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的裙下臣》步烟云

34、坠崖

　　姜知窈有那么一刻很想问谢观澜，他还记不记得自己一开始是什么嘴脸，口口声声喊打喊杀，说她这种践踏真心的女人就该去死。

　　结果呢？
　　呵呵。

　　她都没怎么撩拨，他就反应这么大了。

　　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划过一抹戏谑，并未逃出谢观澜的视线。

　　谢观澜似乎也猜到她在想什么，瞬间绷紧身体，“看什么看，本王年轻气盛，也不是柳下惠，有些反应再正常不过……又不是只针对你。”

　　随后面无表情地去牵她的手，另一只胳膊扶着她的腰将她抱下来。

　　“是，王爷全身上下，嘴最硬了。”姜知窈尾音上扬，阴阳怪气道，“方才也不知道是谁，还想哄着本小姐亲他呢。”

　　谢观澜脸一沉，扶着她腰肢的手再次用力。

　　姜知窈被他抱痛了，也不客气，反手在男人胸口拧了一把，同时抬脚狠狠踩住男人的脚背。

　　谢观澜也闷哼一声，松开了她。

　　姜知窈这才勉强满意，取下鬓边一把银梳子塞到对方手里，“快把我头发梳好。”

　　谢观澜捏着那小巧精致的银梳子，重新拢紧眉心，他没给人梳过头啊，万一把她弄疼了，又要骂他。

　　“快点。”姜知窈转过身，不耐烦地催促，“赶紧梳顺了，饶你一回。”

　　谢观澜只好认命，先对着少女垂落的青丝比划两下，才拾起一小绺仔细梳通。

　　他故意慢吞吞的，一边梳，一边时不时朝来路看去，暗道萧承烨一行人怎么这么慢，他都梳了半刻钟了，就等着那两个男人赶紧来。

　　姜知窈哪里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只顾照镜子检查自己面上的妆容。

　　她今日轻轻扑了些脂粉，不仔细瞧是看不出来的，她就要做出这种美得浑然天成，不费吹灰之力的感觉。

　　照着照着，马蹄声终于由远及近赶来了。

　　太子的车辇有特殊标记，姜知窈一眼就能认出来，赶紧揣好小镜子小跑过去。

　　谢观澜感觉柔顺如丝绸般的长发自掌心划过，再一定睛，什么都没了，只有少女发丝间的甜香残留在掌心里挥之不去。

　　另一手还拿着姜知窈的小银梳，不过看样子，对方已经忘记这回事了，谢观澜便悄悄握紧了银梳塞到怀里。

　　萧承烨从车辇上下来，捉住少女的肩头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一遍，确认没有伤到，这才如释重负般松口气。

　　先前谢观澜那样突然的就把人带走，他还生怕谢观澜会伤害她。

　　随后赶到的是瑞王府的马车，萧逾白施云婉以及姜明鹤一同下来，此处是官道，往东面的密林走个几丈远就是施云婉母亲的坟冢。

　　施云婉将准备好的香烛纸钱，以及祭品一一摆上，焚香磕头，萧逾白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

　　而坟冢主人还不配姜知窈去跪拜，于是她也只是上柱香就走开了，借着散心的由头，慢慢往悬崖边走去。

　　不出意外，除了姜明鹤与谢观澜外，萧承烨也跟了过来，其次就是沉月与墨九，稍稍落后几步缀在后方护卫主子的安全。

　　快靠近悬崖时，姜明鹤便出声阻拦，“窈窈，不能再过去了，那边危险。”

　　硬生生截断了姜知窈的去路，不过好在姜知窈已经发现了藏在对面密林的黑衣人，确认过装束，的确是她事先雇好的血阁杀手。

　　只等她传递讯号，即刻动手。

　　然而要行事时，姜知窈发现了一个天大的问题，姜明鹤与谢观澜就跟自己不会走路一样，几乎是紧挨着她，但凡她有任何不理智的举动，譬如朝悬崖的方向走近，就会被这两个男人一把拽回去。

　　随后姜知窈又试图与萧承烨亲近，同样会被拽回去。

　　“……”

　　姜知窈自己千算万算，大抵也没算到这两个人碍手碍脚。

　　照这样下去天黑了她都办不成事，就在姜知窈准备设法制造意外时，施云婉与萧逾白正朝她们走来。

　　姜知窈可不想让施云婉抢走这个“舍身相救”的好机会，当即装作崴脚惊叫一声，离她最近的姜明鹤与谢观澜同时伸手拉她。

　　姜知窈那声惊叫便是讯号，千钧一发之际，隐匿在密林中的黑衣人纷纷现身，他们手持弓箭瞄准姜知窈一行人。

　　不等几人做出反应，密密麻麻的箭矢急射而来。

　　姜知窈美眸一颤，这不是她商量好的桥段！

　　该死的血阁，该死的罗厄，居然敢阴她！

　　施云婉大叫一声“殿下小心”便朝萧承烨扑了过去，死死抱住萧承烨，一副随时豁出性命保护他的架势。

　　姜知窈快气笑了，敢情她捣腾半天，是给施云婉做嫁衣？

　　谢观澜几人亮出各自兵器开始招架这铺天盖地的箭雨，不远处的太子亲卫以及相府护卫也冲过来挡在最前面，谢观澜则与姜明鹤并肩护在姜知窈身前。

　　萧承烨被施云婉护住，想往姜知窈那边去，完全被绊住手脚，情急之下也顾不得所谓的风度，他扼住施云婉的胳膊将她从身上扯开，快步赶往姜知窈身边。

　　可他才走出几步，脑中骤然传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萧承烨扶着头闷哼一声，脚下开始踉跄。

　　施云婉刚被他无情甩开，眼下也顾不得伤心，忙又跑过去扶住萧承烨的胳膊，“殿下，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施云婉焦急关切的声音在耳畔回响，与此同时，又有一个念头催促蛊惑着他。

　　和施云婉在一起。

　　和施云婉在一起。

　　他和施云婉才是命中注定要走在一起的人……

　　萧承烨完全不知道这个念头从何而来，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根本无法靠近姜知窈半步。

　　姜知窈被姜明鹤谢观澜护在身后，危难间她回头朝萧承烨望去，果然见到他身边的人是施云婉。

　　随后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密林另一侧也涌现出一批黑衣人，皆手握锃亮的长刀朝萧承烨挥去。

　　这一次萧承烨清醒了，他很快恢复如常，接过墨九递来的佩剑迎敌，同时另一手握住施云婉，带着她一面抵抗一面朝悬崖边靠近。

　　姜知窈不禁想，不会又是天道作祟吧？

　　刺杀太子的人应该要天黑后才出现的，如今真刺客提现出现，萧承烨也在应敌过程中，带着施云婉缓缓靠近悬崖。

　　所以最后还是要回到话本中的剧情，施云婉为萧承烨挡剑，二人双双坠崖大难不死，而她作为女配，只能眼睁睁看着萧承烨和施云婉感情升温，重修旧好？

　　越想越不甘心，她明明努力了这么久。

　　既然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

　　姜知窈咬紧银牙，也往萧承烨那边靠近，姜明鹤谢观澜也察觉身后来了另一批黑衣人，忙调转方向聚拢在姜知窈身边。

　　一行人重新凝聚在一处，几个男人互相交互后背，将姜知窈与施云婉护在中间。

　　然而黑衣人袭来之际，他们各自招架应付，还是给黑衣人留出可乘之机。

　　一柄暗剑不知从何处而来，直直刺向萧承烨的心口。

　　“殿下！”

　　施云婉失声惊呼就要飞扑过去。

　　却有另一道倩影快她一步，挺身张开手臂挡在萧承烨身前。

　　“噗呲”一声闷响，闪着寒芒的剑锋穿透少女的衣帛，刺入她的肩头。

　　姜知窈当即闷哼出声，看了眼自己被刺中的左肩，难以置信地望着对面。

　　此时手执长剑的黑衣少年，正是前不久她在血阁据点见过的，尽管对方一身黑衣，半边脸带着面具，半边脸是狰狞可怖的刺青，但那双眼眸她认得。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哪怕只匆匆见过一面，她也能认出对方。

　　这就是她花钱雇的杀手之一，说好了演戏而已，他怎么真刺啊！

　　姜知窈怕对方手抖再捅自己一下，更怕会掉下悬崖，当即抬手握住剑身要和刺客调转方向。

　　她已经为救萧承烨受了伤，可不能再站到悬崖边缘，她暂时没有和萧承烨一起摔下去的打算。

　　她要的只是救命之恩而已，什么感情不感情不重要，萧承烨会记得她的好，会自我感动就行。

　　姜知窈这么一调转，执剑的杀手反而立在悬崖边缘岌岌可危。

　　横竖对方不讲信义，不按她的计划行事，还敢刺伤她，那就去死好了，正好死无对证，更没人知道是她计划了这一切。

　　姜知窈抬脚准备将对方踹下悬崖。

　　就在姜知窈和对面的少年大眼瞪小眼时，施云婉又大喊大叫冲过来，因为惶恐慌张，施云婉撞到了身前的萧逾白。

　　萧逾白还震惊于姜知窈挡剑的举动，没有提防，被施云婉这一撞，身子一歪也扑过去，好死不死撞到了姜知窈的后背。

　　姜知窈被这股力量冲撞，整个人再次朝前踉跄，插在肩头的剑又深.入寸许，她甚至来不及喊痛，就与那少年一并跌下悬崖。

　　“姜知窈！”

　　“窈窈！”

　　几人齐声惊呼，唯有萧逾白及时捉住姜知窈的手腕，可他不仅没拉住，还和姜知窈一并坠入了万丈深渊。

　　“窈窈！”

　　仅存的三个男人目眦欲裂，谢观澜差点就要跟着跳下去，被白泽拦住，“那下面深不见底，王爷万万不能冲动！”

　　拉扯间姜明鹤已经在寻找通往崖底的道路。

　　谢观澜转身横刀架在施云婉脖子上，一双眼眸猩红无比，“……是你害了她！”

　　方才他亲眼所见，就是这个女人故意撞向萧逾白，萧逾白才会和姜知窈一起坠崖。

　　这个女人好歹毒的心思，她就是故意的！

　　施云婉脸色惨白，毫无血色，嘴唇都在哆嗦，“不是我……我没有……”

　　她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知窈是我的表妹，我怎么可能害她？方才真的是意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样的……”

　　她只是着急慌张，慌乱之下没有站稳才会撞到萧逾白。

　　对，他们怎么不怪萧逾白呢？明明是萧逾白直接把姜知窈撞下去的，为何都只冲她一人发难？

　　谢观澜冷笑，“你不知道？那你告诉本王，为什么坠崖的不是你？”

　　他从不打女人，也从不屑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但此时此刻，谢观澜只想杀了施云婉解气。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他的刀猛的往前一送，施云婉纤细的脖颈立时浮现一抹血痕。

　　此刻施云婉又惊又怕，她从来没有害过人，可是，又的确是因为她，姜知窈坠崖了，连同萧逾白也……

　　施云婉感受着脖颈处火辣辣的疼痛，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一脸的失魂落魄，晨起认真描摹过的妆容被泪水浸染，晕出深浅不一的斑驳。

　　姜知窈坠崖，她还可以把责任推到刺客头上，可萧逾白是瑞王世子，若被瑞王府知晓，是因为她这一撞，连累萧逾白一同坠崖，瑞王府一定不会放过自己。

　　这可怎么办？

　　谁来帮帮她？

　　施云婉六神无主，慌乱间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她心心念念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不会眼睁睁看她出事的，一定不会，只要太子殿下能出面为她说话，瑞王府便不会追究到她身上。

　　可施云婉又一次失望了。

　　在谢观澜把刀架在她脖子上时，萧承烨都没有制止，此刻他凤眸湿润，眼尾透着近乎疯狂的潮红，神色颓然地俯视着她，没有丝毫温情。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