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损友》刘蛋猪

2、Chapter 2

　　楚桃和宋时肖来自京城，同一所高中，但不同班，两人是在沪市校友聚会上认识的，一张餐桌上，刚好宋时肖坐在楚桃旁边，宋时肖话不多，楚桃更是安静，宋时肖几乎都要忘记他旁边坐了个人，直到临近饭局末尾，他听见女生细声细气地和他说：“我记得你，你做了三年的升旗手。”
　　两人就此加上微信，让宋时肖没想到的是，和第一印象不同，楚桃和他微信上聊了没几天后，就主动约他吃晚饭。

　　楚桃性格好，对他很好，也很依赖他。半年弹指间，两人感情趋于稳定，楚桃提出同居，宋时肖接受了。
　　同居理应使情侣变得更加亲密，他们却正相反，物理距离的拉近并没有带来其他意义上的，他有时忙起来一天都在学校，或是四处参加学术会议，可就算真的同在屋檐下的时候，两个人的话题似乎也仅限于今晚吃什么和明天的天气。

　　他能感觉到，她在努力找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
　　热恋期时，一句废话能在情侣之间翻来覆去地流转，可惜生活没有永远的热恋期。

　　每周一的升旗仪式重复乏味，楚桃不像班里的男生一样闹腾，却也觉得无聊，她安静地站在位置上，眼神却是自由而漫无边际的，最多的时候落在蓝天下，站在旗杆旁的少年身上。
　　少年身姿挺拔，赏心悦目，却没有到楚桃愿意鼓足勇气接近他的程度，她听说他叫宋时肖。

　　校友会上看见熟悉的身影，楚桃睁大了眼睛，偷偷坐到他的旁边，鼓起勇气要来微信，很少这么头脑发热过，有点像替六七年前的自己要的。
　　宋时肖和她青春时的想象别无二致，正直、挺拔、温和。宋时肖爱惜羽毛，社会学系男女比例虽未到失衡的地步，但总归女多男少，许多女生围在身边，楚桃却很放心，宋时肖会主动带她见师门的同学，有一次，楚桃借宋时肖的电脑查资料，电脑里挂着微信，楚桃悄悄点开瞄了一眼，置顶只有自己，和异性的聊天框里只有正事。

　　因此，当她听说宋时肖在帮他的本科同学找房子，是女生，对方在国外待了两三年，家乡也不在沪市，楚桃并未放在心上，合情合理。
　　她听宋时肖提过一嘴，她是独立电影人，因为拍摄四处奔波，楚桃的生活截然相反，毕业后，她在沪市一所初中当英语老师，有编制，工作稳定，闲暇时和小姐妹们去探探店、打打卡，虽然听起来不够精彩，但却足够平凡幸福。

　　她不怎么和宋时肖讲她的工作，也不觉得他会对当季衣服和时下火热的网红店铺感兴趣，她知道宋时肖喜欢辩论，她试着了解，可她发现自己不喜欢那样的冲突。
　　她和宋时肖的话变少，很多时候，楚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宋时肖和她讲他在学校的事，她也更多地只是倾听，日子变得重复起来。

　　一开始，楚桃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宋时肖是个情绪不显山露水的人，她也喜欢清静，更何况哪会有一直浓情蜜意的情侣，宋时肖是个负责任的伴侣，就足够了。
　　只是，楚桃偶尔会想起多年前，每周一次平淡乏味的升旗仪式上，那个让她眼前一亮的少年……可他们的生活如今变成了新的平淡乏味。

　　*

　　苏朝觉睡得安稳，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没有了多少时差，她出门去赵玥儿的工作室，地铁只用坐一站，很方便。
　　工作室在一栋写字楼里，只有一个房间，不大，堆着器材和两张办公桌，迎过来的女人一头卷发，戴夸张的耳环和黑框眼镜：“Sebrina！”

　　Sebrina是苏朝的英文名，她也习惯称呼赵玥儿Luna。赵玥儿是她的硕士同学，在校期间与她合作多次，苏朝是导演，赵玥儿是制片人，赵玥儿的父亲是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她心思玲珑，又有人脉，拉投资和赞助，毕业后，决定回家乡沪市创立工作室，拉上苏朝一起，可未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你不知道我盼你俩分手盼了多久。”
　　苏朝忍俊不禁，她和顾子明认识是临近毕业，她在拍上班族在纽约州和泽西州之间的通勤日常，纽约寸土寸金，许多在华尔街上班的人会选择在泽西州租房、买房，苏朝举着摄影机，在交通枢纽世界贸易中心，疏离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有一次摄影过程中，她的摄影机不小心被撞落在地，抬眼是一位西装革履的华裔，先用英文向她道歉，表示赔她一个新的设备，末尾是一句小心谨慎的：“中国人？”
　　这是顾子明和苏朝的初识。

　　顾子明是律师，典型的，工作在纽约、住在泽西州，又是在美工作两三年、等待绿卡的华裔，苏朝顺势做了一个采访，泽西州的1B1B比纽约月租能便宜一两千刀，同样能俯瞰哈德逊河，苏朝很快便亲眼体会。
　　苏朝性格轰轰烈烈，陷入热恋期更是如此，她请赵玥儿吃了一顿米其林，饭桌上连连道歉撒娇，表示之前和她一起回沪市成立工作室的约定要作废了：“我可能得在美国多待几天。”
　　气得赵玥儿直翻白眼，骂她是恋爱脑：“最好只是‘几天’。”

　　“来，我给你介绍。”赵玥儿招手，工作室的另外两人走过来，一男一女，都是相仿的年纪。
　　“这是摄影大熊，这是剪辑车车。”
　　大熊瘦瘦高高，穿一条抢眼的绿色阔腿裤，车车一头黑色短发，耳朵上的耳钉是剪刀形状的。
　　电影节是年轻电影人进入闭塞行业系统为数不多的机会，工作室出品过若干短片，也入围了一些小型电影节，最近没有新点子，苏朝开门见山，说自己有想法，愿意合作，都是热爱电影、满腔热血的年轻人，一拍即合。

　　回家的路上，苏朝路过一家家居店，宋时肖帮她置备了大部分用品，留给她发挥的空间不多，买了一个融蜡灯、一幅摆画和一些冰箱贴，到家后拿出Diptyque的香薰，无花果，拧开融蜡灯，房间里陷入沉静温柔的味道，她拿出手机，给宋时肖发消息。
　　和中介斡旋、实地看房，这样的差事，若非极好的交情是难以开口的，苏朝在沪市不缺朋友，可是找房子，想来想去只能找到宋时肖。
　　虽然她自认清白，可有些分寸感，还是强一点比较好，所以一定得请客还这个不得已的人情。

　　*

　　夕阳时分，饥饿感驱使师妹放下手中的工作，她一抬头，发现师兄仍然坐在电脑前：“呦，师兄还不走啊。”
　　“嗯，论文还没写完。”宋时肖将目光从电脑屏幕前抬起，笑笑。
　　“论文在家不也一样写！”师妹暗叹，自己没法像师兄这样优秀，一定是自己太馋家里妈妈烧的糖醋排骨，她朝师兄摆摆手，“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回见。”

　　宋时肖将目光重新落回电脑屏幕，上面的论文进度很顺利，只剩下调整格式和参考文献的工作，这点工作他拖拖拉拉做了一个小时。
　　他一向讨厌拖延和低效率，只是现下这样一个人静静待着，也挺好的。

　　灵感总是不期而至，写作也讲求状态，有时状态好，想到新颖锋利的观点，文思泉涌，可以一直写下去，忘却外部世界和时间，可如果在家的话，可能会被打扰，一起吃晚饭、出门散步，两人能聚在一起说说话的时间本来就少，宋时肖不忍心拒绝楚桃的每一个请求。
　　升入研究生之后发现，象牙塔之内也不止纯粹的智识游戏，和导师、师门同学的人情世故，愈来愈严苛的发刊压力，以及无孔不入的同辈焦虑，这些都让人无能为力，压得人喘不过气。

　　很多时候，结束一天的学习与工作，他只想将自己扔进沙发，大脑放空，一个人待上一整晚……他为自己有这样的感觉而感到愧疚。

　　苏朝的微信是在这个时候弹出来的。
　　“最近什么时候有空？请你吃饭。”
　　宋时肖想了想，回道：“明晚就可以。”
　　“行。”

　　苏朝又发来一条：“你女朋友有时间吗？一起吧。”
　　“好，我问问。在哪里？”
　　“就在学校门口的烧烤店吧，我们常吃的那家。”

　　宋时肖回家时，楚桃正在看电视剧，她沉浸在剧情里，没有抬头：“吃过晚饭没？”
　　宋时肖：“在食堂吃过了，你呢？”
　　楚桃：“点的外卖。”
　　两人无话，楚桃继续看电视，宋时肖坐在她旁边看手机，过了十几分钟，他说：“我朋友请我明天吃饭，上次和你说过的，帮她找房子的那个。”
　　“晚饭？”
　　“嗯，你想一起吗？”

　　楚桃想，他们本科同学，总归有许多她插不上话的共同话题，跟着去也是尴尬，她笑着回绝：“不用了。”

　　楚桃工作时间固定，八点要到校，因此睡得很早，十一点准时上床，宋时肖往往还会在客厅学习，等一两点进卧室时，楚桃一般已经熟睡。
　　宋时肖最近睡眠质量不好，担心吵到楚桃，便直接睡在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