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王者》阿乐乐

16、第 15 章

　　两天后，里德派来了他的私人顾问保罗•科林斯，他和桑迪，杰米以及利普一起，在桑迪位于格林尼治的家里交换看法。杰米回答财务问题，利普则负责业务互补的问题。之后过了一个月，里德从新加坡发来了备忘录，原则上同意合并。桑迪为此而欣喜若狂，接下去几个星期，他和他的核心小组忙着说服双方董事会，给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沟通，征求后者意见，然后准备新闻发布会，宣布正式合并。

　　终于，一切在4月6日上午达到了高潮。旅行者和花旗银行总值700亿美元的合并震动了整个美国金融界，这是前所未有的壮举，金融史上规模最为庞大的帝国终于成立了！无数的记者，摄影师，投资者团团围住了举行发布会的阿斯托利亚饭店。纽约股市收盘时，旅行者的市值狂增了300亿，花旗的股票则每股上涨了27个百分点。美国有线新闻财经频道称这是一次“世纪大合并”，是美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合并。显然，媒体和市场一致看好这次合并，桑迪对这一点非常满意，随后他开始考虑整合后的管理权问题。

　　为了实现合并，他宁可和里德分享CEO的权力，但杰米怎么办？他仍然没有头绪。对于和莫恩之间日渐升级的冲突，杰米根本没考虑他的感受，只顾着和对方争锋相对。桑迪考虑再三，和里德商量后做出了一个新决定。

　　4月上旬的一天，当他们俩在桑迪位于曼哈顿的寓所里讨论合并后的细节问题时，杰米谈到合并后的董事会将有双方派出人数相等的董事。这时，桑迪突然抬头说：“杰米，你将不能进入新的董事会。”

　　“为什么？”杰米简直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作为旅行者集团的总裁和常任董事，他想当然地认为自己肯定将成为花旗集团董事会的一员。

　　“如果你进入董事会，那我们不得不让花旗再增加一个名额。”桑迪回答。

　　“那可以让保罗•科林斯也加入。”杰米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什么还要争执。

　　“如果你进董事会，那我们不得不让莫恩也进入董事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一提到莫恩，杰米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他加入公司才多久？我帮你管理整个公司都15年多了，你不能这样对我。”他想了想，似乎又想说什么，然后眼角一瞥，正好看到琼端着咖啡进来，又闭上了嘴巴。

　　“那利普呢？”桑迪反问，作为从巴尔的摩的商业信贷公司打拼的老成员，利普也已跟了桑迪15年。

　　“我不反对他进董事会，但如果你去问他，我打赌他会说，我更有资格当董事。你现在就可以给他电话。”杰米不甘示弱地嚷了回去。他突然想起了一件旧事。16年前，当桑迪把西尔森公司卖给运通时，他也是在最后一刻，冷酷地通知当时的助手彼得•科恩，他无法进入新的董事会。

　　难道科恩真的说中了，历史会重演吗？杰米的脑海里闪过了不祥之兆。他明白，当年科恩对桑迪的重要性，就像他现在对于桑迪的重要性。拒绝进董事会就是桑迪决心结束关系的信号。不，那是不一样的，杰米艰难地说服自己。自己和科恩不同，科恩和桑迪没有那种关系，他们之间只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然而，他不得不承认，依照桑迪的性格和作风，不管有没有那层感情，都不会干扰他在生意上的抉择。

　　“还有，我和里德打算让你负责新公司的投行业务。下面三名直接下属，德里克，花旗的梅尼泽斯和马丁。消费业务由利普和坎贝尔共同主管。这下你可以满意了吧？”桑迪笑着问道。但是，杰米听出了他语气里夹杂的一丝嘲讽。

　　“莫恩不会同意位居我之下的。”他不假思索地回答。“你不让我进董事会，绝对是错误的。是错误的。”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那就是我们要做的。我们已经决定了。”桑迪也忍无可忍了，他再也不想听杰米像个孩子一样赌气了。本来，让莫恩在杰米手下工作，已经算取悦他的最好办法了，顺便可以在杰米和他的心腹之间用一个莫恩隔开，对桑迪来说，也是更有安全感的操作方式。

　　“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随你便吧。”杰米站起来，一阵风似地冲出了房间。留下同样气呼呼的桑迪在那里干瞪眼。

　　随后几天，桑迪又考虑了几种管理投行业务和联合掌权的方案，但每一种都被杰米挡了回去，甚至直接评论“那是愚蠢的政策”。

　　另一边，莫恩也不想在杰米手下工作。“那不可能，他会叮嘱手下人不与我合作的。”莫恩对桑迪抱怨，“我们应该是平等的。”

　　与此同时，鲍勃•利普也对联合主管的安排不满，他冲进桑迪的办公室，冲他嚷嚷：“当初我们谈好的协议不是这么写的！我绝对不会同意，这简直疯了。”

　　一切都乱套了，几乎所有的高级经理们都在骚动不安，似乎人人都患上了“权力饥渴症”。此外，他们都无法接受联合CEO，以及一个主要业务部门的三个联合主管。还没等桑迪解决公司治理结构的窘境，所罗门的持续亏损问题，又摆到了他面前。这次，生气的杰米干脆封锁了和桑迪之间的交流沟通，他限制下属向他的老板提供信息。而莫恩正相反，充分利用了鹬蚌相争的形势，主动向桑迪示好，披露了很多套利业务的信息。这样，两个人在后者心中的天平上又交换了一次砝码。

　　现在，杰米更多地待在市中心所罗门美邦的办公室里，刻意躲避桑迪，至于两人之间的私下见面，更是早已绝迹。这让桑迪的不满和怒气与日俱增。

　　然后，他又听说里德似乎在杰米那里找到了精神上的志同道合者，不但邀请他回自己家吃饭，还请他下次商务出差时一起去国外旅行。直到最后，里德干脆直接跑来和桑迪商量，他希望任命杰米为公司总裁，这等于公开向世人宣布，一旦他俩退休，杰米就是花旗集团的下任CEO。这简直太过份了！桑迪再也坐不住了，他直接打电话命令杰米到他的办公室来。不许这小子再躲得远远的。

　　等杰米一踏进门，桑迪就知道流言基本八九不离十。桑迪一眨不眨地直视着杰米，后者似乎承受不住这样沉重的压力，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眼神在房间里游移，最后似乎被他身后墙上挂的壁画吸引住了。

　　桑迪重重咳嗽了一声。“杰米，我和里德决定让曼尼泽斯改任投行部门的第三个CEO。”

　　“你说什么？三个主管，那根本什么都做不了！”杰米从壁画上收回视线，冲着桑迪叫了起来。“你不能因为你和里德可以当联合CEO，就认为这套在下面也行得通。”

　　“别扯开话题。说到里德，我同意了他的提议，让你担任公司总裁，米勒将直接向你汇报。”桑迪冷冷地说。

　　“只有海迪吗？”杰米深深吸了口气，勉强压制住怒火。“你想限制我的权限。”

　　“你的权力已经够大了。再有，里德经常和你勾搭在一起是怎么回事？”桑迪终于把纠缠了他好几天的问题抛了出来。

　　“什么叫勾搭？”杰米不满地盯着他。“你又听到什么小道消息了？”他知道桑迪喜欢在公司里探听八卦消息。

　　“他难道没有邀请你一起去亚洲商务旅行？”桑迪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门。

　　“呵呵。”杰米笑了起来，“这危害到公司利益了吗？还是只有你自己不满意？”他挑衅似地回答。

　　“你别以为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桑迪终于忍不住了。

　　“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自己最清楚。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了。就这样。”杰米腾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我拒绝了里德一起出差的建议，如果这就是你想听的话。”
　　然后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桑迪一个人坐在那里，胸中五味沉杂，他从来没想到杰米会变得这么难应付，过去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似乎荡然无存，连他都不清楚到底从几时起，他俩之间以频繁的争吵代替了以往心平气和的讨论，最近一年来这种趋势越来越频繁，争吵的内容也越来越粗俗。只是，桑迪转念想到16年的共处，最后还是决定再和逆反心理严重的杰米最后再谈一次。

　　杰米来了，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进门后就站那里一副随时拔脚开溜的样子，这让桑迪本能地感到不快。

　　“我们能不能心平气和地好好谈一次。”他清了清喉咙开口道。

　　“我觉得没必要。你既然什么都决定好了，还有什么可谈的。”杰米愤愤地说。

　　“我只是想要你和德里克好好共事，这有什么不对的？”

　　“什么共事，事情都是我干的，他只管跟你邀功！”杰米轻蔑地回答，“或者，你觉得他比我强，要让他替代我的位置？”

　　“我从来没那么说过！”桑迪也忍不住了。

　　“那个马屁精整天围着你的办公室转悠，你怎么解释？你真是个白痴！”杰米不甘示弱地吼了回去，他忍了很久了，对于那种正事不关心，却整天围着老板转的人，打心眼里看不惯。

　　“你才是白痴！我是老板，不用向你解释！”桑迪吼的声音不比他弱，“这是我的公司，该死的！”

　　“对，什么都是你的，其他人都是你忠实的臣民，你可以为所欲为，对吗？”

　　“我能为所欲为吗？”桑迪冷笑着回答，“你整整一个星期都躲着我，故意找我不在公司时开会。美邦的所有消息我都不清楚，除了找德里克了解，我还能怎么办？”

　　“那是我负责的公司，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他的弟子不假思索地顶了回去。

　　“但德里克是你的搭档，你不可以抛开他一意孤行！”

　　“本来就没必要设置双头管理，桑迪，你完全错了。”杰米不屑地说到。

　　“你有完没完？闹别扭也要有个限度，现在的问题是，你不肯和同事好好合作，”桑迪实在不明白杰米干嘛要纠缠于和德里克分享权力的事，办公室政治从来不是他的喜好，如今却为了争权夺利，甚至不顾和花旗整合的事尚未完毕，一味和莫恩闹得势不两立。

　　桑迪觉得面前的人陌生了许多，杰米似乎已不再把建立一个伟大的金融帝国放在第一位了，而只顾着为自己争权夺利。这太糟糕了，他无力地想，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起渐行渐远的呢？是他强迫杰米和格林希尔分享权力开始，还是因为杰西卡的缘故？时至今日，他也无从得知，只是感到两人之间的思想分歧越来越大，距离越来越远了。就像夫妻失和，他自嘲地想，到底争执是从具体哪件事，哪个时间点开始的，谁都说不清楚，但双方都固执己见，倔强地眼看着对方离自己渐行渐远，却无意放下自尊，主动挽留或挽留，以致裂痕越来越深，最终无法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