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天》迢迢见明星啊

9、第24.25天

　　耶昂快速地走在王宫中寻找路特的身影，他直觉这件事同路特脱不了关系。

　　天色已晚，宽阔的走廊墙壁上蜡烛微微晃动，两边高大的盔甲武士雕塑金色的表面上流淌着乳白的光。

　　耶昂置身其中，周围静悄悄地，只听得到他皮鞋触地的声响。

　　前面便是一处拐角，耶昂正准备转向，手臂却被人猛地一拉——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被路特摁在了墙上。

　　对方欺身压下，头埋在他的肩窝处，一只手贴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轻轻地缠绕他的头发：

　　“在找我吗？”他轻声道。

　　“路易王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对他下手？”耶昂暂时没去管他们俩的姿势，只开口问道。

　　路特眼底闪过光，语调却颇为无所谓：“恶作剧咯。”

　　实际上先前玛丽公主一个人坐在花园里，路特走过去搭话：“公主殿下不喜欢路易王子吧。”

　　玛丽公主对公爵之子有印象，于是回应他：“并不是针对路易王子，只是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公主殿下，我理解您的心情。

　　凭什么两个人结婚就必须让公主殿下您一人远离家乡前往异国，面对您丝毫不熟悉的一切？更何况您和路易王子今天才正式见面，压根就还没相知相识过，没有爱情的婚姻注定是一场悲剧。

　　而我希望公主殿下能够快乐，就让我来替您解决掉这个小麻烦吧。”路特诚挚地看着玛丽公主。

　　“您有什么办法？”玛丽公主望向路特。

　　“当然是从根源出发——杀了路易王子。”

　　路特紧盯着玛丽公主的双眼，让她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接着他又操控着她的身体朝路易王子的房间走去。

　　耶昂对着路特一张五官精致，骨相优越的脸，态度稍微放缓了一点。他又回想起那天对方被一团黑雾迅速裹走的场景，于是开口问道：

　　“你这些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已。”路特眯起眼睛。

　　“那你还回学校吗？你母亲那里怎么交代的？我知道你的身份，但你……”耶昂还要再问，路特却打断了他的话：“耶昂老师不觉得自己问得太多了？
　　——学校嘛，当然是要回的。”

　　他笑得莫名有些不怀好意，嘴唇缓慢地凑近了耶昂的耳畔：

　　“你问完了，轮到我了。坏了我的事，你要怎么补偿？”

　　耶昂沉默地看他，不答。

　　路特轻柔的呢喃随即在耶昂的耳边响起：“最后一次，别再多管闲事。
　　下一次我可就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拿轻放了——耶昂老师。”

　　耶昂歪头，避开了他直勾勾的眼神。路特轻声笑了一下，从他身上起开。

　　“什么叫多管闲事？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耶昂知道路特不懂，但他还是忍不住回了他一句。

　　路特双手摊开，做无奈状：“那就只好看我们俩的动作谁更快咯。”

　　“路特，你到底想做什么？”耶昂的心底平白升起了一丝愤怒。

　　“制造混乱啊。”

　　然而天使生来就是为了维持秩序。耶昂不住皱起眉头：“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路特直接笑出了声，在整个空寂的走廊之上回音甚远：“亲爱的，你是否太过天真了？”

　　路特像是在为耶昂指点迷津，他注意到耶昂脖颈间刚才被他掐出来的红痕，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光警告我是没用的——

　　你以为我们恶魔依赖什么而存在？没有人类心中生出的贪欲和恶念，我们又是如何一步一步地壮大至今？

　　与其在这里劝说我听您的话，倒不如去好好净化一下那些你所护佑的人类的心灵。亲爱的，耶昂老师。”

　　每个人的心中都住着一个恶魔。他或大或小，或经常出现，又或偶尔现身。他会使出无数手段引诱你为了满足自身的欲望而不断地突破道德和法律的底线，从而失去良知，铤而走险，最终自己也被同化成那样的恶魔。

　　天堂和地狱，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特殊学校，课间。

　　希修被老师叫去办公室，夕瞳坐在他的位置上跟路特讲话：“上次带走你的是你父亲？”

　　路特漫不经心地点头。

　　夕瞳舔了舔唇，嘴角上扬：“那这样说来，末卡维手中的那枚魔戒是可以通向地狱的咯？”

　　路特看了她一眼：“你要是想去那里，我也可以带你去。”

　　夕瞳跟他说实话：“倒也不是我想去，毕竟我根本无法适应那里面的环境。亲爱的路特，尊敬的魔王大人，我是想拜托你帮我找一样东西——幻镜，听说过吧？”

　　“这不是你们血族的圣器么？问我干嘛。”路特跟夕瞳大眼瞪小眼。

　　“哎呀，说来话长，反正现存于我们血族手中的圣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而幻镜十有八九就在你们地狱那里。”

　　“行啊，我可以替你去看看。”路特的眼中闪过狡黠的光：“不过——勒森小姐，报酬呢？”

　　夕瞳尝试用幻镜蛊惑他：“啧——幻镜可以看到有关于你过去的所有事情，你不是之前被封印住了嘛，难道就不好奇你过去的模样？”

　　“他还能有什么过去？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吗。”希修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两人的耳边。

　　如此冷淡的语气，在他们俩聊得正起劲的时候犹如一盆凉水浇在了夕瞳和路特的头上，他们同时抬头望向他。

　　“班长大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傲慢无礼呢。”路特撇撇嘴道。

　　夕瞳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来给希修让位：“哈，你们聊，我先回座位上了。”

　　开玩笑，希修的脸看起来都快要结成冰了，自己要是再不走估计得要被冻结了。她抱着手臂赶紧溜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面。

　　希修坐了下来，不再去看他，一整天下来，路特在他眼中仿若一团空气。无论路特故意用自己的手肘去碰正在写字的他，还是把自己的笔不小心地丢到他那边，对方都对此视而不见。

　　路特惊讶：猎魔人对恶魔的执念都这么深的吗？

　　他身为恶魔却对猎魔人无感是怎么回事。毕竟在他眼里，猎魔人的那些攻击都不过小打小闹，根本对他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像人类看冲他们伸出爪子的小猫一样。

　　希修越是不理他，他越是恶趣味地去逗希修。

　　最后一节课。

　　全班都在自习的时候，路特突然小声地对希修说了一句：“耶昂老师来了。”

　　果然原本正在低头看书的希修立即抬起了头朝前门望去，然而那里根本就空无一人。

　　路特哈哈大笑：“一说你就信啊，不是不听我讲话么？”

　　“路特！”希修忍不住吼他。

　　周围的同学都转过头来看向他们俩。

　　“在说什么。自习课上保持安静，嗯？”这一次耶昂真的来了，他站在两人的座位旁边，看着桌面上一片空白的路特，默默皱起了眉。

　　希修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急急忙忙道：“耶昂老师！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样子……”

　　耶昂安抚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解释，下次别再说话就行，老师相信你。”

　　“嗤。”路特不高兴地出声。

　　见这对师生俩一副你敬我爱的模样，路特故意侧过脸不去看他们。若他现在还是恶魔的形态，尾巴估计都要垂到地板下面去了。

　　“路特，好好看书。”耶昂突然出声。

　　路特嘴角莫名上翘了一下，然而他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十分随意地回应耶昂：“哦。”

　　路特拿着本种族图鉴就这样一直翻到了下课，铃声一响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路特的前桌突然转过头来跟希修说话：“班长请问一下你晚上有时间嘛……”

　　路特闻言，瞳孔微动，耳朵也竖了起来，他故意放慢了手中的动作，等待希修回答。

　　希修抬眼，礼貌地问塞西娅：“怎么了？”

　　塞西娅是他们班上年纪最小的人类学生。她的歌声具有安抚和摄魂的功能，同时她身体上的行动与生俱来要比别人慢上一拍。

　　她不好意思地开口：“就是今晚我要去礼堂参加校庆表演的彩排，本来是没有关系的——但是最近学校里面突然多出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所以能不能……”

　　希修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直接道：“我晚上无事可做，可以去看你表演吗？”

　　希修问得十分真诚。等塞西娅点头应允过后，他又补充：“恰巧我们宿舍也离得不远，彩排结束之后一起回去吧。别担心塞西娅，我会全程陪着你的。”

　　塞西娅感激地朝希修点头。他们这个班住校的学生并不多，她唯一敢寻求帮助的就只有话不多但安全感十足的班长希修了，幸好对方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即刻欢欣了起来，去找要和她一起上台的薇薇安，对方背对着她正歪头在听夕瞳讲话。

　　夕瞳先看见她，眼睛眨了一下：“嗨~”

　　塞西娅跟夕瞳不太熟，且她对血族天生畏惧，于是眼神略有些闪躲，但还是勉强回了夕瞳一个怯怯的笑容。

　　“小薇走吗？”塞西娅问薇薇安。

　　薇薇安朝她点头，又向她解释道：“夕瞳也跟我们一起，她想看我们的表演。”

　　“好哦。”塞西娅小声回应，她挽着薇薇安的手臂没走几步又突然反应过来：“我刚才叫了班长一起耶。”

　　夕瞳转过头来：“希修？他也要去啊——那把路特也叫上吧，我去跟他说，嘻嘻。”

　　路特没有一秒犹豫，只眼神瞟了下末卡维的方向反问：“我再拉个人没问题吧？”

　　最终三男三女六个人结伴，走在了前往礼堂的路上。

　　路特问他们：“校庆？什么时候啊。”

　　末卡维也跟他一样一无所知。

　　夕瞳走在前面，闻言笑着转过身：“礼拜五，也就是后天。怎么——感兴趣？”

　　“当然。”路特语调里是毫不掩饰的兴趣。

　　他纯正的黑发被晚风轻掀，夕阳照在他们几个的身上，背影被拉的很长。

　　希修本身长相英俊，且又是学生会会长，在学校里面人气非凡。夕瞳身份尊贵，粉发紫瞳极具特色，更是不缺追随者。薇薇安留着齐耳短发，有着一张精致小巧的娃娃脸，性格温柔。

　　他们一行人本就出众，现在又加入了路特和末卡维，无论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嘻嘻，这所学校创立至今，连十年都没有。估计每举办一次校庆，校长就会欣慰一次。”夕瞳对路特说道。

　　路特脸上保持着笑容，心里却又在想坏事。这么热闹的一天，就让他来为此增添更多的色彩吧！看着路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夕瞳：“？”

　　薇薇安和塞西娅在聊演出，路特跟夕瞳也聊校庆日聊得起劲。只剩下希修和末卡维两人沉默地走在一旁。

　　猎魔人和血猎在大多数时候都亲如一家，然而到了他们俩这里，却成了一见面就眼红仇人。

　　不过这倒也给路特提供了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