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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冰冷的雨水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地抽打着黑水集污秽的巷道。脚下是深可没踝、散发着恶臭的泥泞,每一次拔足都异常艰难。谢沉璧的身影在狂风骤雨中如同一道模糊的鬼影,紧贴着摇摇欲坠的棚户墙壁,向着集子更深处、那片如同巨兽肠道般错综复杂、被彻底遗忘的废弃区域疾掠而去。
      **“老码头废船坞”…“引路人”…“点灯”…子时!**
      “瘸狼”沙哑的、如同毒蛇嘶鸣般的话语,混合着腰牌上那扭曲蝎子的冰冷触感,如同淬火的烙印,狠狠烫在谢沉璧的灵魂深处!三天!她只有三天时间!这三天,她必须在“鬼市”铺天盖地的眼线搜捕下活下来,养精蓄锐,然后去那个龙潭虎穴般的废船坞,直面“蝎奴”的巢穴!
      当务之急,是找到一个安全的、临时的落脚点!一个能避开雨水、生火取暖、处理伤口、更重要的是能让她暂时藏身喘息的地方!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暴雨和黑暗交织的迷宫中飞速扫视。废弃的矿洞?太容易被堵死。荒废的仓库?目标太大,易被发现。最终,她的视线锁定在前方一片被更高建筑阴影笼罩的区域——那里似乎曾是某个小作坊的后院,如今彻底荒废,堆积着如山的、被油布和烂帆布半遮盖的废弃木箱和锈蚀铁桶。更重要的是,在院落的尽头,紧靠着高大石墙的地方,有一个用厚重石条垒砌、大半已塌陷的旧地窖入口!入口被倾倒的杂物和疯长的藤蔓半掩着,在暴雨中几乎难以察觉!
      就是那里!
      谢沉璧没有丝毫犹豫,身影如同融入雨水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这片散发着铁锈和腐烂木头气息的废弃院落。泥泞的地面更加难行,但她动作迅捷而精准,避开脚下可能发出声响的碎木和金属碎片,几个起落便来到了地窖入口前。
      她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没有异常气息。然后,沾满污泥的双手抓住那些湿滑、冰冷的藤蔓和覆盖的破油布,用力一掀!
      “哗啦——”
      腐朽的藤蔓和沾满泥水的油布被扯开,露出一个黑黢黢、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洞口。一股混合着泥土霉味、动物粪便和某种陈年药渣的、更加浓烈刺鼻的气息扑面而来!
      谢沉璧没有丝毫犹豫,弯腰钻了进去。里面比想象中宽敞一些,地面是夯实的泥土,还算干燥,只是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借着洞口透入的微弱天光,她看到角落堆着一些早已朽烂的麻袋和几个空置的陶罐。最重要的是,这里避开了狂暴的风雨,只有洞口附近的地面被斜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了一小片。
      暂时安全了。
      她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立刻动手清理。将那些朽烂的麻袋拖到洞口附近,小心地堵住漏雨的缝隙,只留下一个不易察觉的观察孔。又将几个相对完好的陶罐挪到角落,准备用来接取滴落的雨水。做完这一切,她才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下来。
      身体如同散了架,湿透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疲惫。伤口在雨水的浸泡和刚才的奔逃追逐下,隐隐作痛。但她顾不上这些。她摊开紧握的左手,那块沾满污泥和暗褐色血渍的木质腰牌,静静地躺在掌心。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湿透的头发滴落,冲刷着腰牌上的污垢。扭曲盘踞的蝎子,痛苦挣扎的童子…在昏暗中,这图案仿佛散发着幽幽的诅咒之光。
      **“老蝎子”就是“蝎首”!**
      **三十年前风雪夜的人牙子,如今“鬼市”的掌控者!**
      **他亲手制造了裴烬的悲剧,又亲手将裴烬扭曲成屠戮谢家的毒蝎!**
      **“瘸狼”那声怨毒的“死剩种”和“老毒物最喜欢的毒崽子”…**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仇恨、所有的黑暗,最终都凝聚在这枚小小的腰牌上,指向那个代号为“蝎首”的终极仇敌!
      冰冷的杀意在谢沉璧胸腔里奔涌、咆哮,如同被压抑的火山岩浆!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杀入“鬼市”核心,将那老毒物碎尸万段!但残存的理智如同冰冷的锁链,死死地勒住了这疯狂的冲动。
      她需要力量。需要恢复体力。需要武器。更需要…耐心。
      三天!三天后的子时,“老码头废船坞”!
      那是她唯一的机会!也是踏入地狱的入口!
      她小心翼翼地将腰牌贴身藏好,那粗糙的棱角紧贴着心脏的位置,带来一种尖锐的痛感和冰冷的提醒。然后,她蜷缩在冰冷的墙角,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忽略身体的寒冷和疲惫,忽略伤口隐隐的刺痛,将所有的意念集中在呼吸上,如同沉入深潭的石头,开始尽可能高效地恢复那几乎透支的体力。
      黑暗中,只有她低沉而悠长的呼吸声,以及洞口外那永无止息的风雨咆哮。
      ---
      鬼市深处,黑色岩石殿堂。
      死寂。幽绿的灯光如同凝固的鬼火,在光滑如镜的石壁上投下永恒的、扭曲的阴影。石台上空无一物,连一丝血迹都未曾留下,仿佛那场残酷的“问心”与“处理”从未发生过。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混合着血腥、药草苦涩和奇异熏香的冰冷气息,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灵魂的彻底湮灭。
      殿堂深处那片最浓郁的阴影前,戴着纯黑镜面面具的“蝎首”,如同亘古不变的黑暗雕塑,静静伫立。他面前,那块曾投射出裴烬混乱记忆的深色水晶板,此刻正散发着稳定而冰冷的幽光。光滑的板面上,不再是沸腾的记忆碎片,而是清晰地定格着一个图案的放大影像——正是那块木质腰牌上,扭曲盘踞的蝎子与痛苦挣扎的童子!
      影像的细节纤毫毕现:蝎子尾部那独特的、向内弯曲的毒钩;童子挣扎时扭曲的腿部姿态;腰牌边缘几道细微、却如同特定标记般的磨损痕迹;还有…腰牌左下角,一个极其微小、几乎难以察觉的、如同蝎尾倒刺般的刻痕印记!
      这个印记,正是之前在“问心”过程中,水晶板异常闪烁时,短暂掠过的那个模糊轮廓的清晰放大!
      一名“净手者”如同没有生命的影子,静立在“蝎首”身后半步,头颅低垂,姿态恭敬到极致。
      “蝎首”深渊般的目光,穿透光滑的面具,如同最精密的刻刀,一寸寸地审视着水晶板上的影像。他的视线,尤其在那蝎尾的独特弯曲、童子挣扎的特定姿态,以及那个微小的蝎尾倒刺刻痕上,停留了许久。
      时间在冰冷的死寂中流淌。空气仿佛被压缩成了沉重的铅块。
      终于,“蝎首”那戴着漆黑手套的右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他的动作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没有指向水晶板,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缓缓地、用那包裹着黑色手套的食指,在冰冷的虚空中,极其清晰地、一笔一划地,勾勒出一个字——
      **“烬”。**
      裴烬的“烬”!
      这个动作,如同一个无声的、冰冷的判决!
      身后的“净手者”身体纹丝不动,但那低垂的头颅,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接收到了核心指令。无需言语,他完全理解了“蝎首”的意思:这块腰牌属于裴烬!而它现在流落在外!
      “蝎首”勾勒完那个“烬”字,手指并未放下。深渊般的目光从水晶板上的影像移开,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岩石壁垒,投向了远方那被风雨肆虐的黑水集方向。
      他的手指,在虚空中缓缓移动,如同在描绘一张无形的地图。最终,指尖稳稳地停在了某个特定的方位——黑水集!
      随即,那根带着无形威压的手指,在代表黑水集的虚空方位上,极其缓慢地、却带着千钧之力的,向下——一按!
      一个冰冷无声的命令,已然下达:
      **找到它!**
      **找到那个带着这块腰牌的人!**
      **抹除!**
      “净手者”的头颅再次极其轻微地点动了一下。没有任何疑问,没有任何迟疑。他如同接收到最终指令的杀戮机器,缓缓后退一步,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殿堂角落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殿堂里,再次只剩下“蝎首”一人。
      他依旧静静地伫立在幽绿的光线下,纯黑的镜面面具倒映着水晶板上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腰牌影像。光滑的面具下,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渊般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下暗流涌动的…冰冷兴味。
      裴烬…那个他亲手从雪地里捡回来、用最残酷的方式打磨成毒牙的“好苗子”…他残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件“东西”,竟然流落到了黑水集?还引来了一个似乎知道些什么的、胆大包天的虫子?
      这意外的变故,如同死水微澜,并未激起愤怒,反而带来了一丝…冰冷的玩味。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再次拂过水晶板冰冷的表面,那腰牌的影像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
      黑水集…那潭污浊的泥水…似乎要变得更加热闹了。
      ---
      废弃地窖内。
      蜷缩在冰冷墙角的谢沉璧猛地睁开双眼!黑暗中,她的眼眸如同两点寒星,瞬间爆射出凌厉的光芒!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股没来由的、如同被冰冷毒蛇盯上的巨大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的灵魂!
      不是来自洞口外!不是追兵!
      是…一种更遥远、更冰冷、更令人窒息的恶意!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凝视!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漠然的杀机!
      是“蝎首”!
      是他!他察觉到了!他知道了腰牌的存在!知道了她的存在!
      这股冰冷刺骨的预感如此强烈,如此真实,让谢沉璧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她猛地握紧了藏在怀中的腰牌,粗糙的棱角深深刺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
      暴风雨,才刚刚开始。真正的猎杀者,已经投下了目光。三天…变得前所未有的漫长和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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