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风雪千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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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旭和江浸月都已经到了后台，一处帷纱遮了大部分的半封闭结构。
店家听到动静赶忙前来问询，毕竟是本店的招牌，摇钱树，他们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江浸月：“没什么大事，你们先下去吧，我先谢过这几位客官。”
说罢她就掀起帷纱走了进去，店家目光有些狡黠地在这几个人之间游离了一下，耐人寻味，随后赔了笑就要离开。
“啊——”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到元旭像刚刚冲出去拉醉鬼一样，一把拎住了店家的衣领。
元旭并不算矮，甚至和谢暄身高不相上下，他被店家的怪异眼神搞得浑身难受，一口气堵在胸口。
店家哪里是他的对手，被这么一拎，直接凌空，整个脸都涨的通红，喉咙里呜咽着，却发不出声音。
“不要用你那肮脏的眼神乱看，好么？”元旭咬着牙说道。
店家眼神慌张，双手紧紧握着脖颈，腿在空中扑棱着，拼命地点了点头。
元旭火上心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还有，照顾好江姑娘，行么？”如果今天我今天不在......元旭不敢想。
店家又用力点了点头。
元旭的手上力道却紧了几分。
向璟见局势不妙，赶忙拍了拍元旭的手臂，安抚道：“好了。”
刚才还有些虚空的眼眸骤然回缩，元旭回神般松开了手，店家踉跄了几下，赶忙跑走了。
“行了，走吧。”向璟又拍了拍元旭的肩。
几人朝帷纱处走去，元旭先进去，向璟正要掀起帷纱，突然有一只手从斜上方伸过来，替他撩起帷纱，他侧目看去，谢暄嘴唇有些抿紧。
“多谢。”他朝谢暄颔了颔首。他其实想婉言拒绝的，毕竟掀个帷纱还是可以自己来的，但他想起对方刚刚闷闷不乐的神情，居然鬼使神差的没有拒绝。
谢暄没说什么，等向璟也走进去之后，他悄悄在后方舒了口气。
希望.....可以挽回一下。他想着。
帷纱落下，一阵淡淡的香气缓缓萦绕在鼻尖。不是那种浓腻的胭脂俗粉气味，而是幽幽花香，安抚了刚刚还有些紧张的气氛。
江浸月沏了几杯茶，给向璟和谢暄时都微笑地说了声谢谢，到元旭时却没说什么。
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居然都沉默地没开口。
谢暄突然了然，他很有眼力见地在向璟耳边说了句：“要不我们先出去？”
向璟从一开始都差不多猜了个大概，本来也想和谢暄提议几人先出去，留给他们自己解决，谢暄这么一说，他也省了口舌。他点了点头。
他们正要准备走，却突然顿住了。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也不送客了。”江浸月的声音不高，却刚好落入每个人耳中。
元旭身体一僵，脸上带着的笑容就那样凝固在脸上，神情由不解到落寞。
向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出了元旭此刻......心情很差。
非常差。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元旭居然很快调解过来了，他朝江浸月扯了扯嘴角，嗓音有些沙哑地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好像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似的。
说完，他有些艰难地挪着脚步朝门口走去。
向璟看了看江浸月，她有些歉意地朝他们点了点头，向璟笑着摇了摇头。
江浸月对元旭应该是有情的，她的眼睛会说话，但叫嚣的爱意被一层更浓重的东西压着。
向璟不傻，猜到了几分。
他们快步跟上了元旭，正想安慰他一下，元旭却先开口说道：“向璟哥，我没事。”
他有些卖力地扯了扯嘴角。
“我......”
“没事，以后有机会再说吧。”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不是所有事都需要说出口。
元旭点了点头。
他们走后，江浸月房中。
江浸月一直站在那，她原本是想找个位置坐下的，却没挪得动脚步，直到眼睛有些酸涩，湿润的东西滑过苍白的脸颊，她才缓步走到椅子边坐了下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1)
是啊，人生若只如初见。悲痛，纠葛，拉扯，阻隔，什么的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最适合相见。
而现在......还不如不见。
她自嘲地笑了笑。
这么一顿捯饬，再出来时都已经下午了。今天的天格外的黑沉，看起来是要变天了。
原本还大咧咧挂着的太阳早已不见，乌黑的云在远方的天洋洋洒洒地布满，正朝这里的天空袭来。这边的天早已灰蒙蒙地等待着被更黑沉的乌云袭夺。
没过一会儿就刮起了大风，他们的衣袖在风中被吹得摆动，谢暄伸手在他和向璟面前挡了挡，说道：“要下雨了，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向璟瞥了他的动作一眼，又望了望天空，点了点头。
如沁楼看来是没法待了，他们得另寻坐处。
元旭最后还是调整过来，说道：“往前走吧，我记得前方还有处酒楼，可以歇歇脚，顺便吃点什么填填肚子。”他说罢就走到几人前方。
“嗯。”
走着走着，他突然顿了一下，有些赧然得指了指一处摊子，说道：“老爷子做生意不容易，我买点儿。”
向璟还没看清是什么呢，突然谢暄也跑上前，说道：“我也买点儿。”
摊主是个年过八十的老人了，头发花白，衣服并不体面，天将下雨，其他摊子都往家里推，他却静静地坐在那儿，没什么动静，向璟上前望了望，发现摊子旁有根拐杖，而他的裤腿里是空的。
向璟的心里被揪了一下。
看到自己的摊子终于有人烟，老爷子喜上眉梢，热情地招呼他们。听到他们要买下他全部的手作品，更是激动地快要给他们磕一个了。
谢暄和元旭赶忙拉起他。
他们俩拿了两布袋的手作品没有立刻走，看起来还想做些什么。
“老爷爷，你家在哪儿？”
老爷子看出了他们的意图。可是人家好心买了他这门多东西，还让人家帮忙推摊子，他内心实在过意不去。
“哎哎哎，不麻烦你们啦，我老头子自己可以的。”他说罢就制止他们要上来搭把手推摊子。
“没关系，我们刚好顺路。”
几人抓在摊子上的手很用力，老爷子根本推不开，况且他们看起来真的想帮，他再矫情也就没意思了。
“害，那真是麻烦你们啦。”他说完朝前面指了指，向璟也赶紧赶上来帮他们搭把手。
他们一路上和老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老爷子拄着拐杖跟在他们后面，笑着回应他们。
“家里人在三年前都走喽，就只剩我一个人啦。我这条腿也是三年前被马匹踩坏的，也是命大，才活了下来。”他说罢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几人都默契地没说话。
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是亲历者。
战罢两奁分黑白，黑白之间还有混沌，交织纠葛，他们却无法知道。
几个人一起帮忙，时间好像走得很快，他们终于到了他的住处，.....甚至都不算住处。
在不知哪个街道的哪个犄角旮旯里的一处木板杂草堆成的房屋，“屋漏偏遭连夜雨”(2)
眼见地硕大的雨滴就要落下，他们居然一时不知道老爷子要怎么熬过这个连夜雨，或者说他们不敢想，也不能想。
元旭是个很感性的人，他的眼尾明显见红，说出来的声音也有些哽咽：“老爷爷，马上就要下雨了，我看旁边就有处客栈，要不先去那边安置一下？”
虽然这街道明显没有刚刚那处人多，客栈也没有如沁楼的人多，但住上那么几晚，对他一个几乎身无分文的老头子来说俨然还是一笔不小的负担，他连声拒绝。
“我都是这么过来的，实在没什么啦，公子们你们就不要担心啦。”他说罢就要开始收拾屋子。
向璟却突然拉住他的胳膊，他的声音有些闷，还有些沙哑，只听他说道：“我先给先生垫着，费用的话，等雨停之后，还是那个地方，你用这些抵。手工的费用高，我不要多，九个就好。”他说完指了指那装着手作品的布袋。
老爷子脸上早已布满了皱纹，眼皮耷拉在晦暗不清的眸子上，嘴唇因为情绪有些激动的原因有些微微颤抖，“那就多谢公子了。”
他知道他自己的手工作品当然不值这个钱，他今天是遇见活菩萨了。
自从元启事变的将军和丞相，他再没遇到过活菩萨了，草屋里那副华武将军像还挂着，闲来无事誊抄的丞相策论还没誊抄完。
眼睛蒙上一层雾，他好像看见了千千万万的将军和丞相。
安置完老爷子之后，几个人都各有心事。
所谓“功名半纸，风雪千山”（3）向璟从来都不是为了功名而前行，但是他想看到的未来，仍需风雪千山。
他所做的一起从来都只是开始，远远还不能结束。
白黑之间还有混沌，那里住了很多人，还等着他伸出手，或许他一个人不够，但今天他感觉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作战了。
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先帝，元光，元旭，还有......谢暄。他们都在，都在和他说：“我在。”
还有混沌之中的人朝他说：“我愿意。”我愿意走出来，迈过风雨独桥，走到光明大道。
谢暄没见过向璟今天的样子，看起来心事重重。刚才向璟的一番话，让他喉咙一紧，心脏被狠狠抓了一下，又放开，总之不太舒服。
曾经的他奋战沙场，为的是年轻气盛，为的是家族传承，但是今天过后，他好像不仅仅是为了这些了。
于是他在老爷子进入客栈时，悄悄地塞了些银两在那个布袋里，再默不作声地放在老爷子的摊子上。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风雪千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