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赤|一回完成短篇》浮榛

33、令他离开的子夜（2）

　　令他离开的子夜（2）

　　直到将怀抱里的孩子小心放到床上并盖好被子，琴酒才重新意识到呼吸般、重重吐出一口气。他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盯住合着双眼的少年，像在反复描摹对方的长相，又像在多疑地确认这孩子是不是在装睡。
　　——毕竟赤井真的干得出来。如果「他」的确是赤井的话。

　　三十分钟后，蜷缩在深蓝被子里、陌生又熟悉的少年仍旧没有睁开眼睛，呼吸平稳地显然已经熟睡。琴酒发自内心的怀疑稍微减轻了一点。更何况，即便他一开始醒着，经过半个小时差不多也该睡着了。

　　他无声站起身，缓步走到房间门口，最后看了一眼从被子缝隙间露出的黑色碎发，慢慢关上房门。
　　并用钥匙仔细锁了两圈。

　　※

　　接到德尔斯特的电话时，琴酒正站在三个街区外通宵营业的便利店货架旁，用手机查询适合6~8岁男孩穿的内裤尺寸。突然接入的通话令他一下子回到暗礁密布的黑色地带。他几步走出店外，在越发温暖起来的夜风中按下通话键。
　　「这边一切安全。」德尔斯特说道。
　　琴酒特意将他知道的最远的一间安全屋地址告诉了他，几乎都快到羽田区的管辖地带。想必德尔斯特此刻也是满腹疑问——毕竟，当时抱着纸箱坐进保时捷后排的琴酒，从各方面来说表现都很奇怪。
　　似乎有些紧张过度——这一点，十分擅长揣摩他人状态的前任管家自然立刻就感受到了。
　　想要回头查看一下的德尔斯特，立即被琴酒低喝了一句“赶紧开车！”，令他非常震惊。毕竟琴酒虽然看上去很难相处，但也并不是毫无缘由就开始凶人的类型。
　　“有问题的话就给我或者基恩打电话。基恩今晚住的地方离你比较近。”
　　「好的。祝您晚安，先生。」德尔斯特并没多说什么就结束了通话，这让琴酒有些直觉上的不安，但更多的则是如释重负。他重新走进便利店，昏昏欲睡的店员并没注意到两次进来的都是同一个人，恍若梦中般尽量大声喊了句“欢迎光临”。

　　拎着一大袋有的没的东西，琴酒回到他的安全屋。这间屋子是最近他住得最频繁的地方，然而现在，里面正有一颗“定时炸弹”。
　　琴酒思考了推门而入后即将遇到的一切可能性，包括离开时还是7、8岁样貌的少年已经恢复原状，对着他的眉心就是一枪。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想到这里，银发男人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电梯。
　　好像在急不可待地迎面扑向这份命运。
　　不过，只开了筒灯的客厅依旧静悄悄的。换上室内鞋，随手把购物袋往沙发一放，掏出□□但没有上膛，琴酒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半小时前那个房间还只是单纯的他的临时居所的卧室，而现在……
　　门依旧被好好锁着。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虽然尽量压低声响，但还是无法避免弹簧被转开的那一刻有些突兀的声响。琴酒在房门透出一点微光的同时，抬手举起□□。不怎么到位的防守姿势。
　　房间门口没有人。
　　深蓝色被子上，只穿着件成年人白色衬衫的男孩瞪大眼睛，注视着他。
　　他的声音幼化了许多，不过语气和带点伦敦调调的尾音倒是和成年赤井一样。
　　“G……IN？”
　　莫名有种“赌对了”感觉的琴酒却并没有太多高兴的情绪。他依旧皱着眉，看着试图爬下床却被衣服绊倒在原地的少年。重逢——在这样情况下的重逢——之后的第一句话说什么，才能显得不那么冷场而又不那么刻意呢？琴酒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沉默半天的他开口：“……希望你不要认为是我干的。”
　　还在和衬衫搏斗的少年顿时停住动作，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睛也重新锐利起来。琴酒听到少年冷冷的回答。
　　“当然，我记得那个混蛋。”

　　※

　　弥生朝颜。
　　即便在怪人云集的组织当中，这个人也算是被公认的特别。他的代号「LAUREL」（月桂酒），是组织里少有的非成品酒名代号。出于某种只有两三人知道的原因，他更希望同事们称呼他的本名——虽然没一个人知道「弥生朝颜」究竟是不是本名罢了。
　　弥生另外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就是他是组织里唯一一个明码要杀掉「那位先生」并积极着手实施、且包括那个老头本人都知道这份杀意的“逆反期儿童”。单从这一点来看，弥生每天都给相关组织成员发邮件汇报刺杀进展的举动简直堪称一种行为艺术。他对于自己的行动毫不掩饰、一旦有人试图阻止他便会被他干脆利落地干掉。于是，便形成了现在这种所有组织成员看他表演、无人阻止的现状。

　　“那么，这家伙和我有一分钱的关系吗？既然知道他脑子有问题，为什么不赶紧去给他办理住院手续！”努力半天，少年赤井终于挣脱掉衬衫的束缚，脱掉身上这件唯一的衣服，钻进被子里只露出脑袋，质问道。
　　琴酒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大概是弥生也没想到上个月在来叶山道被击中脑袋的你还活蹦乱跳的吧。”

　　一大一小两人间弥漫起真空般的沉默。

　　少年十分不自然地干咳一声：“……”

　　还好，琴酒似乎并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的意思。
　　“刚好这几天我也在找他。很快就会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了。”琴酒说完走出房间，很快他又重新出现，将一个白色袋子放在床边柜子上。
　　“给你买了换洗的衣服。先去洗个澡。”

　　虽然琴酒竭尽全力绷着张脸，可还是在对上少年打开袋子后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后败下阵来。看上去只有小学生大小的赤井仿佛想要扳回方才的理亏般，故意拉长声音：“啊啊——尊敬的琴酒先生竟然帮我买了内衣呢，真是非常感谢～”
　　“少废话，赶紧去浴室换上！”
　　草草披上衬衫的少年抱着袋子，光脚从琴酒身边快乐地跑开。
　　没过两分钟，从浴室的方向隐隐传出小赤井的大叫：“亲爱的琴酒大人，浴缸太高了我爬不进去！”
　　琴酒的额角立刻崩出一道青筋。
　　这家伙该不会心理年龄也变成7岁了吧……！真是有够麻烦的小鬼！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