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章：她总买最便宜的饭团→ 「便利店最廉价的三角饭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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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的铃声像一把钝刀，切割开上午紧绷的神经，整个教学楼瞬间沸腾起来。桌椅碰撞声、喧哗声、奔向食堂或小卖部的脚步声汇成一股嘈杂的洪流。陈默合上摊开的物理练习册，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他没有立刻起身，目光习惯性地、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惯性，飘向教室后方那个靠窗的角落。
林葵已经收拾好了桌面。她动作总是很轻，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不想引人注意的谨慎。她没有像大多数同学那样呼朋引伴，也没有掏出精心准备的便当。她只是拿起那个深蓝色的旧帆布书包，安静地站起身，像一抹悄无声息的影子，融入了门口涌出的人流。
陈默的心跳不易察觉地加快了一拍。几乎没有犹豫，他抓起桌上的钥匙和零钱，对旁边还在慢吞吞收拾的张伟丢下一句：“我去趟‘好邻居’，买点东西。”
“哎？帮我也带个面包……”张伟的声音被甩在身后。
陈默快步走出教室门，目光迅速在走廊攒动的人头中搜寻。很快，他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深蓝色的校服，束在脑后的柔顺黑发，微微低垂的头颈。她走得不快，却巧妙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发生的肢体接触，像一条无声的鱼，在喧嚣的河流边缘游弋。
她果然没有走向香气四溢的食堂，也没有拐向校内那个总是挤满了人的小超市。她的目的地，是校门外那条车水马龙的大街对面。
陈默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混在同样出校觅食的学生队伍里，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侦探，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隐秘的负罪感，却又被一种更强大的、名为“好奇”和“担忧”的力量驱动着前进。
穿过马路，避开几辆不耐烦按着喇叭的汽车，熟悉的红绿招牌映入眼帘——“好邻居”便利店。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废墟早已被清理干净，破碎的玻璃换成了新的，扭曲的货架被扶正，倒塌的商品重新码放。空气中弥漫着新装修材料的淡淡气味，混合着关东煮的咸香和烤肠的油脂香，试图覆盖掉昨夜残留的硝烟与血腥。只有地面几块新铺设的、颜色略有差异的地砖，以及收银台旁边那台外壳带着明显凹痕的冰柜，无声地诉说着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意外”。
林葵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推开了那扇崭新的、还贴着保护膜的玻璃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陈默在马路对面一棵行道树的阴影里停住脚步。隔着透明的玻璃窗，他能清晰地看到便利店内的景象。他装作在查看手机，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定着那个纤瘦的身影。
她没有走向琳琅满目的便当区，也没有去看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熟食柜台。她甚至没有在摆放着各种饮料的冷柜前停留。她的脚步，径直走向了靠近收银台、一个相对冷清的角落。
那里摆放着最基础、最廉价的速食食品。成箱的方便面，袋装的饼干，还有……堆叠在一起的、用透明塑料薄膜包裹的三角饭团。
她的目光在那堆饭团上短暂地停留。陈默能看清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阴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在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里，指尖微微泛着白。她的视线，似乎在几种不同口味——梅干菜、肉松、金枪鱼沙拉——之间，有过极其短暂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游移。
最终，那只纤细的、带着一种近乎透明脆弱感的手，伸了出去。
没有犹豫，没有比较，目标明确。
她拿起了最下面一排、价格标签上印着最便宜数字的那种。包装是最简单的透明塑料，里面是朴素的白色饭团，没有任何花哨的馅料图案，只印着小小的“原味”两个字。
陈默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感涌上喉头。昨夜便利店废墟上，那星光璀璨、挥剑斩魔的凛冽身影，与此刻站在明亮柜台前，手指捏着最廉价原味饭团的单薄少女，两个画面在他脑海中猛烈地碰撞，激起无声的惊雷。巨大的反差带来的不是猎奇的满足，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心疼。
她拿着那个小小的、轻飘飘的饭团，走到收银台前。收银台后站着的，正是昨夜那个蜷缩在柜台下、瑟瑟发抖的年轻店员小哥。他看起来精神还有些萎靡，眼圈发黑，显然还没从“煤气爆炸”的惊吓中完全恢复。此刻，他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带着点疲惫的麻木。
“嘀。”扫码枪发出短促的声响。
“三块五。”小哥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林葵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同样有些旧的零钱包。她低着头，小心地打开，从里面数出三枚一块的硬币，又摸索出一枚五角的硬币。硬币的边缘有些磨损，在灯光下反射着暗淡的光泽。她将它们一枚一枚、轻轻地放在收银台光滑的台面上，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叮当声。
小哥眼皮都没抬一下，熟练地将硬币扫进收银抽屉，撕下一张小小的收据递给她，整个过程如同设定好的程序。他甚至没有多看这个总是买最便宜饭团的沉默女生一眼。
林葵接过收据，看也没看就塞进口袋，拿起那个小小的饭团，转身准备离开便利店。
就在这时。
一直沉默地站在收银台内侧、整理着香烟货架的中年男人——便利店老板张叔，抬起了头。他身材敦实，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工作服，脸上刻着岁月和劳碌的痕迹，眼神是那种常年与琐碎生活打交道沉淀下来的平静与洞察。他显然注意到了林葵，也注意到了她手中那个孤零零的原味饭团。
张叔没有多说话，甚至没有刻意去看林葵的脸。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弯下腰，从收银台下方的小冰柜里摸索了一下。然后，他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随手整理货物般，拿起一个同样用透明塑料包裹着的饭团——这个饭团看起来更大一些，包装上印着诱人的金枪鱼沙拉图案——动作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却又无比低调的力道，将它轻轻地推到了林葵面前，正好压在她刚买的那个原味饭团上面。
他的动作流畅、迅速，甚至没有中断他弯腰整理冰柜的姿态，仿佛只是“不小心”多拿了一个，又“顺手”放在了顾客面前。他粗糙的手指划过冰凉的塑料包装，没有看林葵的眼睛，只是用带着点地方口音的、低沉平缓的声音，含混地说了一句：“这个……临期的，放着也是扔，拿着吧。”
那是一个多出来的、温热的饭团。粗糙廉价的塑料包装，握在手心却传递出一种沉甸甸的、来自陌生人的、无声的踏实暖意。
林葵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低垂的视线落在那只突然出现的、印着金枪鱼图案的饭团上，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她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谢谢，只是那只握着原味饭团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些。然后，她伸出另一只手，默不作声地将那个多出来的饭团也拿了起来，连同自己买的那个，一起紧紧攥在手心。
两个粗糙的塑料包装，在她纤细苍白的手指间，相互依偎着。
她依旧没有言语，只是拿着饭团，低着头，像来时一样安静地转身，推开门，走进了外面喧嚣的阳光里。风铃再次叮当作响。
陈默站在马路对面的树影下，将这一幕完完整整地收入眼底。他看着张叔在她离开后，才直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门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整理他的香烟。看着林葵攥着那两个饭团，纤细的背影汇入街道的人流，朝着与学校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胸口那股沉甸甸的心疼，在目睹了张叔那无声的善意后，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变得更加复杂难言。那是一种混合着对普通人温暖的感激，对她独自承受一切的揪心，以及一种更深沉的、想要靠近却又无能为力的酸楚。
他不再犹豫，也顾不上什么蹩脚侦探的伪装，快步穿过马路，远远地、小心地跟了上去。他想知道，这个带着昨夜伤口、拿着两个廉价饭团的少女，在这个午休时间，究竟要去哪里？那扇紧闭的心门背后，又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角落？
穿过一条车流稀少的小马路，拐进一条两边栽满高大法国梧桐的僻静小路。梧桐枝叶繁茂，浓密的树荫遮蔽了大部分阳光，将燥热隔绝在外，投下大片的清凉。路的尽头，就是那个小小的街心公园。
与其说是公园，不如说是一片被城市遗忘的角落。一圈低矮生锈的铁艺围栏象征性地圈出一块绿地，里面的草坪有些稀疏发黄，夹杂着顽强的野草。几棵上了年纪的香樟树投下更大片的阴影。公园中央有一个小小的、边缘爬满青苔的圆形喷水池，早已干涸，池底积着灰尘和落叶。围着喷水池摆放着几张木质长椅，漆皮剥落，露出里面深色的木头纹理。空气里弥漫着草木被阳光蒸腾出的清新气息，混合着一点点泥土的腥气。
这里很安静。午休时间，鲜有人至。只有几声不知疲倦的蝉鸣，在浓密的树冠间此起彼伏地聒噪着。
林葵走到离喷水池最远、也最靠近公园边缘树林的一张长椅前，坐了下来。长椅被树荫完全笼罩，光线昏暗。她将那个深蓝色的旧书包放在身边，然后低下头，小心地撕开了那个原味饭团的塑料包装。
她吃得很慢，很仔细。小口小口地咬着那团包裹着薄薄海苔的白米饭。没有馅料，就是最纯粹、最寡淡的米饭和海苔的味道。她咀嚼得很认真，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又或者只是单纯地需要食物来补充体力。她的目光放得很空，没有焦距，越过干涸的喷水池和稀疏的草坪，投向公园外面车水马龙、喧嚣浮华的街道。阳光在那里肆意流淌，勾勒出高楼大厦冰冷的轮廓。
陈默躲在公园入口处一棵粗壮的香樟树后面，借着树干和茂密灌木的掩护，远远地看着她。从这个角度，他能清晰地看到她低垂的侧脸轮廓，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扇形阴影，还有她握着饭团的手指——纤细、干净，指关节微微凸起，透出一种隐忍的力量感。午后的微风穿过树林，拂动她额前几缕细碎的黑发。
她整个人坐在树荫的寂静里，像一尊被遗忘的、易碎的瓷器。巨大的疲惫感，如同实质的雾气般从她单薄的身体里弥漫出来。那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倦怠。仿佛背负着常人无法想象的重量，走了太久太远的路，已经耗尽了所有的生气。阳光下的喧嚣世界近在咫尺，却与她隔着一条看不见的、冰冷的鸿沟。
那个最便宜的原味饭团，她吃了很久。每咬一口，都像是在进行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没有享受，只有沉默的吞咽。陈默的心被一种酸涩的情绪紧紧攥住。他无法想象，在经历了昨夜那样惨烈的战斗之后，她拖着受伤的身体，是如何独自一人回到某个冰冷的住处，又是如何在天亮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穿上这身洗旧的校服，走进教室，然后在午休时分，独自坐在这里，啃着这个毫无滋味的饭团。
她靠什么支撑？那些带血的绷带？桌肚里那个只露出一角的深棕色毛绒玩具？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冰冷而沉重的责任？
疑问如同藤蔓，缠绕着心疼，在他心底疯狂滋长。
当最后一口饭团消失在唇间，林葵小心地将揉成一团的塑料包装纸塞进书包外侧的小口袋。她没有立刻起身，依旧静静地坐在那张老旧的长椅上，目光依旧放空地投向远方喧嚣的街道。树影在她身上轻轻晃动，蝉鸣声单调地重复着。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了。
又过了大约十分钟，她才慢慢站起身，背上那个旧书包。她整理了一下校服的下摆，动作依旧带着那种近乎刻板的谨慎。然后，她转身，没有再看公园外的喧嚣一眼，沿着来时的路，安静地离开了这片被树荫笼罩的寂静角落，像一滴水融回了人潮的海洋。
陈默依旧躲在树后，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梧桐小路的尽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他靠在粗糙的树干上，后背昨夜被撞击的地方隐隐作痛，提醒着那个星光与黑暗交织的夜晚并非虚幻。而眼前这幅林葵独自啃食廉价饭团的画面，带着一种无声的沉重，更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抬起头，望向林葵刚才凝视的方向。那里，城市的钢铁森林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车流如同奔涌的河流，永不停歇。一片繁华喧嚣，生机勃勃。
而她，那个刚刚拯救了其中一部分繁华的少女，却坐在阴影里，啃着最寡淡的食物，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在寂静的角落。
陈默的指尖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的嫩肉里。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和困惑，在他胸腔里翻腾。他不仅仅想知道她的秘密，他更想知道，那巨大的疲惫之下，是否还藏着一点点的……渴望？渴望一份热腾腾的、有滋味的午餐？渴望一个不必独自坐在阴影里的午休？渴望……像一个真正的普通女孩那样，活在阳光下？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她总买最便宜的饭团→ 「便利店最廉价的三角饭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