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前任第七年失效了》秋阮

16、“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呆在医院里了。”

　　医院里人还是很多，即使是住院部也有来来往往的人，白色的灯光把走廊照得很亮堂，白寄君听见门关上了，却没有看见林少辞。

　　大概是走了……吧。

　　他机械地往外走，拿出手机开始看导航，琢磨着要不要坐高铁回家。
　　也就一个小时不到，现在回家还能赶上……赶上……

　　“哥！”白才哲从后面追上来，叫住了白寄君。
　　白寄君脚步一停，把手机收了起来，脸上扯出一个微笑来：“别喊我哥，我没钱。”
　　白才哲有些歉意地开口说：“不是，我们也不缺钱，哥……你知道的妈不是这个意思。”

　　白寄君：“我管她什么意思，眼不见心不烦，我不可能因为她再去改变什么了。”
　　白才哲叹了口气：“不是，妈叫你回来是想看看你，她真的也……”

　　“她到底什么病？”白寄君有些不耐烦了。
　　“恶性肿瘤……医生说发现的太晚了，不知道能不能过年。”白才哲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的，妈她不喜欢去医院，也一直没怎么做体检。”
　　“我没什么好看的。”白寄君说，“她看上去也不是很想看到我的样子。”

　　“当然不是，白寄君，你也换位思考一下一下好吗？妈妈当然是为了我们好。”白才哲有些愠怒了，伸出手去抓白寄君地肩膀，声音有些大，周围的人纷纷侧目投来目光。
　　白寄君侧身躲开了，垂下眼眸看着地面，走廊的灯光反射在地上。
　　医院的地一尘不染。
　　他一点也不在乎地说：“她喜欢你，当然为你好。这有什么可争辩的吗？”

　　医院里什么人都能见到，周围的人也见怪不怪的移开了视线，偶尔能听见一两声呻吟，嘈杂的声音很多，但又显得分外安静。
　　白寄君有些气血上头，只觉得喘不过气来，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下去：“我现在也不需要她为我好了。”

　　“白寄君你是不是太钻牛角尖了？”
　　“不，我没有。”白寄君摊了摊手，余光看见林少辞四处张望，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白才哲，我考上大学那年你妈就说要把我赶出去，后来我回来是因为我爸遗嘱里写了要给我分配家产，现在我是成年人，和你妈，没有任何关系。”
　　“硬要说我们有一层赡养的关系，我可以按照法律规定出这份钱，我并没有给她做出气筒的义务。”

　　“你妈打你的时候用的是木棍，你可以站起来把那根木棍扳断，我呢？”白寄君冷冷地看着他说，“让我走，你挡住我的路了。”

　　确切的说，当白寄君有力气反抗的时候，盛青再也没打过他，而是选择用语言进行侮辱。
　　但在更小的时候，没有力气反抗的小学阶段，白才哲从来没有挨过打。

　　白寄君不理解，也再也不想去理解了。
　　好像白才哲的童年从出生一直延续到初中，盛青惊恐的发现这个儿子对比大儿子愚蠢了不少，成绩实在是太差，才想起来应该继续用棍棒进行教育。
　　而白寄君的童年从他迈进小学就结束了。

　　他需要不断地表现得更优秀，比所有人都优秀，以换取老师对他的夸奖，只有那时候盛青的视线才会吝啬的从白才哲身上下来，分一点给他。
　　只有优秀，他才能获得这份属于母亲的爱。

　　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弟弟想要妈妈的爱什么都不用做，而他却要付出代价呢。
　　爱，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吗？需要付出成本才能有收获。

　　上了高中以后，白寄君开始观察盛青对自己说的话和对白才哲说的话。
　　也不一样，盛青从来没对白才哲说过什么：“我可以放弃你，不要你这个孩子”一类的话。
　　好像无论如何对于白才哲的惩罚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说两句，甚至没有侮辱性词汇，对于他的要求也不及白寄君的一半。
　　甚至中考没考上重点高中，对于白才哲，反而给了他亲戚发给他的红包。
　　而白寄君考上重高的那一年，他一分钱都没拿到，只是不断地被叮嘱“重高只是另一个起点，不要以为考上高中就可以放松了”如此云云。
　　人和人的待遇为什么区别这么大？

　　我们都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他要被呵护，我就应该自己摸爬滚打，还要承受你的怒火？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生我？直接把我杀掉，不要让我长大不就好了吗？
　　又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你是可以好好地“爱”自己的孩子的呢？
　　所以，我是不是你的孩子？

　　……
　　嗡鸣声充斥了大脑，视野渐渐开始模糊，一切嘈杂的声音在渐渐远去。
　　“哥，她只是说话不好听，又不是真心的！”白才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里十分急切，好像迫不及待地想要挽回这段已经彻底破碎的亲情，“不管怎么说妈也爱你啊！现在她都这样了，你说走就走？你有没有良心啊！”
　　白寄君沉默着转过身，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
　　真心不真心重要吗？
　　他挤出一个很勉强的笑：“白才哲，我和你不一样。”

　　“我这个人比较钻牛角尖，爱较真。还有，你这些话盛青从小对我说到大，已经不起作用了，抱歉。”

　　白寄君转身离开，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已经再也没有什么能压垮他了。
　　他已经长成了一个能够支撑起自己所有痛苦的大人了。
　　再也没有任何人压迫他往前走，别人强加给他的期望也已经彻底被抛弃了。

　　大概，已经彻底可以独自往前了吧。

　　走廊的灯很亮，往上看的时候却觉得那光太刺眼，和小时候站在门外的时候外边忽闪忽闪的黄色的灯完全不一样。
　　睁大眼睛仰起头，天旋地转的，一会，白寄君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径直朝林少辞走去。
　　“别找了，我在这。”

　　林少辞有点路痴，看见白寄君眼睛都亮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
　　白寄君举起手机一看，才发现上面有五六个未接电话，叹了口气：“进病房前随手开了免打扰，你不是说在病房外面等我吗？”

　　林少辞把买的东西拎起来给白寄君看：“给你买了点吃的，饿不饿？”
　　白寄君想说还好，话还没说出口，长时间站立和脾气大幅度起伏的眩晕感终于再也没办法被忽视了，好像身上的血液都在倒流，全部灌进了脑子里，空气沉重的根本推不开，一下子把他压倒了。
　　灯光好亮，可他眼前发黑，白寄君想伸出手让林少辞扶一下自己，声音都还没发出来，就失去了意识。

　　无知无觉，什么都听不见，就像在打游戏的时候因为设备没电了，就这样强制下线了。

　　林少辞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拥住白寄君，他整个人就这样瘫软在林少辞身上。
　　“医生！这里有人晕倒了！”

　　还好是在医院，没一会白寄君就醒了，脸色苍白，嘴唇还隐隐有些发黑，意识回笼，大脑仍然是混沌一片，像是扔到洗衣机里滚了几圈又装回了头盖骨里，晕得他想吐，一点力气都没有。
　　白寄君觉得自己好冷，好像在冰窖里一样。
　　他躺在医院的椅子上，还好已经很晚了，再多的人也不至于没地方给他躺一下。
　　白寄君想撑着自己坐起来，被林少辞摁了回去，眼镜摘掉了，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靠近，但白寄君还是看不清。
　　林少辞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关切地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得了绝症。
　　“还晕不晕？我们再去打一支葡萄糖吧……”他伸出手蹭了蹭白寄君的嘴唇，热的。

　　“不晕……你让我坐起来……”嘴上说着不晕，白寄君只觉得眼前还是黑压压的，“眼镜……你把我眼镜给我。”
　　他的嘴唇和面色实在是看上去可怕，林少辞一点也不放心，又把他摁回去：“躺好，别动，眼镜在这。”

　　视线是清楚了，但还是晕乎乎的，只有视野中间一小片能看见，林少辞站在他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白寄君也只能看清他的脸：“我不要打针，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一股恶心感咽了回去：“你让我坐起来，躺着好尴尬……我又不是病人。”
　　林少辞把病例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低血糖进急诊，血糖一测人医生问我是不是虐待你，一打针那护士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我差点被人以为是家暴男了你知道吗？”林少辞坐下来，把白寄君的脑袋抬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你那么漂亮，护士以为你是女孩子，本来想等你醒了劝你远离家暴男早点分手，一看病例发现你是男的，看我的眼神又变了。”
　　他把手放白寄君胸口上，感受他胸膛缓缓的起伏：“这样难受吗？再躺一会我们回家。”

　　白寄君一点也不舒服：“少看点恋爱番好不好……这样好难受，你让我坐起来吧我求求你了。”
　　林少辞只好笑着把他扶起来，握住他的手摩挲了一下，又扒拉开白寄君的长袖看了看。

　　白寄君想推开他，可惜连握住拳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瘫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任人摆布，后背贴着金属冷得他想直起身来，但一点力都使不上：“你又要干什么……”
　　“看看手，算命？”林少辞这回竟然嘴里一句正经的都没有，抓着他的手腕看了半天像是在数数，一会儿两个手都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放在掌心轻轻搓起来。

　　林少辞的手是暖的，白寄君抽不开来，只有力气用声音抗议他：“我头晕，你别这样搞了，难受，我想睡觉……”

　　他的手被人放回在自己腿上，身边空了，林少辞站起来了：“再去打针葡萄糖，听话。”
　　白寄君欲哭无泪：“我没力气动，求你了我不想打针。”

　　他眨了眨眼睛，想挤出两滴眼泪，可惜动作实在是有气无力，看上去下一秒又要关机了，为了打消林少辞的念头，挣扎着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我们去吃饭也行，我饿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呆在医院里了。”
　　白寄君的声音很轻，语气却越来越急促，他本人一直意识不到。

　　这样说话就像是在撒娇。

　　林少辞叹了口气，伸出手扶住他，轻声说：“好，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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