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高配她照样拿捏》着意风月

6、第 6 章

　　意识的切换，并非场景的破碎，而是一场无声的、彻底的剥离。
　　仿佛有人用无形的巨手，将灵魂从温热的躯壳中抽出，浸入了一池冰冷的、绝对零度的液体。前一秒还萦绕在鼻尖，带着咸腥海风与湿润沙粒的生命气息，被一种截然不同的味道瞬间置换——那是高纯度金属被反复擦拭后留下的、近乎无味的洁净，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电路烧毁前兆的甜腻臭氧。

　　当感官的权限被重新交还时，众人发现自己并非站在任何坚实的地面上。
　　他们悬浮于一座巨大、倒置的圆锥形城市的中央，脚下是深不见底的、由钢铁与光影织成的深渊。无数磁悬浮车流在视线无法企及的下方织成沉默的光河，无声地奔涌，像这个世界冰冷的、循环往复的血液。没有引擎的轰鸣，没有喇叭的喧嚣，只有一种近乎于背景辐射的、持续不断的低频嗡鸣，仿佛整座城市都在用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语言，永恒地低语。

　　而在他们头顶，一座更加辉煌的“上层都市”如神明的天国般悬浮着。它不像一颗珍珠，倒像是一轮永不坠落的、冰冷的月亮，表面流淌着圣洁的光晕，将精准、锋利的影子投下，恰好将他们所在的这片“中层区”完全笼罩。那光芒并非为了照亮，而是为了定义阴影。
　　这里是“中层区”，一个被上层阴影所定义的、华丽的囚笼。

　　一种无形的秩序，弥漫在空气里。空气中那股铃兰香氛，吸入肺中，便让人产生一种虚假的满足感；建筑光影中不断重复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几何图案，凝视稍久，便会感到精神被无形地抚平、规训；甚至那永恒的低频嗡鸣，悄无声息地将所有人的生理节奏校准到同一个频率。言氏传媒的“共情模因”广告早已进化得更为高级。
　　它不再需要口号，因为那句“感受爱，分享爱”的指令，早已被编码进这香氛、光影与声浪之中，无声地侵入每一个人的潜意识。

　　街道上那些面无表情的行人，他们的步伐、摆臂的幅度、甚至每一次转头的角度，都带着一种惊人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同步性。仿佛他们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一个巨大生物身上，无数根整齐摆动的触足。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胖子阿东喃喃自语，他并非惊叹于繁华，而是一种发自骨髓的、被巨大系统所监视的生理性恐惧。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臂，感觉自己的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虫子在爬行。

　　混乱，是弱者的特权。而晏如宁，早已被剥夺了这项特权。
　　在所有人还在为眼前的景象感到震撼或恐惧时，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穿着上一关结束后系统统一配发的、灰色制服。一双眼眸黑得纯粹，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倒映着眼前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却不起一丝波澜。她的视线掠过下方沉默的光河，远处层层叠叠、如同巨大蜂巢的钢铁建筑，最终衔接到了市中心——在那座刺破云翳、连接着天与地的中央尖塔的轮廓上。

　　突然，一阵直接在众人脑中炸响的刺耳警报，像一根钢针，狠狠刺入每一个人的颅内。

　　【警告：生态循环系统崩溃，高浓度“熵”泄漏。99.7%的市民因精神熵过载，已转化为无意识的“游荡体”。】
　　【任务目标：重启位于城市中心的“中央尖塔”生命维持系统。权限开启条件：10000积分】
　　【任务模式：‘净化’。】

　　灾难，是这座城市本身，是它赖以为生的呼吸，出了问题。
　　街道上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而非意料中的混乱。片刻后，那些原本在街道上行走、面无表情的虚拟市民（NPC）们，齐刷刷地、以一种机械体操般的精准度，转过头来。
　　他们的瞳孔已经完全涣散，变成了灰白色，脸上却挂着一种标志性的、幸福而满足的微笑。那是一种被精心设计、反复演算过的、最能引发“共情”的微笑。他们的嘴角，甚至还微微上扬着完美的弧度，但从那弧度的尽头，却缓缓流下黑色的、如同石油般粘稠的数据化涎水。
　　他们不再是“人”，而是这座城市代谢产生的“熵”，是行走的、面带微笑的病毒。
　　“净化？”
　　“净化是什么意思？”

　　一个性子急躁的壮汉，上一关侥幸存活下来，此刻正想在新世界里大展拳脚。他没搞懂状况，怒吼一声，挥舞着手臂冲上前，试图“驱散”一个挡在他面前的、步履蹒跚的微笑女孩。
　　在他触碰到女孩手臂的瞬间，那女孩的身体像一滩被抽去骨头的烂泥，瞬间瘫软下去。一股肉眼可见的黑色数据流，顺着壮汉的手臂，如同饥渴的毒蛇般，闪电般地涌入他的身体。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被拉长变调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仿佛有无数电流在体内乱窜。仅仅两秒钟，他的挣扎停止了，双眼迅速失去焦距，变成了同样的灰白色。然后，在一片死寂中，他缓缓地、僵硬地抬起头，脸上，也同样挂上了那种诡异的、幸福的微笑。他晃动着身体，加入了那些“游荡体”的行列。

　　恐慌，如同核弹般在人群中引爆。
　　“净化就是杀了他们！别让他们碰到！” “战狼帮的兄弟们，组成防线！在前面顶住！治疗组……草，我们没有治疗组！”
　　上一关在海岛上建立起来的、脆弱的团队经验，此刻成了最致命的毒药。他们再次熟练地拉帮结派，以前后排的“战术”队形，开始清理这些行动迟缓、毫无反抗能力的“游荡体”。
　　每“净化”一个，个人终端上的积分果然上涨了1点。

　　杀戮的快感，与积分上涨的直接激励，让许多人迅速从恐惧中摆脱出来，进入了一种狂热的状态。一场以“拯救”为名的、高效的屠杀，在这座微笑的城市里，轰轰烈烈地上演。
　　胖子阿东也红了眼，他不知从哪里捡来一根半米长的金属管，吼叫着上一关晏如宁随口说过的“如宁集团的企业文化是‘精准高效’”，用尽全身力气，将金属管敲碎了一个又一个微笑的头颅。黑色的数据流像打碎的墨水瓶一样四处飞溅。

　　晏如宁站在原地，懒得去屏蔽阿东在团队频道里的咋呼，她再次打开了规则说明，逐字逐句地分析着，仿佛这场屠杀盛宴，不过是她阅读时的一段无关紧要的背景音。
　　就在这时，一个只有她能看见的、金色的、带着半透明华丽纹章的对话框，悄无声息地在她面前展开。一个温和、中性，仿佛由最优美的算法合成的声音，直接在她的意识深处响起。

　　【检测到参与者‘晏如宁’，在上一轮考核中表现远超阈值，逻辑清晰度与资源整合能力评估为S+级。现为您开启隐藏的‘观察者’模式。】
　　晏如宁的眉梢，几不可察地轻轻挑动了一下。
　　那个声音继续响起，完美无瑕，听不出任何人类的瑕疵，但用词却十分考究。

　　【‘观察者’模式下，您将获得由系统不定期提供的、超越普通参与者的‘局势分析’，以辅助您的决策。】

　　【首次分析数据载入：当前区域‘游荡体’共计49,372名。其中，73%集中于A区（商业广场），19%集中于B区（居民楼），其余分布于各处街道。普通参与者平均‘净化’效率为每分钟1.7名。预计完成全部净化需要…很长时间。】

　　声音顿了顿，仿佛在进行复杂的计算，但晏如宁知道，这是刻意留下的空白，是引诱她思考的钩子。
　　她在意识中用一种谦逊而专注的语气回应：“感谢系统的分析。‘很长时间’是指会超出任务时限吗？如果是，是否有比单纯‘净化’更高效的方案？我注意到主线任务是重启‘中央尖塔’，这是否才是关键？”
　　她的提问精准、务实，是一个渴望完成任务的玩家。
　　对话框沉默了片刻，似乎对她这种“上进”的态度十分满意。随后，新的信息浮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循循善诱的意味。

　　【分析二：您的思路很正确。单纯‘净化’是最低效的手段。重启‘中央尖塔’是核心。但您目前的团队，似乎更热衷于前者带来的即时满足感。】

　　【建议：在城市边缘的C-7区垃圾处理厂，存在一个废弃的‘信号增幅器’。若能修复它，您将可以短暂地、单方面地对所有参与者进行‘精神广播’，用以统一思想，整合团队。】

　　“这的确是个好建议。”晏如宁的语气保持着好学生的真诚，“但是，修复‘信号增幅器’需要什么条件？系统可以提供相应的技术图纸或者资源兑换吗？”

　　【系统不直接干预游戏进程。】那个声音回答得很快。【但您的卓越，本身就是对系统最优解的一种验证。我们……乐于见到更有趣的‘解法’出现。】

　　“我们？”晏如宁仿佛只是随口一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单纯的好奇，“系统是由多个部分组成的吗？像一个团队？”

　　【……可以这么理解。系统是由多个子程序构成的集合体。】

　　“原来是这样。”晏如宁的回应听不出任何情绪，她像一块海绵，吸收着所有信息，却不留任何痕迹。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认真消化刚才的情报，然后提出了一个全新的、逻辑严谨的问题。

　　“谢谢系统的指点。我还有一个想法，想请教一下。”她的语气愈发谦逊，“既然系统追求‘最优解’，也认可我的‘卓越’，那是否意味着，存在一个更直接的、符合逻辑的‘最优解’呢？比如，系统可以为评分最高的玩家，也就是我，开放一个特殊的‘兑换商店’，里面提供一些能够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道具，例如……能直接瘫痪所有‘游荡体’的装置，或者，能直接修复‘中央尖塔’核心的万能工具。这样不是更能节省服务器资源，也更能体现‘卓越’的价值吗？”

　　她只是站在一个为系统着想的、绝对理性的角度，为系统设计了一个更“高效”的方案。这个方案的核心，是要求系统给予她“特殊权限”。
　　这是一个无比精妙的陷阱。如果对方是真正的AI，它会从逻辑上判定这个方案的“可行性”与“优先级”。但如果对方是人，他会立刻明白，她想要的，是“特权”，是凌驾于其他玩家之上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