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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又起蜂波 ...

  •   郭嘉被正式拜为军师祭酒,“祭酒”二字是曹操专为他而设的,足见倚重。

      他怀揣印绶回家,喜上眉梢地向妻子炫耀多贴切,又顺道带上她:“我这‘祭酒’二字怕是拿夫人的‘暖玉醪’换的!”

      邓结被他逗笑,这种时候都能被他找到油嘴滑舌的机会,“我看是你在曹公府里没少偷喝,专告天下你是酒鬼来的!”

      话虽这么说,可邓结还是打心底里为夫君高兴,琢磨着定要备些独特心意给他作礼。

      想起家中尚存槐花茶,却不似当年邓家中常备花蜜。清雅有余,总少了些甜润。

      如今校事府初立,郭嘉那点俸禄大多也都投进这无底洞,这会要是特地去高价购蜜总显得奢靡浪费了些。

      邓结想到从前曾在田间学人养蜜蜂,现在后院草木渐丰,不若重操旧业,能酿些精蜜也不枉自己一片心意。

      一念兴起,想到便做。
      凭着记忆和寻来的残简记载,又找到城外的老农请教,拉着阿榆槐娘一起反复琢磨改良蜂箱。

      蜂箱被安置在后院的僻静角落,她特地与人置换了些野蜂蜜涂在箱口吸引蜜蜂。

      或许是运气好,她这番诚心当真引来一小群野蜂安家。

      邓结大喜,提前告知与郭嘉让他避着些,自己则每日小心观察,远远地瞧着这些小生灵在花丛中忙碌。满心期待着这亲手引来的蜂,酿出香甜的蜜,为郭嘉煮出满载心意的茶。

      郭嘉正因天子建都一干事务忙得团团转,只知妻子在家每天兴致勃勃地捣鼓新事物,便也安心,无暇多问。

      秋尽冬去,邓结小心翼翼护着蜂箱保温越冬,转眼来到建安二年春夏交际,眼看着蜂群逐渐壮大。

      她心痒难耐,自己拿帛布缝了个简易面罩和手套,迫不及待地趁蜂群出去活动之际打开蜂箱查看,果然在角落发现一小块金黄!

      她如获至宝,掰出来后迅速撤离。拽着槐娘用竹刀轻轻刮下一点点晶莹的初蜜,冲了一小盏温水,两人分得浅浅一口,那甜中带涩的味道让她们看到了成功的曙光,高兴得拉起手来。

      这千金不换的喜悦点燃了邓结的壮志,便寻思趁着天暖花开还可以再扩大些规模,就撺掇着阿榆夫妇一起照着先前的法子多做了几个蜂箱,安置在后院宽敞的地方。

      只是他们这忙进忙出的,不免被街坊邻里瞧了去,阿榆也未多顾虑,有问必答,直直说了自家夫人的心意。
      不想他一番憨直的炫耀,裹挟着金贵的自酿精蜜的诱惑,再次在城中流传开来。

      这天又到了邓结义诊的日子,竟有病患来得比她还早,已然在惯常坐的摊位前排队候着了。

      为首的是一个妇人扶着位捂住红肿胳膊的壮汉。
      “夫人,快给瞧瞧,不知是被什么毒虫蛰了,又疼又痒的。”

      邓结定睛一看,那红肿的中央,赫然还嵌着一根细小的蜂针。

      她不免心头一紧,往后看看似乎也多是皮肤红肿。
      该不会是自家蜜蜂闯祸罢?

      手上熟练地为他取针调药,惴惴不安地询问:“大哥在何处被蛰……”

      得知他所处的地方距离自家完全两个方向,又道是春夏多虫,稍稍安下心来。

      可不想接下来这一日多是来治蛰伤的,并且都说的“邻居家的蜂”,不免疑窦丛生。
      她来许都一年也未听说谁家是专养蜂的,何况大多采蜜人也是去野外寻的野蜂巢,怎的一下子多了这许多“邻居家的蜂”?

      终是叮嘱他们“万勿轻易靠近蜂巢,更不可惊扰蜂群”罢了。

      她心绪难宁地结束今日义诊,担忧起莫非是自家的蜂儿飞出去另外安家闯祸也未可知……若真是自家源头,这份给奉孝的心意,岂不是成了祸端?

      邓结忧心忡忡地回到家,坐立难安。
      她到后院查看那几个蜂箱,似乎并无异常,观察良久也未见有蜂群离开过院墙。
      但她又想着万一呢?自己毕竟无法盯着所有小虫,万一有漏网之虫飞出去了呢?

      最终在后院徘徊良久,咬了咬牙,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她拿出面罩和手套,忍痛将最新安置、尚未有蜜的几个蜂箱捣毁,只留着那只最早的、养了半年也未曾出错的蜂箱。

      然而,此事却远远没有如她所想那般结束。

      接下来的日子,她未曾出摊都有人寻上门求诊问药。

      她去医馆也发现到处都是被蜂所伤的人,不分富贵贫贱。

      被蛰成“猪头”的富家公子、肿着半边脸的妇人、手指肿如瓠瓜的孩童,排着队哭诉。伤势轻重不一,轻者红肿疼痛,重者甚至呼吸困难,还有个娃娃差点昏厥,把邓结惊出一身冷汗。

      邓结干脆每日出诊,那义诊摊倒成了专治蛰蜂摊了。

      在义诊时,她还会听到这些伤者的相互比惨,交流着各自的受伤经历。

      “我是被张屠户挂在肉铺旁边的‘猪血蜜蜂’蛰!那味……”一卖菜妇人捂着脸控诉,作势要呕,引得众人哄笑,“蜂子都要疯了!”

      “你那算啥?我家背靠李氏大院,他家的蜂箱可是放在我家的院墙上的!说什么‘采高节之气’,分蜂的时候,那蜂群跟黑云似的罩下来,你们可不知道有多骇人!”在场哗然,再看那人的满身伤也不奇怪了,纷纷安慰他。

      邓结一边听着这些奇奇怪怪的缘由,一边仔细给众人处理伤口。

      她发现这些伤者基本都是被跟风养蜂的人所累,而养蜂者大多也不识蜜蜂习性,因选址不当、不懂管理、惊扰蜂群、毫无防护,导致引火上身。

      她只能在诊疗时一遍遍强调安全知识,但收效甚微。

      医馆爆满的消息,虽然有入曹操之耳,可他这几日忙于应付袁绍派来的使者,无心顾及,只让荀彧多安排些人员关照。
      毕竟他光是应对使者“关切”天子东迁就有够烦闷了,那使者言辞间颇多傲慢试探,让他憋了一肚子火。

      这日,使者正带着随从在许都“巡视”,正好撞上一户民宅前的小孩在捅蜂窝。

      那使者一行锦衣华丽,身上熏香浓烈,蜂子尚未完全被激怒,便已被那香味引走,直冲使者而去。

      随从惊叫挥打,可这几下反倒惹怒蜂群,对着几人穷追不舍,一直逃窜到河边跳入水中才好不容易摆脱蜂群。

      然而他们又不懂水性,拼命挣扎呼救,直到被民众呼救,士兵拿来长棍才狼狈救上。

      使者不但落魄湿身,浑身还被蛰得疼痛跳脚,风度尽失,只觉许都丢了天大颜面,怒不可遏。

      消息很快传入司空府。

      曹操正在与郭嘉、荀彧等人商议如何应对这位傲慢的使者,听闻此讯,脸色瞬间阴沉如铁。

      曹操大怒,当即怒骂道:“驿馆周遭!许都城下!竟能让河北贵使遭此奇耻大辱?!被蜂追得跳河?!还被蜇成这般模样?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是要给袁本初落下我许都乃‘蜂巢蚁穴’、‘不堪为都’的污蔑口实吗?!”
      他怒火中烧,这已不仅是安全问题,更是对他曹操统治能力的羞辱,尤其是在这个敏感的节骨眼上。

      厅内众人噤若寒蝉。

      蜂蛰?
      郭嘉心头猛地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化为冰冷的现实——祸事终究是烧到自家后院了!
      原也听闻了民众跟风私自养蜂之事,只道大伙过了这阵热情被蜂折腾两下也便过了,再不济待天冷了没甚效益自然也会放弃,岂料会在这关键时刻出这么大问题!

      这厢侍卫还在询问曹操是否追查源头,郭嘉心一横,与其等曹操发难,不如自己早些认罚反倒求个痛快。

      郭嘉先曹操一步,上前躬身请命:“明公息怒,此事乃嘉治家不严之过!内子无知,私自养蜂,引得满城效仿,方有此祸。明公要查源头即刻便差人随嘉回去,所有责罚皆由嘉领下!”

      曹操怒极反笑,“好你个郭奉孝,你倒会揽责!你那好夫人养蜂取蜜,心思巧得很!现在蜜没酿成,倒酿出这泼天大祸,连河北贵使都成了她养蜂的活靶子!你让孤如何跟袁本初交代?!”

      他也不再给郭嘉辩解的机会,厉声咆哮:“仲康!”

      “末将在!”许褚虎躯一震,上前领命。

      “即刻点齐甲士三队,家家户户去查!首先就去军师祭酒家里!把她那引祸的根源,连根拔起、就地焚烧!一只蜂、一滴蜜都不许留!若有阻拦,视同抗命!快去!”

      “诺!”许褚大步流星离开议事厅。

      郭宅里,邓结将将步入宅院,疲惫地结束义诊,尚未解下药囊,门外便响起重重的叩门声。
      阿榆前去开门,被粗暴地推开,许褚带着五名甲士直直往郭嘉书房冲去。

      “许将军?请留步!这是何故?”邓结脸色煞白,见这几人不由分说就要冲门,赶紧上前阻拦。

      许褚脚步一顿,抱拳行礼,“奉主公命令,收缴祸源蜂箱,就地焚毁。夫人,莫怪!”
      他一抬手,身后几人又要往前冲。

      邓结嘴唇一扁,知道她那宝贝蜂箱终于还是逃不过这被毁的命运,可她见甲士们毫无防护就要去毁,又不忍心他们被蛰,强忍着心疼再喊住众人,从自己房里掏出面罩手套和未裁的帛布,“蜂受惊会蜇人,你们……你们得护好自己。”
      她一边分发防护,一边泪眼婆娑。

      许褚见她这幅模样,也不由得缓下态度,“此事惊扰河北使者,夫人见谅。”
      邓结也知袁绍阵营对曹操的敏感性,无奈点头,其实自那蜂祸渐起自己心里也多少预感到这结局是难免的。

      甲士们粗暴地把蜂箱用帛布裹住,拎到前院,一把火全给烧了。
      邓结听着被闷在里面的蜂鸣声和砸出流淌的金色蜜液,不□□下泪来。

      郭嘉赶回家,所幸没有他担心的那样起冲突,见着妻子啜泣的委屈模样,将她拥揽入怀。

      邓结压抑的哭声终于得以释放:“呜……我的蜂……你的蜜……都没了……都怪我……”

      议事厅内,曹操等待许褚的复命之后,便着手让荀彧想法安抚那使者。

      荀彧见曹操怒气冲冲地恨声着:“郭奉孝这个不省心的,连自家后院都管不住!惹出这等祸事,丢尽了孤的脸面!”

      荀彧正欲开口劝慰,却见他脸上的暴怒又突然被一种极其复杂的快意取代。

      他嘴角微微抽搐,压着声音对荀彧道:“你说它怎么蛰的是使者呢?这要是直接蛰的本初……噗。”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喷笑了出来,“真解气!叫他在孤面前耀武扬威!下次把奉孝同那邓氏一起送本初那里出使,让他们想点什么法子去折腾他!”

      荀彧见曹操没有再迁怒郭嘉,也算松了一口气,温声试探道:“明公所言极是。只是祸源罪责……明公打算如何处置?”

      曹操冷哼一声,“不错,祸源虽除,罪责难逃。郭嘉治家不严,其妇邓氏私养蜂虫,致使民生大患,惊扰军民,蜇伤贵使,罪无可恕。
      着邓氏即日起于城中设点,凡有一人未愈,她便一日不得停歇!”

      荀彧见曹操未对二人严惩,反倒顺着邓结的义诊习惯让她清理这后果,倒也是他的一份网开一面了。

      郭宅里,郭嘉见邓结平复下心情,轻抚她的背,“说怿莫伤心了,你的心意嘉明白,那日你同槐娘冲泡蜜水我就在门外,看你开心我就知道那蜜定然甜。”
      他捧起邓结泪干的斑驳小脸,“今日这番折腾,你也累了,晚上我给你烧水,我们一起好好泡汤解乏,驱驱这满身的晦气焦味可好?”

      邓结抬起红肿的眼,轻哼一声:“你若真想让我解乏,便亲自在外头烧水,让我好生一人呆着。”

      郭嘉换上狡黠的笑容,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怎么行?你折了我的贺礼还未赔!蜂蜜哪有你……”

      邓结立刻捂住他的嘴,一下子红了耳根:“莫、莫要再往下胡说!”

      郭嘉被捂着嘴,眼睛却弯成了月牙,摇晃着脑袋,顺便亲了一口她的手。

      两人正闹着,曹操的罚令也传到了。

      邓结闻言拜谢领命,郭嘉心中悬着的最后一份担忧也终于稳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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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咕咕们的每一次点击和收藏都是我最大的动力。 签是签不了一点了,我已经放弃了。 大纲已经完全完成,写一定会写完的,毕竟也不长,已经过半了。 如果等写完到时候还有人继续追,有愿意嗑这对cp的,我会在完结后出番外从他们初遇的故事开始更。 小透明在这里谢谢每一次的点击,啾咪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