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旧游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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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白宝高中是重点高中，体育社团似乎不怎么好。真是糟了，我当时太看重升学率，忘记思考足球这个重要因素了！
千想万想也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种细节上。报名表交上去的那一刻，满脑子都是“东大预备军”、“精英摇篮”的光环，仿佛踏进白宝的大门，一只脚就已经踩在了顶级学府的台阶上。足球？哦，那个很重要的爱好，当然可以在社团活动时间进行……直到此刻，站在白宝高中宏伟却透着学术冰冷感的主楼前，看着身边鱼贯而入、制服笔挺、眼神锐利得仿佛能解出微积分最后大题的同学们，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的“社团活动”，尤其是体育类，恐怕和我想象中埼玉女足部那种热血沸腾、训练到日落西山的情形，差了十万八千里。
用大人的话来说，这叫“目标明确”、“资源优化配置”。但对我来说，这简直是灾难性的疏忽！设立考东大的优等生路线当然没问题，但那和足球差太远了吧！难道我要在这三年里，把曾经在绿茵场上奔跑流汗的记忆，压缩成周末公园里偶尔的消遣？把蜂乐回那些天马行空的“蜂乐Special”和洁世一严谨的战术板，统统锁进名为“学业”的保险箱？光是想想，胃部就一阵抽搐。
开学第一天，空气里弥漫着新书本的油墨味、崭新制服的浆洗味，以及一种无形的、名为“竞争”的紧绷感。第一堂课是班会，班主任是位戴着金丝眼镜、一丝不苟的中年男性，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全班。
“从第一排开始，依次自我介绍。姓名、毕业初中、兴趣爱好，简单明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前面站起来的同学，无一例外，毕业初中都是东京都内赫赫有名的私立或公立强校，兴趣爱好更是五花八门中透着精英气息：编程、古典乐鉴赏、国际象棋、天文观测、机器人竞赛……偶尔有一两个说“阅读”或“电影”的，都显得格外“朴素”。空气里漂浮着无形的分数，每个人都在用简短的语句勾勒着自己“优等生”的画像。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掌心微微出汗。听着那些或自信或矜持的声音，脑子里却乱糟糟的，全是“足球社团怎么办”、“训练时间哪里挤”、“难道真要告别球场了”的弹幕刷屏。那些精心准备的、试图融入这个精英环境的兴趣爱好介绍词，此刻显得苍白又虚伪。手指无意识地伸进了制服口袋，摸到了那部冰凉的手机。
鬼使神差地，趁着前面一个同学还在介绍他获得过的数学竞赛奖项，我悄悄将手机滑到了桌面下方，借着课桌的掩护，按亮了屏幕。不是想联系谁，只是……想抓住一点熟悉的东西，缓解这突如其来的、与梦想脱轨的恐慌。我划开屏幕，漫无目的地刷着新闻APP，那些关于J联赛、欧洲转会窗的标题刺得眼睛发疼。一个都没听进去，前面那些人的自我介绍，连同他们骄傲的毕业校名和“高大上”的兴趣爱好，都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江田浅羽同学。”
班主任平静无波的声音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我的走神屏障。全班的目光，连同讲台上那道锐利的视线，“唰”地一下聚焦在我身上。
心脏猛地一跳！我几乎是弹射般从座位上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将还亮着体育新闻页面的手机往课桌抽屉深处一塞，动作僵硬得像个生锈的机器人。
“是！”声音有点发干。
“到你了。”班主任推了推眼镜，示意我开始。
空气安静得可怕。我能感觉到几十道目光黏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好奇，或许还有一丝等着看这个最后被点到名的女生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爱好的期待。就在这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我清晰地捕捉到前排几个女生压低却足够传入我耳中的议论：
“哇…好可爱…”
“皮肤好白，眼睛好漂亮…”
“气质好特别，感觉…有点帅气？”
“嗯嗯，有种清爽利落的感觉！”
“……”
从小学到初中，我一直都算是受欢迎的类型。用大人的话来说就是“性格开朗”、“有气质”，加上确实会踢足球，身形匀称，身高在女生中属于中等偏上，既不会让同龄男生觉得有压力，也不会伤及那些娇小女生的自尊心，因此人缘不错。但也仅此而已，远远达不到“万人迷”那种走到哪里都自带聚光灯的程度。此刻在白宝高中这个精英云集的地方，骤然接收到如此直白且密集的“外貌好评”，还是在这么尴尬的场合下，我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窘迫感更甚。
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脸上的热意和心底关于足球社团的哀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
“江田浅羽，毕业于埼玉县立XX中学校。” 顿了一下，那句在舌尖打转的“足球”几乎要脱口而出，但一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些“编程”、“古典乐”，再联想到白宝那可怜的体育社团评分，一股莫名的、不想被贴上“另类”标签的怯意涌了上来。话到嘴边，硬生生拐了个弯：“兴…兴趣爱好是…阅读和…嗯…看电影。” 干巴巴的，毫无亮点，甚至带着点心虚。我能感觉到班主任镜片后的目光似乎在我脸上多停留了一秒。
上午的课程就在这种浑浑噩噩、心事重重的状态下草草结束。国文老师讲《枕草子》的四季之美，我脑子里想的是绿茵场的草皮触感；数学老师推导复杂的公式，我盘算的是白宝高中到最近一个像样足球场的通勤时间；英语老师流利的口语仿佛天书，我只想大喊一声“I want to play football!”。
午休铃声如同天籁。我几乎是第一个抓起便当盒冲出教室的。目标明确——天台。那里通常人少，视野开阔，最重要的是，远离教室里那令人窒息的书卷气和关于东大保送率的低声讨论。
推开厚重的天台铁门，带着城市热度的风扑面而来，吹散了额角的薄汗，也稍稍吹散了心头的郁结。东京的高楼大厦在眼前铺展开去，天空是干净的蔚蓝色。我找了个背阴的角落坐下，背靠着有些粗糙的水泥围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终于……暂时逃离了。
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仿佛这是连接我真实世界的唯一纽带。刚划开屏幕，一个极其熟悉的、却恍如隔世的下载进度条，毫无征兆地霸占了整个屏幕！
熟悉的黑白足球图标，下方一行小字：《足球人生》正在安装……
嗡——
大脑一片空白，随即是海啸般汹涌而来的记忆碎片！埼玉家中第一次开机的iPhone、自动下载的神秘游戏、巴黎贫民窟的白发金眸男孩、无限的“+”号金币、便签留言、跨越次元的梦境……那个在抽屉深处蒙尘的旧手机，那个随着旧手机退役而消失无踪的游戏，那个早已被时间冲刷得模糊的诺埃尔·诺亚……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狂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腔。我眨了眨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屏幕，指尖因为激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预感而微微颤抖。
该不会……真的是「足球人生」吧？它……回来了？
一股混杂着狂喜、忐忑、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所有关于白宝高中足球社团的忧虑。手指不受控制地、带着一丝虔诚的意味，轻轻点在了那个已经安装完成的、黑白分明的足球图标上。
划开手机的那一刻，熟悉的登录界面闪过——简陋的训练场，生锈的铁丝网，只是像素似乎更高清了。主界面加载出来，依旧是那片熟悉的虚拟空间，但细节更加丰富。然而，那个静静伫立的白发金眸像素小人并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视野骤然变暗！仿佛有人瞬间关掉了所有的灯。手里的便当盒、身下的水泥地、远处的高楼轮廓……一切现实的存在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身体变得轻盈，意识却异常清晰。
我置身于一片纯粹的、空幻的黑暗中。没有方向，没有重力，只有无边无际的虚无。
就在这时，一个清晰、冷静、毫无感情波动的女性电子音，如同从宇宙深处传来，直接回荡在我的意识里：
「身份信息扫描确认：江田浅羽。」
「年龄确认：15周岁。」
「足球相关履历确认：存在。」
「欢迎归来，经理人。」
经理人……这个久违的称呼，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尘封的情感闸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怀念、委屈、期待、还有一丝被认可的暖意——如同沸腾的开水，猛烈地冲击着我的心口，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酸涩得发紧。
电子音没有给我任何喘息或提问的机会，继续用那种平稳无波的语调宣布：
「检测到玩家具备基础足球认知，跳过新手引导。」
「请选择初始青训国家。」
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的黑暗如同幕布般拉开，浮现出数个光芒流转的国家旗帜投影：巴西的黄绿、阿根廷的蓝白、西班牙的红黄、意大利的绿白红、英格兰的白底红十字、法国的蓝白红、德国的黑红金……它们在虚空中缓缓旋转，散发着各自独特的气息。
幻想自己能看到诺亚的身影在某个旗帜下出现，但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选项。
心脏还在为那个“经理人”的称呼而狂跳，思绪却飞向了遥远的欧洲。诺亚……虽然出生在法国，但他崭露头角、走向世界的地方，是德国！拜塔慕尼黑！
几乎没有犹豫，我的目光锁定了那面庄严的黑红金三色旗。指尖在虚空中，带着一种近乎宿命般的笃定，点向了「德国」。
「国家确认：德国。」
「请选择德国境内青训俱乐部。」
眼前的德国国旗瞬间放大、分解，化作一个个闪烁着微光的俱乐部徽章投影：多特蒙德那醒目的黄黑、沙尔克04的蓝白、勒沃库森的红黑、门兴格拉德巴赫的黑白绿……它们如同星辰般散布在虚拟的德国版图上。我的视线急切地搜寻着，最终定格在那个熟悉的、红黑金相间的菱形格子——拜塔慕尼黑的队徽！
就是它！指尖带着一丝颤抖，用力点下！
「俱乐部确认：Bastard München（拜塔慕尼黑）。」
「青训营接入中……」
电子音落下的刹那，眼前骤然爆发出极其刺眼的白光！那光芒强烈到足以吞噬一切意识，我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睛。
强光带来的灼热感和眩晕感持续了大约几秒钟，如同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当那令人不适的强光终于消退，我试探着，缓缓睁开了双眼。
视野从一片模糊的白迅速聚焦。
首先感受到的，是脚下传来的、无比真实的触感——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天然草皮！带着刚修剪过的清新气息和泥土的微腥。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喧嚣！不是球场广播，而是无数年轻男孩充满活力的呼喊声、足球撞击球鞋发出的“砰砰”闷响、教练尖锐的哨音、以及场边训练器械被使用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充满生机的声浪，瞬间将我包围。
阳光有些刺眼，我眯了眯眼适应光线。
我正站在一片极其宽阔、绿意盎然的训练场中央！身上不再是白宝高中那身笔挺的白色西装制服和百褶裙，而是换成了一套红黑金相间的拜塔慕尼黑U系列训练服！短袖短裤，布料透气吸汗，紧贴皮肤，勾勒出运动的身形。脚上踩着一双崭新的、鞋钉抓地力十足的足球鞋。
环顾四周，巨大的训练基地尽收眼底。远处是连绵的、被森林环抱的低矮山丘，近处是数块标准化的训练场，此刻都活跃着身穿同样红黑训练服的少年们的身影。更远处，一栋现代化的综合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楼顶巨大的拜塔队徽清晰可见。空气清新冷冽，带着巴伐利亚森林特有的松木香气。
身边，是十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肤色各异，发色不同，但都身材结实，眼神里充满了对足球的渴望和初来乍到的紧张兴奋。他们有的在拉伸热身，有的在互相传球找感觉，也有的和我一样，带着些许茫然地打量着这个梦想之地。
一位身材高大、穿着拜塔训练外套、戴着鸭舌帽、手持战术板的中年教练，正站在我们这群人面前，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我们每一个人。他的身边站着一位拿着记录板的助理教练。
“Alright, listen up!” 教练用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英语喊道，声音洪亮有力，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Welcome to Bastard München Junior Team Assessment! I’m your Schmidt! Forget where you came from! Forget your past glories! Here, on this pitch, you start from ZERO!（好了，听着！欢迎来到拜塔慕尼黑青训选拔营！我是你们的教练！忘掉你们从哪里来！忘掉你们过去的荣耀！在这里，在这片球场上，你们从零开始！）”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我们这群菜鸟，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挑剔：
“Show me what you got! Show me the hunger! Show me why Bastard should invest in YOU!（让我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让我看看你们的渴望！让我看看拜塔为什么要投资在你们身上！）”
他指了指旁边一块划分好区域的场地：“First session! Basic skills assessment! Dribbling circuit, passing accuracy, first touch, shooting! Get moving! NOW!（第一项！基础技术评估！带球绕杆、传球精度、停球、射门！动起来！现在！）”
助理教练立刻吹响了尖锐的哨音。
我站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近乎爆炸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真实感！拜仁慕尼黑！青训选拔！我真的站在了这里！不是游戏界面，不是像素小人，而是切切实实地穿着拜仁的训练服，呼吸着慕尼黑郊外训练基地的空气，听着施密特教练那充满德式硬朗风格的训话！
刚才还在为白宝高中没有像样的足球社团而沮丧绝望，下一秒，就被《足球人生》直接空投到了欧洲顶级豪门的青训营试训现场！这巨大的、荒诞的、却又无比美妙的转折，让我的大脑几乎宕机，只剩下身体本能的兴奋在血管里奔流。
诺亚……当年，你就是这样开始的吗？
看着眼前充满挑战的场地和身边摩拳擦掌的竞争者，一股久违的、属于绿茵场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我眼中所有的迷茫和犹豫。
白宝高中的烦恼？东大的目标？此刻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现在，我的脚下，是拜塔慕尼黑的草皮！
我深吸一口带着青草和松木清香的空气，握紧了拳头，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球鞋鞋钉深陷草皮的扎实触感。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试训？来吧！
让我看看，江田浅羽，在拜塔的青训营里，能走到哪一步！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旧游归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