玥儿突然说:“宋时肖……我认识你。”
几个人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有些茫然,就连当事人宋时肖也面露疑惑。
“我们当时拍的《刀锋入水》,你写了很长的影评。”参加完一圈电影节后,赵玥儿把作品上传到了YouTube、BiliBili和豆瓣,她记得每一个平台里都有ID为宋时肖的人留的长影评,入木三分,她记得很清楚,对于她而言是莫大的鼓舞。
宋时肖和苏朝眨眨眼,同时反应过来。
那时,苏朝还没有和顾子明恋爱,一个人住在狭小的房间里,纽约的深夜,沪市的早晨,苏朝拿出微波炉里叮好的便当盒,一边拆筷子,一边给宋时肖发消息:“我看见你的影评了,写得很好。”
宋时肖刚醒,一边刷牙一边回:“我很喜欢你对家务的刻画,既体现家庭里男女不平等的权力关系,同时对于主妇而言,将房子收拾得整洁的过程又真的让她感受到了一种朴素的快乐。”
“那是,毕竟生活不像理论那样锋利。” 她不喜欢只爱事业和金钱的“大女主”叙事,拍的是一位渴望爱情与家庭生活的女性如何在结构性压迫下,一次次美梦破碎,不过……
“不过好可惜,只是陪跑。”影片在院系大受赞赏,也杀入了洛杉矶学生电影节的决赛,拿去投更高规模的电影节,却石沉大海。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今年国际电影节圣丹斯共收到了15775份提交,其中有11153部短片,仅选择57部短片,饶是有心理准备苏朝也感到渺小和自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那幸运的0.5%。”
短片是导演的“学徒期”和“垫脚石”,是稚嫩创作者们递出的第一张名片,而这张名片的含金量,取决于发行公司,取决于导演,而对于苏朝这样尚且默默无闻的年轻导演而言,仅取决于得到了哪些电影节的认可,所以……她太需要那一枚枚盖在海报上的戳了。
可是,二十三四岁,正是逐渐发现许多事都好难好难的阶段,一腔热爱似乎不足以支撑着在追寻理想这条道路上走着的他们,不足以支撑他们熬过那些漫长的、不透明的、卑微的等待,苏朝是,宋时肖也是,谁没有收过几封拒绝的信呢,来自电影节评委会的,来自期刊编辑的……谁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有天赋有条件的人一大把呢?只是……
在加速的当代,微信发文字是一种便于阅读的礼貌,宋时肖和苏朝却仍旧喜欢给对方发长长的语音条,点开白色气泡,宋时肖平稳的、总让人想去信服的声音传到美国:“会有那么一天的,就算没有,那也没关系。”
“因为你已经是100%了。”
“你是我认识的最厉害的电影人。”
沉闷的情绪像被戳破的气球,苏朝低头对着屏幕说:“哦?你认识几个电影人?”
这个世界太多人,太多优秀的人,太多复杂严格的审核系统,都想成为特别的、出众的,可那往往只有0.5%,但是没关系。
夜幕低垂,狭窄窗户吹进曼哈顿的风,苏朝看着宋时肖的头像,一栋建筑,白墙红瓦,午后的阳光落在墙面,形成锋利漂亮的角度,是他们毕业那天,苏朝拍的照片,那一天,他们还拍了好多好多,单人照、和老师的合照,还有两人站在教学楼前的合照,结束四年本科的满足与怀念,对未来生活的不安与憧憬……
苏朝双击宋时肖的头像,隔着他们之间的大洲大洋和千万里直线距离——拍了拍他。
没关系,至少他们在对方眼里,永远是特别的。
他们大约同时想到这段记忆,两人的视线触碰上,又匆匆移开,像被烫了一下。
苏朝玩笑道:“我让他发的,五毛一条。”
宋时肖紧接着:“也是很廉价的劳动力了。”
寒暄一会儿便准备登山,宋时肖把后备箱里的装备拿出来,主要是帐篷和食物,他和韩羽杨一人一顶帐篷的材料包,食物就分给三位女生拿。
宋时肖问他们,想走比较轻松一点,还是冒险一点的路线,四张嘴异口同声:“当然是冒险的。”
可真进了山,四张嘴又开始乱七八糟地嗷呜起来。
路上的泥土溅在裤腿上嗷呜一声,差点被伸出来的灌木绊一脚嗷呜一声,走累了、口渴了也嗷呜……三四五六声。
宋时肖走在最前面,听得头疼:“你们自己选的。”
苏朝跟在后面:“现在选轻松路线还来得及吗?”
宋时肖声音轻快:“来不及了。”
两人还是像从前那样拌嘴,似乎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几天前的事,不提也不说。
但还是有区别的。
走到一条宽阔一些的路上时,一人的通道变成两人,苏朝脚步犹豫了一下,赵玥儿越过她走到宋时肖旁边,苏朝看见前方的男人和女人对视了一眼,各自笑笑。
赵玥儿问:“你背这么多东西,累不累呀?”
宋时肖摇头:“还行。”
两人继续聊着,声音低了一些,苏朝也放慢了脚步,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笑容刺眼。
苏朝太明白这种状态了,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这种状态能出现在她和宋时肖之间。
轻松的路线是用石砖一块块码好的,冒险的路线狂野许多,中间甚至还有一条河流,不深,但是水流下的卵石大小错落,有些还覆盖苔藓,滑腻。
苏朝目瞪口呆:“你也没说是冒这种险啊。”
宋时肖笑:“踩着下面的石头过河。”
宋时肖打头阵,他经验丰富,三两下便到了岸边,苏朝看见他走得轻松,自己尝试时却完全不同,脚下的石头摆得毫无规则,间隔时短时远,有一些还不稳当,苏朝走得战战兢兢,鞋子里已经进了一些水,冰冰凉凉。
好不容易快到岸边,苏朝松了口气,结果脚下的石头一松——
“呀!”
情急之下,苏朝抓住宋时肖的手,宋时肖也下意识地回握,女人温软的手掌被裹在男人手心,宋时肖稍微搭了点力,便把苏朝提上岸边。
宋时肖一视同仁,双双有韩羽杨,他便照顾她和赵玥儿多一些,赵玥儿落在后面时,他也会停下来等她。
如果只是宋时肖一个人,一小时能搞定的路线,五个人拖拖拉拉爬了两个半小时才到达半山腰的营地,开阔的平台上,已经支起大大小小几个帐篷,有一些是单纯的野营爱好者,还有些帐篷前架了天文望远镜,似乎也是来看流星雨的。
到了营地已经是四点,宋时肖拆开背包,准备搭帐篷,赵玥儿走过去帮忙。
宋时肖看她一眼,她笑:“以前在纽约的时候露营过。”
宋时肖点头,侧身让了让位置,两人一起研究起来。
“我想去拍日落,你们有人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