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剑胆》元采

3、第三章 ：如日方升

　　举霞的好意邀约倒与孟谷书院招新弟子的日子撞到一起。
　　空云山的规定是，若是想要上山拜各位长老为师，就需要现在山下的书院修得本领。若是本领够高、得各位长老青睐，才能前往拜师。来此拜师的或是临近宗门的弟子，或是在昌合镇长大的孩子们，或者是被祟鬼所害流离失所，被空云山救助的可怜人。往常各大长老都要来书院坐坐，是诸多长老齐聚孟谷书院的大日子，然而盛丽宴与弟子入学冲撞，好几位长老都要准备行程，如今却只有留下来守卫的几位在书院之中
　　昌合镇外围一大片浓绿色，山高树高水长。镇子里面一眼望去都是白墙黑瓦的屋舍，路上铺着大块石砖。晨起那会天上飘了点雨丝，现在路上的石阶都透着光泽。镇子东西各有一个码头，东边的走百姓，西边的修士们，故而今日的客人们大都走西边的土路。从码头下船，走到镇门口的那棵大树下，遇到坐在树下闲话的镇民们，顺着镇民们指着的那条砖路走到了孟谷书院的大门前。路上来来回回跑着几个孩子，见着背着包袱的人都叫着笑说：“是孟谷书院新来的弟子！”于是很快走到书院。
　　书院门前摆着两个石兽，来者多不认识，是空云山的第一任掌门定下的神鸟三足金乌，孟谷书院的匾额也是第一任掌门所写。大门敞开着，来客往里看先是看到一方院子，院里一大缸养着一棵高大的树木，如今还是一片绿。来客不精于花木，不认得是什么。大缸两边已经坐着几个人了。院子接着大门，东边厢房，西边圆洞门通往深处的几间屋舍，然后就是后面一栋二层高的小楼。今日天气晴好，二楼的木窗都开着，站在院子里能看到里面的架子上摆着许多书籍。来客抓了一把自己包袱，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忽然听到有声音招呼她过去，原来东边厢房门口坐着一男一女，厢房内部还坐着几个人，但是她看不清。她走进去，一时没敢抬头看，只听见那个女子问她姓甚名谁。
　　“我叫王扶援。”
　　男子感叹是个好名字，然后给了她一块令牌一把钥匙，告诉她这是她住处的钥匙。她可以先在院子里转转，这里是他们以后读书的地方，等一会带他们所有人一同去住所。
　　王扶援还没走开，听到厢房里传来了一个略点低沉的女声：“元熙，什么时辰了？”
　　“陈夫子，马上要到正午了。”写字的女子黄靖回答道。
　　随之而来的是合上书本的声音，然后放下书本的沉闷一声，随后是拿起茶杯的清凉一声。再接着是拐杖敲地，一位老人家拄着拐棍走了出来。她眼看着上了年纪，头发已经完全花白，都一丝不苟的束在头上。王扶援刚刚就发现了，桌前的男女都是一样的装束，连束发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我先回山里一趟。”
　　王扶援走了很久的路，坐在院子的石凳子上歇息片刻，然后看着老人家拄着拐棍走到门口，也无人搀扶，踏出门槛的那一刻就消失不见了。王扶援还在诧异，接着陈夫子消失的身影就跑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和自己不同，他一进来就朝着东厢房走了进去，告知对方自己的名字：“于东美。于从丂，从一，东方的东，美从羊，从大。”
　　“今日格外悠长啊。”从南边的厢房又走出来了一个人，他和王扶援看到的其他人不一样，别人都是窄袖他的衣服是宽袖，别人都是全束发他是半束发。王扶援本来猜测他会不会是书院的另一位夫子，然后就听到桌边的那个男子回应他：“师兄你倒是舒心，难道替容夫子批文章是一件闲活吗，我宁愿出去练功一整天，也不想多看一句话。”
　　“你若是同师兄师姐们多请教请教，也不至于文章写得太差被容夫子连续打十几下板子。结果后来还拜杜长老为师，我还以为你克服对于容夫子和写文章的恐惧了呢。天仪，你没指点指点你的同门师弟？”黄靖吹干了刚刚写的字，朝前翻了翻，重看了一遍今日来的所有的新弟子的记录。
　　“拜师之前随便和谁请教请教，也不会不知道容夫子是杜长老的夫人。”沈度顺着黄靖的话往下说，看着高岱无奈又带着一丝绝望的眼神笑了笑，“怎么了，不能和天光他们一样去盛丽宴，不高兴啦？”
　　“我哪有那么小气。再说了，虽然维时去了，维亿不也和我一样留下来了嘛。”高岱只是无奈，“虽然在这里学了许久，也掌握了许多本领，但我现在一坐在这就想起来自己站在廊下苦苦背书的场景，心里顿时一阵酸痛。”说完还捂了捂自己的胸口。
　　“我是于东美，阁下怎么称呼？”王扶援的注意力被身边的声音打断，看到最新来的那个男子在和旁边的男子打招呼。和身量高大的于东美相比，另外一个男子就显得瘦削，但是他本人也很高挑，皮肤白皙，看起来不像是做事的人。
　　“哦，我是秋泓澄。“那人看起来刚刚坐在椅子上打了个盹刚刚醒来，像是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你是修士世家的人吗？还是家住在昌合镇上的？是家里第一个修习法术的吗？”于东美跟着他问个不停。
　　“我家里是经商的……”
　　“那你知道修士们的法术是哪里来的吗？祟鬼是哪里来的吗？”
　　“我不知道，你知道吗？”秋泓澄现在实在想找个地方睡一会，也看穿着这个人准备了一肚子话准备说给别人听。他原本在家里只读书很少做事，如今到空云山上来修习法术，要斩断和外面的过多联系，同时不能让外人来到空云山，只能自己背着包袱走了好一阵，又乘船，又走了好一阵才来到书院，现在累得难受，感觉自己的胃正在微微抽痛。。
　　“当然知道了，我父母都是从孟谷书院出来的修士，不过他们现在不在空云山白了。”见秋泓澄态度挺好，于东美就大咧咧地继续说起话来，“所谓祟鬼啊，就是从地府里面逃出来的恶鬼，他们在地府的时候学会了许多人间没有的法术，从地府一出来就到处烧杀抢掠，想要占领人间做他们的地盘。幸好咱们修士们的前辈在山间的花草精怪那里学得了天地间的法术。修士们拿天界的法术对抗他们地府的法术，才能维护一方太平。我知道，除了会城、举霞城和空云山，别的地方还有其他宗门也一直在尽力祓除祟鬼，可是恶鬼势众，时至今日虽然祟鬼数量减少，但还是有几百年历练的强大虽贵潜伏在不知之地，在暗中企图再次铺开自己的势力......”
　　王扶援本来听着于东美说个不停，期间其他人也都和身边的人聊了起来，然后他说话的声音被一个从西边走过来的男子打断了：“你还真能说啊。好了，大家带上包袱跟我走吧，拿好手中的令牌和钥匙。高天作，别喝了。”
　　“好茶好茶，可惜被楚维亿搅扰。”
　　高岱听到那人的声音后利落放下了茶杯，刚刚走出厢房就转头看向了走进来的一个男子。此人高大威猛，面庞看起来应该已经年过三十，留着须发，眼神锐利看向高岱，倒把王扶援看的心里发怵。
　　“我是来书院修习的。”
　　这时王扶援才注意到他的手中也提着包袱。
　　“我名叫赵恂。”
　　高岱领着他到东边厢房，给了他钥匙和令牌，让他跟在一排人后面，跟着他和楚盈往住处走去。于东美等人见来着与他们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年们不同，也都闭上了嘴巴，意识到这里和外面专门读书的书院好像不大一样。
　　“今年也是也是二十来人，刚刚听起来又来了一些麻烦精们，年年如此。”东边的厢房里又走出来一人，面目方正，年岁大约三四十岁，面无须发。他走过来，接过黄靖手上的册子，“从历年来看，过了正午人就少了呢。往年人多还热闹些，如今各自在外反倒显咱们空云山好像人才凋敝似的。”
　　“与初出茅庐者计较可不是晏长老的风格啊，还是说您也想同去举霞城。”沈度从黄靖手中把名册接了过来，想要看看有没有自己熟悉的名字，可惜翻到最后也没瞧见，因为他本来也没听说自己的哪个熟人要把孩子送到这儿来。
　　晏君猷叹了口气：“在教人读书的时，我偶尔感慨自己是天下第一无能男子。至于举霞城，我虽然也有心想去看看那边热闹，但要是前往还要带着家中那两个孩子，现在两个都是猫狗都烦的时候，要是带出去别提有多麻烦了，还是留在空云山看着这些大大小小的烦人家伙吧。不过好在举霞城没限制可去的修士，我才让综正把迟惠带过去参加比武大会了。”
　　“天华师姐有孕七月在家休养，天仪和世和因为掌门不在，都必须留下来理事，天光跟着穆师父出去修行，去了的话，现在的位置也被算作穆师父的弟子了。天作今年要看顾新来的弟子们也不能去，只有天衢还有机会跟着杜长老去看看热闹，但是因为想要练功反倒自己留在山上了。杜长老五个弟子围在身边，现在带着晏长老您的弟子出去。这样也好，省的举霞的人想起来杜长老未出师时在当年的在比武大会上把现任举霞掌门打落擂台的旧事，拉着他们二人弟子较量第二番。”
　　“那次的盛丽宴，时任举霞城掌门为了向众人介绍未来的掌门，于是特定改了规则来确保现任掌门一定拿下三甲，没想到陈端长老一定要自己的弟子在修士界打出名号，反倒把对方当成第一对手，最后杜长老自己拿了第二，让举霞的万掌门得了第三。”晏君猷笑笑道，“说来天气也暖了些，举霞城风光景色宜人，倒是个好去处呢。只不过你们两个，也是好久没离开空云山出去看看了吧，不觉得可惜嘛。”
　　“世上景色虽多，但是能铭记于心的不过一二处罢了，其他的不过时匆匆一抹影子罢了。“沈度淡然笑之。
　　“容夫子要走，你得替她批文章。世和要照顾怀孕的天光，掌门也不在，你得一个人再多担着他们两个人的活，还能这么神采奕奕，是有什么秘诀吗，不如传授给我们。“黄靖从厢房里面端了一盘糕点出来，递到晏君猷和沈度面前，但他们两个都摇了摇手表示不用。
　　“哪有什么秘诀，不过是有大把空闲的时间罢了。虽然如此，要是掌门能在找个人来，分担分担活就好了。我虽然能做，但要是能做的少些，也是一桩美事啊。“沈度站在东厢房的门槛后面，说话的时候没注意，朝着外面退了一步，一部小心差点被绊倒，使劲扒住门框才稳住自己：“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是也要一个人种南山那么大一块地，给全山的人送粮食，没想着让济师父找个人来给你减轻点负担。”
　　“暂时忙着半年，看看这一批新苗长势如何再说吧。再说了，种地是件麻烦事，元北和元益还都志不在此，也并未习得种植庄稼法术。师父虽然也有意帮我，让我清闲点，也和掌门说了此事，但是我这帮手可比你那更难找。”黄靖无奈的说道。
　　远处，自山上飞来一只枭鸟。空云山众人常常在山上一同吃饭，这是大厨用自己的法术化成的法器。原本大家都是化成黄鹂的，但是大厨希望一鸟二用，于是化成枭，让它无事时出去田里抓老鼠，可惜这鸟分外之事一点不干，动不动就消失。
　　此次前来，是因为此时饭菜以备。
　　沈度想着自己还剩几篇文章没有批完，于是让晏君猷和黄靖先去吃饭，等过会自己再去与他们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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