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今天复仇成功了吗》阿满常满

6、第 6 章

　　…
　　下山的时候，温朝朝又回头，望了一眼寺门。
　　“朝朝，怎么了，看什么呢？”
　　温朝朝回过神，快步跟上婶婶，应道：“来了，婶婶。”
　　寺后院角门前，设有一个小小的桌案，旁边立着一块木牌，写着“代写疏文、代办法事、代烧纸钱”等字样。
　　此刻，桌案旁堆积的黄白纸钱几乎垒成了一座小山，两个寺中杂役正不断从一旁的小库房里搬出更多的金银纸钱，准备稍后送往焚化炉。
　　两人压低声音交头接耳，语气中透着难以置信的困惑：“真是怪事，今儿个也不是什么特殊节气，怎的偏偏要求在今日代烧的纸钱就这么多？去年今日也是如此，这得是惦念着多少先人啊……”
　　…
　　吴氏在岔路口停下，问道：“朝朝，不一道回家吗？”
　　温朝朝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婶婶您先回吧，我买完绣线便回去。”
　　“行行行，现在日头还好，铺子都开着呢。”吴氏点点头，“买了就赶紧回家，别在外头耽搁太久，啊？妞妞，跟阿姐拜拜。”
　　妞妞乖巧地挥着小手：“阿姐拜拜！”
　　温朝朝捏了捏妞妞的小脸：“妞妞拜拜。”
　　目送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镇口的小路尽头，温朝朝脸上的笑意才缓缓敛起。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朝与街市截然相反的城西方向快步走去。
　　越往西走，那一路越荒凉。房舍越见稀疏破败，道路也越发坑洼不平，四周弥漫着一种荒凉的气息。
　　温朝朝在那片竹林里寻了一处僻静无人处，屏息凝神，确认私下无人后，她双手于身前结印。
　　那是桑祁教她入妖域的诀咒。
　　诀成刹那，周遭的空气开始扭曲，她停下手中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其中。
　　刹那间天旋地转，周遭景象剧变。
　　小径两旁时而可见森森白骨，枯死的树木枝桠几乎遮住了半边天，远处似乎传来了叫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嘶吼。
　　她攥紧拳头往前走，尽量目不斜视，压下心头的悸动。
　　每一次来到妖域，温朝朝都会感到本能的心悸。
　　这条路并不算远，但一路实在是煎熬，直到视线里总算出现幽绿色的妖火，她才稍稍松了口气，那便是尽头了。
　　洞口之外，一个清瘦的身影正静静地站着，是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
　　那便是阿九。
　　桑祁派来教导并协助她的小狐妖。
　　温朝朝看到他，一直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些，脸上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加快了脚步：“阿九！”
　　那个时候，桑祁将他带到温朝朝面前，只丢下一句“以后由他教你”，便消失了。
　　阿九年岁虽小，实力却强大得不可思议，是桑祁手下数一数二的佼佼者，精通各种妖域法术，对结界的了解甚至超越许多千年大妖。
　　温朝朝记得清楚，那是温朝朝第一次见到他，孩子生得一副好皮囊，眉眼精致得过分，却空洞得骇人，像一具全然没有感情的小傀儡，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生气。
　　…
　　初见那日，她的目光被他腰间那枚玉佩勾住，那是一块质地上乘的羊脂玉，做工精致，是出自人间的工艺。
　　她不知如何形容那块玉佩，只是久久被引去视线。
　　温朝朝不知道那玉佩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妖族身上，看起来实在是与他、与妖域格格不入，显得十分突兀。
　　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指尖刚要碰到那块玉，那少年忽然抬眼。
　　阿九的瞳仁映出她的影子，却很快冷冷地滑过去，没再多停留。
　　日子久了，温朝朝看着这般小的孩子总是心生怜惜，想亲近他。
　　起初，他并不理人。
　　温朝朝说一句，他便垂下睫毛，任她说得口干舌燥。
　　她也不恼，只是把话继续说下去：
　　“阿九，今天外头的阳光很好，可惜这里总像罩着雾。人间的太阳比这亮多了，你去过吗？喜欢吗？”
　　“阿九，我今日喝药，背着之尔，偷偷倒掉了些，我只告诉你了。”
　　…
　　他教温朝朝调息，温朝朝盘腿坐于石台，试图引灵力入经脉，可灵力却总要跟她作对一样，四处乱撞。
　　“又错了。”
　　没有责怪，他单膝蹲下，掌心覆住她手背，紊乱的灵力顺着他的指引一点点被压回去。
　　她把从人间捎来的小玩意儿，一枚一枚排在阿九脚尖前：弹弓、木雕小鱼、鲁班锁之类的，全是人间小孩儿揣在怀里的宝贝。
　　她跑遍街角巷尾，把各种各样的货色一样不落地买回来。
　　东西在眼前，阿九不碰，也不推，只让它们歪歪扭扭地列成一排。
　　日复一日，温朝朝看得出来，阿九在慢慢变化，从最初完全的漠然，到慢慢的，会因为她的话而产生细微的情绪波动。
　　阿九慢慢的会回应了，甚至会主动提及温朝朝曾经问过他的话，阿九第一次主动开口，是说那块玉佩：“捡的。”
　　温朝朝曾经问过他，那块玉佩是哪里来的。
　　温朝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轻声问：“哪里捡来的？”
　　阿九看着她，语调没有任何起伏：“一个死去的人族身上。”
　　温朝朝望着他依旧麻木的侧脸，心跳都慢了一拍。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话，也最让温朝朝意外的一个理由。
　　阿九说：“亮亮的。好看。”
　　有一次，她问他：“阿九，你以后想去人间看看吗？”
　　阿九沉默了很久，久到温朝朝以为他不会回答，才听见他极轻地“嗯”了一声。
　　她笑起来，眼睛亮亮的，阿九看着她，睫毛颤了颤，也极轻地弯了弯嘴角。
　　…
　　他能变成如今这样，已是巨大的进步。
　　他的心，似乎真的被她一点点捂热了。
　　温朝朝想。
　　有朝一日，他会完全而彻底地、长出自己的血肉，不再是困在妖域里那只沉默的小傀儡。
　　…
　　阿九看着她，眼中隐约有担忧：“主上说，你身体抱恙，今日或许来不了。”
　　“前几日是病了场，现在好多了。”
　　他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温朝朝问道：“你主上……桑祁他现在在这边吗？”
　　阿九漆黑的眼珠盯着她，缓慢地摇了一下头：“主上不在。”
　　“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