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的裙下臣》步烟云

4、巴掌

　　萧承烨修长挺拔的身躯一僵。

　　少女小心翼翼攥住他衣摆一角，似乎忌惮他太子的身份不敢太过逾矩，却又实在害怕不得不躲到自己身后，随着少女微微摆动的幅度，衣摆随之摇曳，挠得人心痒痒。

　　萧承烨眼眸微沉，到底是云婉的表妹，完全不管不顾也不行，于是抬手将人护在身后，阻止萧逾白近前，“看你把姜大小姐吓成什么样子了。”

　　萧逾白百口莫辩，“不是……太子殿下，这女人绝对是装的！”

　　姜知窈就是个恶劣的女人，都到太子跟前上眼药了。

　　还同太子殿下拉拉扯扯，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与施云婉才是两情相悦的一对璧人？姜知窈就不能要点脸吗？

　　“你你你……你快放开太子殿下！那是你能碰的吗！”

　　吓得姜知窈又是一阵瑟缩，低低啜泣起来。

　　“萧逾白。”萧承烨闭了闭眼，音量不高，却自带威慑人心的气场，“快给姜大小姐道歉！”

　　萧逾白想跳脚。

　　姜知窈才不要，在萧承烨转过头来看她时，额上恰到好处沁出一层薄汗，她呼吸急促，因为难受，拽着太子衣摆的手情不自禁加重了力道。

　　终于在一声痛苦的低吟声中，姜知窈捂着心脏软软倒下。

　　萧承烨眼疾手快托住她，萧逾白也愣住了，狐疑地打量她，似乎在判断她是真晕还是装晕。

　　可姜知窈此刻的脸毫无血色，如同随时会消散的雾花般美好易碎。

　　真发病了？

　　萧逾白向来恣意桀骜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难以察觉的惶恐，别真叫他气出好歹来，毕竟是施云婉的表妹，以云婉那般良善柔软的性子，知道了怕是会怪他没分寸。

　　先前萧承烨已经派侍卫去寻医士了，只是还没回来，眼下姜知窈的情况又十分不妙，他略一思忖，便将人打横抱起快步朝最近的医馆赶去。

　　抱起她的一瞬间，萧承烨发现怀里的少女轻得不可思议，因为离得近，那股馥郁的甜香再次萦绕鼻端，令他心神微荡。

　　可旋即他又拧眉，为自己奇怪的心绪感到厌烦。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陌生，又无法掌控，让他本能的排斥。

　　他只是顾及姜知窈丞相之女的身份罢了。

　　沉月适时提醒，“此处离相府不远，还是先送我家小姐回府吧，府里有药。”

　　萧承烨二话不说，调转脚步朝相府赶去，萧逾白也不知怎的，下意识跟了上去。

　　姜知窈依偎在太子怀中，感觉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了，早年她受心疾困扰，时不时会发作一下，后来哥哥为她拜入神医门下苦学医术，这几年有哥哥给她的护心丸，发作的次数明显减少。

　　可始终是折磨久了，就算是装，也能装得入木三分。

　　姜知窈的胳膊紧紧抱住萧承烨，小脸埋在对方胸口，透过缝隙不着痕迹地冲萧逾白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萧逾白以为自己眼花了，再定睛细看，可不就是在笑么，那笑容里满是浓浓的嘲讽。

　　今日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瑞王世子为了替施云婉出头欺负她，害她当众发病，王府势必要欠相府一个人情。

　　至于太子么，都抱她了，从今往后想同她完全撇清关系，怕是难了。

　　萧逾白才生出的一丝愧疚，在对上姜知窈的笑脸后顷刻烟消云散。

　　……果然是装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挡在萧承烨前面，“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抱她是抬举她了，还是由堂弟我来代劳。”

　　萧承烨没搭理他，都什么时候了还闹？

　　姜知窈到底是丞相府唯一的嫡女，她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就是彻底得罪相府。

　　身为太子，他向来懂得权衡利弊，未能坐上高位之前，不可行差踏错。

　　萧逾白见他油盐不进，咬咬牙搬出了施云婉，“太子殿下，你这般同其他女人搂搂抱抱，若让云婉看见，她该有多难过？”

　　此言一出，萧承烨疾行的脚步略有迟缓。

　　姜知窈额上香汗淋漓，小手无力地推搡着他的胸膛，“世子说得是，臣女不愿太子殿下因臣女而与表姐生出嫌隙，殿下还是放臣女下来吧……臣女还、还坚持得住……”

　　说话间，她秀眉紧蹙，像是极力忍耐着。

　　萧承烨抱她并不是很紧，姜知窈推搡过后脚尖便落地了，那弱柳扶风的倩影微微摇晃，好不容易才站稳，她喘着气，泪盈于睫，“多谢太子殿下……”

　　许是因为娇羞，病态苍白的小脸染上两抹浅淡的薄红，她不敢直视萧承烨的眼睛，缓缓转身离开，留下一道落寞的背影。

　　萧承烨静静望着她。

　　他看得出来，姜知窈是爱慕自己的，可她为了不让自己难做，为了不让自己的表姐难过，还是忍痛推开自己，默默承受这一切。

　　不知为何，想到这萧承烨心里有些愧疚，那种愧疚是因为曾经对她的误解。

　　他同姜知窈并不熟稔，很少接触，只是见过几回，但他已经从施云婉身边那个丫鬟口中，听说过姜知窈的恶名，什么嚣张跋扈，仗势欺人，欺压表姐。

　　而他喜欢云婉，便向着云婉，心里对姜知窈是抵触甚至厌恶的。

　　可如今……

　　姜知窈在沉月的搀扶下踉跄前行，背影单薄纤细，没人看见她通红的眼眸之下藏着得意浅笑。

　　男人总是会对柔弱的女人心生怜悯，尤其是柔弱漂亮还善解人意的女人，纵然是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遇到她姜知窈，也早晚会被她折服。

　　姜知窈对自己充满信心，她只是脾气差，又不代表她不好，长了一张祸水容颜，又出身高门，她若性子讨巧些，装成对方喜欢的样子，那简直就是绝杀。

　　这一套从前她在定北侯谢观澜身上试验过，百试百灵。

　　而太子萧承烨也只是凡夫俗子罢了，论性情，瞧着比谢观澜还要温和许多，好相处得多，那个人都招架不住自己，萧承烨将来天长日久面对她，岂有不动心的道理？

　　只是这个过程不能操之过急，温水煮青蛙才是上策。

　　姜知窈开始盘算下次见面该如何说服太子，她不指望一回两回的交锋能让对方改换心意，但至少不要在宫宴上公然落她脸面。

　　爱不爱不重要，她的颜面才是最要紧的。

　　一想到话本里，她被萧承烨这个不识好歹的狗男人拒绝，害她陷入尴尬欲死的场面，将来出门都要受其他小姐的嘲笑指点，她就想毁灭这个世界。

　　太子厌恶她？

　　那太子怎么不去死啊，自己眼瞎心盲有问题，还把锅扣她头上，她招谁惹谁了？

　　也就皇后娘娘眼光不错，但不影响姜知窈觉得，这口锅也有皇后的份。

　　既然有心要她做太子妃，怎么不先从自己儿子那里下手？好歹母子俩商量完了，再在宫宴上宣布她为太子妃也行啊。

　　非得各执一词，最后让她夹在中间名誉扫地。

　　萧承烨不是姜知窈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晓她的腹诽与小九九，只是不知不觉，目光在她背影上停留得久了些。

　　然而仅仅是多看了一眼，都没能逃过萧逾白的视线。

　　萧逾白默默攥紧拳头。

　　他喜欢施云婉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只可惜云婉心有所属，从始至终一颗心只拴在太子堂兄身上，他只能选择成全，在背后默默守护。

　　必要时，他还要撮合云婉与太子堂兄，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好比这次宫宴，施云婉不在受邀之列，他却通过王府的关系为云婉争取到了进宫赴宴的机会。

　　可眼下呢，太子堂兄不仅抱了与云婉不对付的姜知窈，还对姜知窈露出不舍的神情。

　　见异思迁，这何尝不是一种背叛。

　　萧逾白忍不了，事关他的云婉，他忍不了一点，所有阻碍云婉的人都该消失！

　　他深吸口气，终于下定决心，快步追上姜知窈，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弯腰抄起姜知窈的双腿，将她整个人横抱起来。

　　姜知窈今日是百密一疏，她算计了这么多，却没算到萧逾白脑子进水！

　　脚下骤然腾空的感觉让她失声惊叫，随后一记裹着香风的巴掌重重甩在萧逾白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打得周围几人全都愣住。

　　此举众目睽睽，就连沉月都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朝不远处的太子殿下看去。

　　完了，小姐辛苦经营的柔弱形象，不会崩塌了吧？

　　已经快到相府门口了，府里下人一窝蜂涌出来，人影幢幢间，沉月没能看到太子脸上一晃而过的阴翳之色。

　　不清楚他到底在生谁的气。

　　此刻萧逾白的脸偏到一旁，金尊玉贵养出来的白皙侧脸，迅速浮起殷红的巴掌印。

　　可他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恼羞成怒，而是……果然如此。

　　姜知窈就是在装，如今被他逼急了暴露本性了，正好让太子堂兄亲眼看看这女人漂亮皮囊下的虚伪。

　　“哟，怎么不装了？”他语带挑衅，没有半分要放她下来的意思。

　　姜知窈脑仁突突直跳，方才她是真的受到了惊吓，吓到她险些心疾发作，萧逾白有病吧！

　　她压低声啐了一口，“你个大傻春，你配吗？”

　　萧逾白挑衅的笑瞬间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