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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诈、诈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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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红墙绿瓦,屋前的老树抽出了嫩黄的新芽,后院湖水还未化冰,零星的冰碴子飘动,寒风瑟瑟,钻进骨缝还带着初春的凉意。
“老天保佑,我家少夫人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圆脸的小丫头春红跪在冰冷的石板上,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哭得满脸通红。
“春红,你这贱皮子!”
“是不是老夫人指使你来害我家小姐,好给你们那表小姐腾位子?”
回廊下一个稍有壮实的婆子正指着春红不断骂搡,皱纹纵横的脸上焦灼难掩,“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贱人,一个个的都想要我家小姐的命。”
“要是我家小姐真出了什么事,老婆子我一定闹得满京城人皆知,叫他们看看你们虞家喜新厌旧、害死主母的嘴脸。”
柳妈妈说罢也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她可怜的小姐,嫁入这高门首辅府,不得夫君欢心也就罢了,这府里头的下人也不拿她正经主子。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回绝了虞家老爷的结亲一说,反正虞家高门大户的,打心眼里就瞧不起他们商贾户,也好过他们小姐在这儿受人磋磨。
这大寒天的,满湖水的冰碴子,眼看着这命都要搭进去了!
要是小姐救不过来,她可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啊。
院落门内,数十个须发花白的大夫围聚在床榻前,床榻用鹅黄色帷幔隔断,躺在里面的女子只露出一只苍白的手来,上面搭着丝帕。
几人挨个诊了脉,又讨论半日,却个个摇头叹息,最后还是一个最年长的大夫颤巍巍拱手:“首辅大人,少夫人脉息全无,已是……回天乏术,还是早做打算吧。”
对面的男人还穿着朝服,像是刚下朝就赶了过来,眉眼还带着几分忧色和疲惫,赤红团鹤官袍大袖垂落,袖口的流云纹下双手紧攥。
虞少卿十五岁中第为状元,不过及冠之年便坐上了首辅之位,端坐间自有沉稳气度,他眉骨生得清俊,两道长眉斜飞入鬓,墨色浓淡相宜,此刻却难得微微皱起。
他的视线落向帷幔内面色苍白的沈绾,眸色深沉如水,他对这桩强塞的婚事并无多少情意,平日自己公务繁忙,很少回府,对沈绾也没怎么关注过。
今日一下朝正要和同僚商议水患的事,却听着府中下人来报说沈绾落水,他只得急匆匆赶回来。
他不喜欢沈绾,也无心情爱,但沈绾毕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给了对方妻子的体面,平日里更是不曾苛待过她。
正当他想着是否是对妻子疏于照顾时,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咳嗽声骤然响起,像惊雷般在寂静的房间里炸开!
“嗬——!”
“诈、诈尸了!”
“有鬼啊!”
几位老大夫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缩到虞少卿身后,抖如筛糠,眼神都不敢往那帷幔帐内瞥一眼。
他们…他们明明诊断出沈绾已经气绝,怎么还会咳嗽呢?
虞少卿眉头紧蹙,大步迈向床边掀开帷幔,视线正好撞入一双刚刚睁开、澄澈而茫然的眸子。
“沈绾?”
床上先前还气若游丝的女人猛地坐起身,剧烈的动作牵扯着虚弱的身体,带来一阵眩晕和真实的酸痛。
她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溺水时冰冷的窒息感和心脏被攥紧的剧痛。
“快给夫人诊断。”
虞少卿面色一喜,虽然她对沈绾没有男女之情,但也不愿意沈绾就这么死了。
“大人……”
几个老大夫还有些颤颤巍巍地不敢上前。
“赶紧过去。”虞少卿眸色一沉。
在他的威压下,几个老大夫只得上前搭上沈绾的脉搏,先前已停止的脉息此刻却有力地跳动起来,一下比一下有力。
天底下竟有这般奇迹的事,人死如灯灭,命脉已绝,竟还能活过来。
几位老大夫面面相觑,最后全朝着虞少卿一跪,“恭喜大人,夫人福大命大,待我等再写一份方子,好生养些时日,便可痊愈了。”
此刻,沈绾还处于巨大的惊涛骇浪当众,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很疼!
这不是梦!
这触感,这疼痛——
她震惊地环顾四周古色古香的雕花木床,绣着繁复花纹的锦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香料的气息混杂。
略过床前那个穿着官袍、气质矜贵的男人,再落到自己身上陌生的、质地精良却繁复的古代衣裙。
老天爷,这是给她干哪来了?
她该不会穿越了?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
她分明记得,就在刚刚她还在教徒弟们自己研发出来的一道新菜,突然厨房内灯光闪烁,一盏吊灯突然落下,狠狠地砸在她的身上。
那一瞬间,她只记得一股巨大的疼痛席卷全身,最后化过冷水包裹的窒息,带走她努力维持的意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眼前的情况,听这些人的说辞,那个男人好像是她丈夫?
“沈绾?”
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探究和不容忽视的威压。
沈绾猛地回神,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眸,她下意识地开始想原主是怎么和她的丈夫相处的,可想了半天,只有头痛欲裂,她放弃了思考。
身体的虚弱和心灵的震荡让她此刻的表情管理彻底失效,一张姣好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只剩下最真实的震惊、茫然和一抹尬笑。
那微勾的嘴角,看在虞少卿眼里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虞少卿皱了皱眉,沈绾是在怨恨他薄待了她吗?
她似乎变了。
以前的她满目哀愁,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会谨守规矩不敢怨怼他半分。
而如今……
沈绾不懂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她一向随遇而安。
此时她的眼神已经落在屋内的古董花瓶上,忍不住地猜想这玩意儿放到现代能值多少钱?
最后又落到一方铜镜上,缥缈模糊的影子依稀可见她的大概面容。
她惊讶的发现这具身体的脸竟然和现代的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大概是虞少卿目光太过灼热,沈绾想无视又无视不掉,只能朝他扯出一个疏离的浅笑。
异世孤魂附身苏醒,这种事情太过离奇,她得掩藏好,不然怕是要被当作妖怪抓起来,烧死。
她还不想死。
但她没有任何记忆终究是一个隐患,不如趁此时此景装失忆吧!
“沈绾?”虞少卿见她眼神发直,对自己的呼唤毫无反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
沈绾一个激灵,强烈的求生欲瞬间上线。
稳住!不能露馅!当务之急是苟住!
她赶紧敛起脸上过于丰富的表情,努力回忆原主那少得可怜残存的一点记忆。
她模仿着原主的恬静,柔柔的出声,“夫君唤我何事?”
眼前这个男人长得很帅,但是……瞧这个男人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他们俩夫妻感情不好?
虞少卿掩唇轻咳,似乎对她迟钝的反应有些不满,“既然已无大恙,那便好好歇着吧。”
这可真是天籁之音。
这简直是官方认证的“躺平许可证”和“免死金牌”!
她现在确实乏的很。
大夫开完药方,众人退去,虞少卿也以公务繁忙为借口走了,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沈绾长长吁了口气,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咸鱼般瘫软地靠回引枕上,好好歇着——
她低头看着自己这双白皙娇嫩、一看就没沾过阳春水的手,再对比记忆中那双布满薄茧、偶尔还带着烫伤刀痕的手,想来原主是个娇贵的人。
她正想着,外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春红就扑了进来,连带柳妈妈也哭得伤心,一进来就赶紧将沈绾上下打量了个遍。
“少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春红跪在地上还在哭。
柳妈妈则是寻了件大氅给沈绾披上,“小姐,幸好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老爷夫人交代了。”
俩人的哭声打断了沈绾的思考,她拍了拍柳妈妈的肩,安慰道:“我无事,就是脑子不记事了,你是何人?”
她笑嘻嘻的模样,让柳妈妈瞬间想起来还未出阁的小姐,也是这般明媚开朗,却被这虞府磋磨的逐渐消瘦。
“我的小姐啊。”柳妈妈又抱着她一通哭。
等她好不容易哭完这才知道,她的新身份不简单。
她原是商贾之女,奈何她爹外走走生意时救了个穷秀才,俩人一见如故,还相互许了娃娃亲。
后来穷秀才一举高中,仕途稳进,虞家门楣变得高不可攀。
门楣不对等,她的父亲怕她受委屈,原是想拒了这门婚事,但架不住虞老爷却记挂着救命之恩,说什么也不许退婚。
虞老爷当着沈绾父母的面发誓,会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见对方如此赤诚,沈老爷最终还是松了口,将自己宝珠送进了虞家。
那天京城漫布红绸,郎君身份高贵,娘子家财万贯,他们的婚事可谓是一段佳话。
婚后,虞老爷和夫人待她确如亲女般疼爱,只可惜没两年虞老爷和夫人突遇横祸陨了。
自那以后,虞家再也没人护着她,她的日子越发开始愈发难过。
虞老夫人看不起她商户的出身,觉得她门楣低贱,还不能为丈夫仕途助力,一心想着法子想把她休了。
而虞少卿自新婚之日起就对她不冷不热的,常以公务缠身为由,不在她房中留宿。
一来二去,渐渐的,府中的下人也不拿她当主子,心下傲慢。
沈绾听完,撇了撇嘴,忍不住腹诽,真是恩将仇报!
男子汉大丈夫,不乐意娶,就别娶呀?既然娶了,为什么不好好待人。
冷暴力,最是可恨!
还有老夫人也是一个拎不清的,若非沈家相助,她虞家何来今日,现在嫌弃上商贾了?真是可笑。
她们不会是觉得让沈绾入了门,就是报恩了吧!
如果没有入虞家的门,说不定沈绾会遇到良人,携手一生。
又怎会早早溺水身亡。”
柳妈不知她心中所想,喋喋不休的讥讽道,“咱们小姐进门时可是带来了半个家产的嫁妆,咱又没吃他们的喝他们的,一群畜生东西。”
半个家产——
沈绾眼睛都亮了。
她很有钱?
“我都有哪些嫁妆?”
柳妈妈闻言手脚麻利地从旁边匣子取出来一份嫁妆单子,沈绾看完眼皮一翻差点儿昏过去。
老天爷,你待我不薄啊。
社畜爆改富家千金。
“虞少卿讨厌我,从不踏进我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