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赤砂囚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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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砂星系的太阳像一颗溃烂的心脏，将猩红的光泼洒在王宫晶阶上。
瑞迪·米斯特，如今该称他为"赤砂之瞳"殿下了，他悬浮在星球之外，十五岁少年人的身形已抽得修长挺拔。
得益于伊诺的残酷训练，他赤铜纹路覆盖的肌理下蛰伏着爆炸性的力量，钥匙瞳孔在日照下流转着金属冷光。
“母亲。”
王后的裙裾扫过晶阶时，整条长廊的照明系统都为之明亮了三度。
她向瑞迪张开双臂，透闪石材质的手臂上缠绕着液态黄金与血钻编织的能源导管，每一次呼吸都会让导管中的钇铝榴石催化液泛起涟漪，那是赤砂星系最奢侈的护肤品，一滴就足以买下一艘民用飞船。
"我亲爱的赤砂之眼……"她的拥抱带着昂贵的寒意。
瑞迪嗅到她发间飘散的香气，那是将青金石粉末溶解在液态铂金里制成的香水，专门用来彰显王室身份。
他触手上的量子灼伤在接触到王后礼服时突然刺痛，那些伤口对奢靡的矿物过敏。
“父亲。”
国王的脚步声如同矿井塌方般沉重。
他每根手指都戴着不同属性的磁铁矿戒指，随着抬手动作，宴会厅的方向传来餐具自动摆盘的嗡鸣。
"旅途劳顿。"他拍在瑞迪肩上的手掌镶嵌着脉冲星碎片，震得少年晶格发麻，"先去沐浴更衣。"
侍女们捧着赤砂蚕丝织就的礼服鱼贯而入。
瑞迪注意到她们脖颈都戴着雪莉尔家族的透锂长石项圈，那是债务抵押品的标记。
连续三天，瑞迪浸泡在掺了星尘的疗养液里。
仆人们用超声波为他抛光触手，每一道伤痕都被镀上防窥探的赤铜膜。
第四天清晨，王后亲自为他别上王室徽章时，突然落下两滴钇铝榴石眼泪。
王后的透闪石手指正为瑞迪整理领口，"有件事……"她的泪滴在瑞迪手背凝固成昂贵的小珠子，"你儿时有个婚约……"
他突然攥住王后的手腕，少年触手上的赤铜纹路泛起警讯般的红光，钥匙瞳孔收缩成两道竖线。
"雪莉尔家族的长老们，"瑞迪的声音压得极低，齿缝间溢出硫铁矿摩擦的嘶响，"在我刚诞生时，把我偷走藏进了陨石晶洞，往陨石晶洞注入神经毒素。
我基本上忘却了一切，他们想杀我。" 他的胸膛因为不可置信而快速起伏着，"您要我娶凶手？"
王后的催化液导管突然紊乱，钇铝榴石液体在管道中疯狂冲撞。
国王的磁铁矿戒指"咔嗒"一声全部锁死。
"荒谬！"国王的声带震出矿井共振波，却刻意控制在只有他们三人能感知的频率，"联盟商会持有我们百分之七十的矿脉股权…………"
瑞迪的星辰之眼突然流出一缕晶液，那是记忆数据具象化的证明。
他抓起王后的手按在自己太阳穴："用您的王室权限读取，看看那些刽子手是怎么调整导航坐标，故意让我坠毁在蓝锥矿脉区的！"
王后像被灼伤般缩回手，透闪石掌心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纹。
她望着那些细小的裂痕，嘴唇颤抖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可怜的孩子…………"她的声音像是被酸水洗过，带着某种疲惫的妥协，"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窗外，赤砂星系的太阳正沉入地平线，将整个王宫染成血色。那些昂贵的钇铝榴石灯柱次第亮起，却照不暖瑞迪突然冰冷的晶核。
"我希望你理解我们。"
王后伸手想触碰他的脸，却在半途停住，她掌心的裂纹正在渗出淡金色的能量液。
下一秒，国王的磁铁矿戒指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强光。
整个寝宫的重力场骤然扭曲，瑞迪猝不及防被压跪在地。
晶石地面磕碎了他的膝盖，赤铜纹路应激性地暴起，却又在触及父亲鞋尖的瞬间瑟缩着退回，那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敬畏。
"注意你的言辞！"国王的怒吼裹挟着矿井共振波，三个古董花瓶应声炸裂。
飞溅的碎片中，瑞迪看见自己的倒影被割裂成无数碎片。
"联盟商会注资的前提就是这场联姻！"
王后试图用透闪石手臂搂住他，那些冰冷的矿物触感让瑞迪想起深蓝星系的夜晚，布鲁尼总会用星辰共振为他编织一条星光毯子，温度永远精确维持在36.7度，那是碳基生命最舒适的体感温度。
而眼前的这个有血缘的母亲，却从来没有给过这样的温情，好像在他们眼里，所有的情感都能被数字化成冰冷的利益。
"那些都是误会…………"王后的声音忽远忽近，"雪莉尔那孩子在你失踪的这几年里一直都在等你，你也不要辜负父母的一片苦心啊。"
瑞迪触手上的赤铜纹路突然失控暴起，将梳妆台熔成一滩矿渣。
在蒸腾的热浪中，他看清了父母能源核心闪烁的频率，那规律性的脉冲不是重逢的喜悦，而是财务清算的倒计时，精确到小数点后六位的债务偿还计划。
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席卷而来。
他忽然很想念布鲁尼实验室里那个总是不太灵光的悬浮茶壶，想念伊诺用忍刀削给他的磷灰石糖果，甚至想念训练过度后量子绷带缠绕的刺痛感，至少那些疼痛是真实的，是为了让他变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用明晃晃的金钱在天平上压下一块又一块的砝码，这样金光闪闪的气压让瑞迪窒息。
窗外的血色夕阳彻底沉没了。
最后一缕光掠过他星辰之眼的瞬间，瑞迪恍惚看见布鲁尼正站在深蓝星系的晶原上，长耳低垂着翻阅那本永远读不完的书。
他的声音让王宫防御系统自动激活，"我不过是你们拖欠债务的抵押品。"
王后指尖的透闪石突然龟裂："好孩子，婚事必须如期举行…………王室舰队需要他们的资金…………"
瑞迪的指尖悬在雪莉尔肖像的量子屏障前，赤铜纹路在皮肤下不安地游走。
他突然想起布鲁尼实验室里的培养皿，那些被强制共生的异种矿物，在引力场中扭曲着结合，晶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想起布鲁尼教他的第一个矿物学定理：晶体生长永远趋向能量最稳定的形态。
赤砂星系的恒星将王宫走廊染成血红色时，脖颈间的量子项圈突然收紧了一微米。
那圈幽蓝的光痕在他皮肤上浮现出古老的契约铭文，像一道来自深蓝星系的嘲讽。
这个被布鲁尼称作"双生圣约"的幽蓝光环，此刻正随着他紊乱的呼吸频率明灭不定。
项圈内侧的古老铭文浮现出来，那是用星辰共振刻写的契约条文，此刻正灼烧着他的晶核：
「控制者与执行者，生死同频」
三个月前在深蓝星系，这项圈还像呼吸般自然。
现在它却成了 phantom pain（幻痛）的源头，每次布鲁尼的名字划过意识，那些量子编码就会在他气管上烙下细小的焦痕。
"殿下？"侍女的声音将他惊醒。
瑞迪猛地收手，钥匙瞳孔中闪过一丝青金石色的残影，那是上次记忆共享时，布鲁尼目睹塞勒斯死亡后，长耳骤然熄灭的冰冷瞬间。
当时的布鲁尼犹豫了0.37晶刻才抱住他，这对以纳秒为单位思考的晶体生命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这时，雪莉尔·冰泪的香气扑面而来。
她今天特意模拟了碳基生物的体温，透锂长石材质的脸颊泛着人造红晕。
当她的手指搭上瑞迪手腕时，触感像极了布鲁尼实验室里的硅胶模型，温暖却虚假。
"殿下终于回来了。"
雪莉尔家族的长老们站在宴会厅入口，他们胸前的透锂长石家徽正散发着冰冷的荧光。
雪莉尔突然倾身，透锂长石发丝垂落在瑞迪肩头："您比全息影像里英俊多了。"
瑞迪的钥匙瞳孔自动解析出这些徽章内部的构造，和他陨石茧里发现的毒素胶囊是同一批次的产物。
布鲁尼从未说过他英俊。那个蓝锥矿疯子只会用光谱仪测量他赤铜纹路的成长进度，然后在数据板上刻一个歪歪扭扭的"合格"。
瑞迪此时有些呆滞，心中的天平明明灭灭，总找不到一个焦点。
"殿下？"雪莉尔的手指搭上他肩膀的瞬间，项圈突然暴起一圈刺目蓝光。
瑞迪的钥匙瞳孔剧烈收缩，在幻觉中看到布鲁尼的茶杯摔碎在赤砂星系的落日里。
他猛地甩开雪莉尔的手，"我去露台透口气。"
瑞迪起身时，星辰之眼不受控地瞥向雪莉尔的颈环，那里镶嵌的正是当年陨石茧的同款导航芯片。
雪莉尔突然拽住他的袖扣："您讨厌我吗？"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真实的裂纹，"我们都只是……"
"那就一起吧。"瑞迪有些认命道。
雪莉尔·冰泪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时，项圈突然释放出一段记忆脉冲，是他发现他们之间的共鸣给他戴上了项圈那天的场景。
那个总爱端着茶杯的蓝锥矿疯子，手指罕见地发抖："理论上……这应该是个装饰品……"
而现在装饰品正在弑主。
雪莉尔·冰泪的裙摆扫过宴会厅的晶石地面，碎钻与液态氮编织的布料在行进轨迹上留下一串霜花。
那些冰晶在赤砂星系的暖光中迅速消融，像极了深蓝星系转瞬即逝的晨露，瑞迪突然想起布鲁尼曾用引力波收集这些露水给他泡茶。
"父亲说您喜欢蓝锥矿？"
雪莉尔的声音像透锂长石风铃般清脆。
她掀开餐盘罩，露出里面精心雕琢的晶体甜点，那些六方柱状的糕点完美复刻了布鲁尼的晶格结构，甚至模仿了星辰共振特有的光晕。
瑞迪的指尖悬在糕点上方三毫米处。
赤铜纹路先是泛起涟漪般的微光，随后像退潮般缓缓平息。
他想起量子项圈内侧的契约铭文：「控制者与执行者，生死同频」。
布鲁尼此刻一定在深蓝星系翻阅那本永远读不完的书，长耳会因为感应到他的情绪波动而微微发烫。
也许他也没有很重要。
"很……精致。"瑞迪最终拿起一块糕点。
甜点在舌尖融化的瞬间，他尝到了人工合成的蓝锥矿风味剂，过于完美的复制品总是缺少原版那种不稳定的量子震颤。
雪莉尔突然靠近，透锂长石材质的发丝垂落在他手背："我学了深蓝星系的烹饪全息。"她的瞳孔深处闪过数据流的荧光，"如果您喜欢，婚后我们可以……"
瑞迪注视着这个被编程来爱他的精致人偶。
她的能源核心跳动着与王宫相同的债务偿还频率，裙摆里编织的液态氮随时可以变成囚笼。
"好。"他伸手拂去雪莉尔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触感像在抚摸布鲁尼实验室里的硅胶模型，"我们会成为……合适的伴侣。"
餐盘里的蓝锥矿糕点突然集体坍缩成量子尘埃，他们完成了使命，在心意变质前消散。
瑞迪看着那些光点，忽然希望布鲁尼的星辰共振永远不要找到这里。
脖颈的量子项圈却在此时发烫，那些‘控制者与执行者，生死同频’的铭文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晶核发颤 ，他明明在祈祷他别来，共振频率却诚实得可怕。
舞曲的旋律像液态氮般缓缓冻结空气，瑞迪机械地扶着雪莉尔的腰，触碰到的是透锂长石特有的冰冷硬度。
旋转到第三圈时，他脖颈的量子项圈突然绞紧，勒得晶格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一道星尘蓝光刺破天幕，那是连续跃迁七次的星尘尾迹，布鲁尼几乎是撞开赤砂星系的防御网冲进来的，星尘礼服上还沾着虫洞边缘的等离子灼痕。
布鲁尼·拉莫尔悬浮在千米高空，长耳尖端迸发出不正常的伽马射线暴。
他的星尘礼服下摆被恒星风撕开裂口，露出内部剧烈闪烁的晶格脉络，那是控制者情绪系统过载的征兆。
"跟！我！回！去！"
每个音节都裹挟着星辰共振的冲击波，震得花园里的磷灰石灌木碎裂。
伊诺的义眼在暗处急速闪烁，紫锂辉石忍刀正解析着王宫防御网的漏洞，二十个狙击红点在他们关节处游走。
瑞迪的钥匙瞳孔骤然收缩成两道竖线。
他下意识摸向项圈，却摸到雪莉尔缠绕在上面的透锂长石发丝。
"我有自己的生活了。"
少年声音里的赤铜矿颗粒在齿间摩擦，"这些……才是我的血亲。"
布鲁尼突然俯冲而下，在距离地面三米处急停。
他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离瑞迪的项圈只有一寸，却像被无形屏障阻隔。
布鲁尼的长耳突然全部耷拉下来，像是被抽走了全部能量。
这个总是优雅自持的控制者，控制者向来平稳的声纹出现锯齿状波动："我为你调整了六百万次星辰共振……你却说这些贩卖你的杂碎是家人？"
"然后呢？"
瑞迪突然抓住布鲁尼的手腕，星辰之眼流出的液态金属在两人接触点汽化，"塞勒斯死的时候，你犹豫了0.37秒，对晶体生命来说，这足够重组三千次思维矩阵！"
伊诺的刀鞘突然砸在地上。
这个沉默的执行者第一次失态，因为瑞迪说出了只有双生子才能感知的精确数据。
布鲁尼的长耳瞬间黯淡。他后退半步，从虚空抓出的茶杯在掌心裂成量子尘埃。
"滚出我的星系。"
瑞迪转身时，王宫侍卫队终于冲进花园。
雪莉尔颤抖着去挽瑞迪的手臂，却被赤铜纹路灼伤了指尖。
她没看见瑞迪背对着布鲁尼的脸，正无声地流着液态赤铜的眼泪，那些泪滴一落地就变成了深蓝星系的蓝锥矿结晶。
"如您所愿。"布鲁尼转身时，一块碎片从礼服口袋跌落，那是瑞迪第一次训练受伤时掉落的晶体。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赤砂囚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