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两生情》流年38

4、两种身份

　　飞雪的家住在绿茵小镇，是离大学城不远的一个高档住宅小区，和飘雪原先住的红枫林别墅区在一个片区，两个小区相距的车程也就十几分钟。绿茵小镇很大，里面的绿化规划非常到位，树木葱茏，建筑顶部的尖塔傲然屹立，形成与自然对立的外观特征，所有建筑大同小异，带有欧美风格，只有四层，属于叠加别墅。走进小区里，仿佛来到了欧洲某国某个风景如画的小镇，充满了欧洲风情。
　　飘雪进了新家，陌生的环境让她手足无措，协助新爸新妈搬完行李的润泽见她呆愣愣的样子，忙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我陪你上楼，去你房间看看。”飘雪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初来乍到的她，需要有人帮助，适应新的环境。
　　因为昏迷了半个多月，体力一时半会还有点跟不上健康人的状态，回到卧室后，在新妈的要求下，在润泽的细心照顾下，飘雪睁眼躺在床上休息，润泽陪坐在旁边看书。
　　看着他的背影，飘雪的思绪在飞速转动，怎么开口说分手，才不会伤害到他呢？
　　她轻轻咳了一声，润泽立刻回过头注视我。
　　“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他的名字她还没有喊习惯，干脆就省去了。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厂里的女工外地的比较多，我提前让她们放假回家了。”他倾身过来，握住了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飘雪轻轻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也就顺其自然了。但她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过年，团圆的日子，我的宝贝，我的老爸，还有维维，他们的这个年要怎么团圆？想到这里，她的眼前很快又模糊了，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的伤心和脆弱，赶紧闭上了眼睛。不期然地，他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这是她有意识以来他表现出来的最亲密的举止，飘雪吓得推开他，惊坐起来，忽略他受伤的眼神，开口道：“我……我不知道怎么对你说才好。”飘雪由开始的惊慌结巴，很快镇定下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哪一步，现在，我的脑海里没有一点关于你的记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找回记忆。也许，以后我都这样了。我们……我们还是……分手吧。”在他灼灼逼人的目光注视下，她说的话也越来越不理直气壮了。
　　他吃惊地盯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飘雪的眼神也没有退却，两人对视片刻，他先说话：“小雪，我上中学的时候就喜欢你，上大学的时候开始追求你，你上大学的时候接受了我的追求，我们在一起已经快四年，彼此相爱，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叔叔阿姨也认可了我，你怎么能轻易地就提出分手呢？”
　　“可是我真的对你没有任何印象，这样拖下去，对你也不公平。”飘雪逼着自己狠心地说下去，不过声音是越说越低。
　　“我会一直等下去，我决不会和你分手的。”他抓着她的肩头郑重其事地说，“我先出去了，你休息一会。”然后，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她的注视下转身走了出去，但他那失望孤独的清瘦背影却在她的眼前老是闪现。
　　飘雪绝望地重新躺回床上，心里痛苦地想：“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害了三个家庭。”
　　中午，飞雪家来了很多亲戚，楼下的客厅里坐满了人，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连润泽的父母也来了，说是庆祝她康复出院，飘雪在新妈的引领下只好一一打招呼，飞絮没有回来参加中午的亲戚聚餐，看来早晨她被气得不轻。
　　吃过中饭后，润泽接了个电话就和他的父母一道告辞走了。面对家里其他的一群陌生亲戚长辈的关切询问，飘雪没有任何心情应付，默默坐在一旁，显得格格不入。于是她以午睡为借口上了楼。
　　看着房间里写字台上的笔记本电脑，飘雪忍不住接通了电源，飞雪没有给电脑设置开机密码，她顺利地开了机，首先给电脑设置了开机密码，然后进入到自己的□□空间，在我的相册里，把里面宝贝的照片全都下载下来，把其中那张宝贝和刘维俭在休闲广场放风筝的照片设置为电脑桌面，她的手在维维和宝贝的脸上来回摩挲，泪水又一次潸然而下：我的宝贝，我怎么才能再回到你身边？
　　飘雪进入了她的邮箱，里面有一封未读邮件，是刘维俭寄来的，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啪啪地滴落到桌面上，她干脆埋首趴在电脑前，失声痛哭，压抑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了很久，很久……
　　听到楼梯间传来脚步声，她赶紧抬起头，抽出几张面纸，慌忙擦拭脸上的泪痕。她的卧室门轻轻响了两下，然后门被打开，新妈站在门口：“小雪，阿姨、舅妈她们要走了，你既然已经起来了，就下楼送送她们吧。”
　　她避开新妈的目光，轻声拒绝道：“我有点不舒服，您替我打个招呼吧。”
　　“小雪，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又哭了？”新妈疾步上前，把她的头揽在胸前说，“小雪，不是妈妈说你，你不能老这样避开家人，和我们大家待在一起多聊聊，说不准你很快就会想起以前的事。你总这样不配合，独自一人在旁落泪，对身体也不好。”
　　见她不说话，新妈拍着她的肩头继续说：“小雪，以前的你是多么有活力，人见人爱，快振作起来吧，不要让爸爸妈妈再担心了！”
　　飘雪抬起头，强颜欢笑道：“妈，对不起，让您操心了，我没事！”
　　“没事就好，你休息休息，我去送客。”新妈带上卧室门走了。
　　冬日的阳光没有热力，透过明亮的玻璃，阳光洒进卧室一片，但没有开空调的房间里还是有点清冷，飘雪站起身，站在窗前，一群客人站在花园般的院子里寒暄、告辞，她冷眼看着，心里怎么也产生不了亲戚间该有的热情和亲密感，也产生不了认同的归属感。这叫她如何才能自然地融入这个新家庭？她又怎么能忘记她的原有亲人？此时她的至亲，他们在干什么？飘雪的心里突然就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我要去红枫林别墅看一看。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移向了门口，下了楼梯的台阶，走到了拐角，却见新妈送客回来，正欲上楼，见她下楼，开口发问：“你怎么不在房间再休息一会？”
　　“妈，我想出去一会。”她小声地说，明显底气不足。
　　“不行！”新妈的态度很坚决，她说，“小雪，你今天刚出院，体力都还没有恢复，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新妈的一通话把她从梦游的状态中惊醒：我太冒失了，没有想好应对一切的办法，却付之行动，这怎么行？吓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好！她没有接话，转身上了楼。
　　飘雪重新进入邮箱，还是先看看刘维俭在邮件里写了什么。
　　“飘飘，昨夜宝贝又从睡梦中哭醒了。自从你走后，他就睡在了你我的床上。几乎每个晚上他都会在梦中哭上一通，醒来后就钻进我的怀里，紧紧地抱住我的腰，梗咽着问我：‘爸爸，妈妈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吗？’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他，一定又在他的梦中出现了。飘飘，为什么你从不出现在我的梦里呢？我对你的思念不比宝贝少呀！
　　飘飘，我好想你！今后没有你的日子，我和宝贝要怎么过？”
　　飘雪用手捂住了嘴，她怕平息不了波动的情绪，她怕她的哭声惊扰到楼下其他人。
　　不知过了多久，飘雪才从伤心欲绝中清醒过来。她的心里明白，她无法就这么轻易地走出她原有的生活情境，回到她的至亲身边只是时间问题，但前提条件是不能伤害到现在的父母，也不能让他们再为她担心。
　　飘雪一边擦着泪水，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飘雪，落泪解决不了问题，只能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安和痛苦。像正常人一样活着，才是目前应该做的事情。”
　　飘雪走进卫生间放了一些热水，用毛巾沾湿了热敷在脸上和眼角周围，反复几次以后，再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发现眼睛不再红肿，看不出哭过的痕迹了，她才放心地走出卧室下了楼。
　　除了她，家里只有新妈在家，她主动去找她：“妈，我想出去办张新手机卡。”新妈打量了她几眼后说：“我陪你去。”然后她就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叫了一辆车。
　　飘雪和新妈往小区门口走，她主动用右臂挽住了新妈的胳膊，逼着自己和新家人亲近：“妈，我会开车吗？”
　　“会，你有驾照，你没有出事前，你爸爸已经为你定了一辆新车，三月份可以拿到。”
　　“能不能把它退掉？”她问。
　　“你忘记怎么开车了吗？”新妈问。
　　“不是，我一想到当时的场面，就不敢开了。”她没有一点隐瞒地说。
　　“小雪，你想起当时的情景了？”新妈惊喜地问。
　　飘雪心里一惊，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忙掩饰道：“没有，只是我的想象，一想到那样的场景，我的手就发抖。”
　　“小雪，会过去的，不要多想。当时车子不是你开的，你是受害者，不会对你今后开车有多大影响。”新妈好言安慰。
　　飘雪没有再说话，她怕她的语中含泪，她心里一直有这样的想法：我是罪人，我害死了她的女儿，害死了出租车司机，也害死了我自己。以后的漫漫人生，就让我慢慢地赎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