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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她知道她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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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轩泠第一次见到苏燚的这一面,儒雅,随和,进退有度,侃侃而谈,宴会中的苏燚像是换了个人,有不少人在敬酒,一时应酬不完的。
她本该过这样的生活,她的高傲,她的才华,本该去更广阔的地方施展,有没有可能,其实她与自己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迁就自己。
吃劣质零食和菜市场的特价菜,不能去高档餐厅,不能去酒吧,郑轩泠记得她其实特别喜欢牛排,七成熟,血淋淋的那种,但因为郑轩泠不喜欢,就再没去过了。
明明那么一个洁癖的人,却可以忍受郑轩泠把掉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吃。
我的苏大小姐,你好矛盾啊!
郑轩泠找了个角落,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姚铮发现了这个有意思的人,直朝这边走过来,跟郑轩泠礼貌性的打了个招呼。
“你好,如果我没认错,你就是苏燚的朋友吧。”
这个“就是”有点特指的意味。
十四五岁,文艺青年,一张和苏燚有两三分相似的帅脸。
“你是姚铮?”
“没错,我是苏燚的弟弟。”
“你认识我?”
姚铮笑起来,把手机打开,搜出那张图片给郑轩泠看,“喏,跟你一模一样。”
郑轩泠开始戒备起来,“你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
“当然是苏燚给的,她让我帮她化张油画,不过我觉得这件事,你也应该有知情权,毕竟在我们搞艺术的人眼里,肖像权是很重要的。”
姚铮一双丹凤眼眯起来,表情很耐人寻味,郑轩泠猜不透这个人在打什么算盘。
“你很漂亮,不过苏燚看上的,绝不只是漂亮,你肯定还有什么其它有趣的地方,毕竟,她以前的朋友可比你漂亮的多。”姚铮故意在“以前的朋友”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姚铮明显是在挑事儿。
郑轩泠的表情冷了几分,“以前的朋友,是谁?”
“当然是她那群狐朋狗友,苏燚以前玩得可花了,有段时间天天在外面玩儿,有时候晚上也不回来,我去找过她,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郑轩泠的表情更阴沉了几分。
“她跟一个小P搞在了一起,当时那场面,真挺够劲儿的,画面我就不多描述了,怕你有阴影。”
郑轩泠突然觉得有点恶心,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
“听我一句劝,当苏燚的情人不是件容易的事,趁现在你们俩相处时间还不长,抓紧断了吧,别真到了那一步,就晚了。”
这话说的语重心长,姚铮确实很擅长蛊惑人心。
姚铮一通挑拨离间,随后扬长而去。
苏燚应酬结束,把郑轩泠拉到花房,这里暖气很足,温度一上来,就有种头昏脑胀的感觉,苏燚感觉心里的什么东西跃跃欲试。
郑轩泠坐在摆放花盆的桌子边缘,花房里的东西都跟变异的一样,在比人高的美人蕉旁边,郑轩泠小小的一个人,那双如玉光洁的修长小腿随意的垂落下去,像一株小小白吊兰。
她轻轻的摆弄着旁边的腊梅,“苏燚,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就是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我?”苏燚自嘲似的笑了笑,把手里的蝴蝶兰碾碎,“我爸想让我继承家产。”
“无关你爸,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郑轩泠把头歪像苏燚,静静的看着她。
“做律师啊,这是我从小的梦想,每一次看到那些大律师在法庭上慷慨陈词、激情辩护的样子,我就觉得他们帅透了!”
苏燚的眼睛里燃起了光亮,“我那时候想,如果有一天我能做律师,拿起法律武器维护正义的不朽,是不是很酷?可能,我妈在天上看着我,也会欣慰一点吧。”一聊到母亲,她的语气就又温柔了几分。
“那你呢?我的说完了,你以后又想做什么?”
苏燚望向郑轩泠,月光如水洒在她身上,衬以薄荷绿的薄纱礼服,像将整片春日森林的诗意,都收进这抹流动的绿里。
“我?可能做医生吧,或者医药相关的,都可以。”
“为什么?做医生和搞科研都很累啊。”
“治病救人,医者仁心,如果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人要去做这些事,那么我愿意。”
苏燚有一瞬间觉得郑轩泠像一座唯美的雕塑,如同古希腊神话中的垂爱世人的圣洁神女。
“希望我们都能如愿,敬我未来的的大律师苏燚。”郑轩泠举起高脚杯,澄澈的香槟一饮而尽,嘴角挂着一个珠状液滴,晶莹剔透。
苏燚跟她碰了杯,“祝我们都如愿,我的小泠子,你一定会成为你想成为的人。”暗红色红酒喝下去,眼神也蒙上层淡淡的血雾。
“啪——”苏燚关了灯,郑轩泠似乎有点害怕,往身后墙边靠躲了躲。苏燚俯身贴了上去,十指相扣,两只手把郑轩泠死死扣住,动弹不了一点。
太近了,郑轩泠想。
苏燚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脸上,淡淡的红酒香气,和苏燚身上独普山野香水的味道。
她挑逗般的,落下一个吻,牙关被强迫打开,接着舌头灵巧的探入其中,唇齿交融,郑轩泠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可苏燚才不会放过她。
苏燚失控了,郑轩泠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挣扎着逃离她的禁锢,桌子吱呀作响,高脚杯高低起伏,终于随桌布的轮廓滑落下去。
“啪——”的一声,高脚杯阵亡了,死相惨烈,粉身碎骨。
“谁在那?!”
玻璃碎裂的声音引来了人,可苏燚并没有停下动作。
灯亮的一刹那,郑轩泠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们在干什么?!郑轩泠?苏燚?!”
连苏建新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今天的声音在那样剧烈的颤抖,随后是山崩海啸般的暴怒。
“你们搞到一起了?!”苏建新额头青筋暴起,眉头拧成一团,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看起来气急攻心,像要当场吐血。
郑轩泠如受惊的兔子般把从自己身前苏燚推开,跟苏建新解释道,“不是这样的!”
苏燚打了个趔趄,她舔了舔嘴角,仿佛意犹未尽,眼神里满是挑衅,对苏建新说:“没错,我们就是在一起了,怎么了?”
郑轩泠扯了扯苏燚的衣角,“你别说了!还要火上浇油吗?”
苏家晚宴突然宣布停止,遣散了所有客人,连一些至亲好友都不再接待,众人不明所以,纷纷猜测出了什么事情。
苏家大门紧闭,苏建新的脸色比夜色还要阴沉,仿佛来个纸笔,当场就能泼墨作画似的。
苏燚跪在祠堂中间,苏建新站在一旁,从锦盒中取出三只香,走到烛火前点燃,用手把明火扇灭,无比庄重虔诚的向面前的牌位行了个祭拜的礼仪,然后把三注云雾袅袅升腾如山水画的香插进香炉。
苏建新吃了速效救心丸,情绪已平复了些,手里拨弄着紫檀珠串。
“在列祖列宗面前,苏燚,你告诉我,是不是你强迫的人家?”
“是!是我强迫她,我就是喜欢她,想跟她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苏燚斜目轻睨了苏建新一眼,脸上写满了不服,嘴唇翕动,胸脯上下起伏着,一副“我就这样,你又能把我怎么着”的死样子。
“你要是真心喜欢人家姑娘,就应该好好追求人家!跟个土匪一样强迫人家算怎么回事?!我们苏家就没出过你这种人!”
苏燚愣了愣,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反对我们俩在一起?”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是你的自由,我不干预,但绝不能动粗,你不能光顾自己高兴,就强迫别人做不愿意的事!这对人家不公平!”
这突然的一番教导把苏燚搞懵了,脑子突然有点掉线。
苏燚挠了挠头,才反应过来,“所以这就是你让姚铮一直挑散我女朋友的原因?”
“别把那小姑娘跟你那群狐朋狗友放在一起,她和他们不一样。人家姑娘不喜欢你,你就放过人家,整天缠着人家算怎么回事?”
“我要是不缠着她,她一定会离开我。我喜欢她,可她偏偏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我可不就只能上硬的了?”苏燚撇撇嘴,好像还挺委屈。
“苏燚你真是死性不改!”苏建新气得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今天家法是免不了了,三十下藤条,让你长长记性!魏明,拿藤条来!”
郑轩泠在祠堂外目睹这一切,指尖握在手心,在皮肤上划出浅浅的印子。她心里干着急,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才好。
魏明拿藤条交给苏建新,走出祠堂,在门口不忍般叹了口气,视线转向郑轩泠,“三十藤条下去,人估计半个月都下不了床,苏先生可真够心狠的。”
可这一切不都是因自己而起吗?
一藤条下去,苏燚闷哼了一声,藤条接触皮肤的声音很刺耳,像无数细小的蚂蚁爬上自己的心脏啃食血肉。
又一藤条落下去,苏燚的呼吸已经有些乱了,郑轩泠皱起眉,她捂上自己的眼睛,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可心却被揪得更紧了。
不是不喜欢吗?不是不在意吗?明明是她强迫了你?明明是她咎由自取,为什么还是会心疼她?
祠堂里的惩罚加快了节奏,苏燚的背不再挺直,而是像虾子一样弯下去,独自承受着剧烈的痛苦,这就是她喜欢郑轩泠的代价吧!
包裹着柔软心脏的那个布满利刺的坚硬外壳突然碎掉了,毫无征兆,郑轩泠心软了。
“叔叔,是我自愿跟她在一起的!”
苏建新的手突然一顿,停滞在半空中。
苏燚颤抖着笑起来,汗水打湿了地板,胸腔共鸣牵动着背部肌肉,如潮汐来临般不可抵抗的疼痛汹涌而来。
她知道她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