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音大佬栽给体验派小白》树舞影凌

26、第26章

　　签约后，秦岭开始了在“声之形”的兼职生涯。工作室给他分配了一位执行经纪人，负责对接他的工作。

　　凭借《永恒之洲》现象级的火爆和《风之旅途》备受赞誉的演绎，他已然是被粉丝冠以“配音界天降紫微星”、“被上帝吻过的嗓音”等耀眼头衔的天才新人。他的微博粉丝数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暴涨，每条动态下都充斥着粉丝狂热的赞美和期待。他那张带着少年气的清秀脸庞，也被镜头捕捉、放大，成为了他吸引粉丝的又一大利器。

　　在初期安排了一些基础培训和零碎角色让他适应环境后，很快，一个全新的、为他量身定制的项目被提上了日程。

　　经纪人陈之晨带着一份崭新的合同和企划案找到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商业性笑容，“小秦啊，你的运气真是来了挡都挡不住！看到你现在这热度了吗？咱们得趁热打铁！公司决定，为你和徐淼打造CP组合，重点运营！”

　　徐淼是比秦岭早一年签约“声之形”的配音演员，声音条件不错，长相属于帅气的类型，但一直缺少一个爆红的契机，在工作室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

　　“这部《蜜糖狙击》，”陈之晨将一份装帧精美的剧本推到秦岭面前，“是公司专门为你们俩挑的本子，都市耽美，甜宠向，人设完美贴合你们俩的外形和声音特质。制作周期20天，见效快，配合后期的CP营销，绝对能再爆一次！”

　　秦岭翻开剧本，只看了几页，眉头就蹙了起来。故事是常见的霸道总裁与软萌助理的套路，台词充满了刻意卖萌和工业糖精，情节转折生硬，无论是剧本深度还是制作诚意，都高下立判。

　　“晨哥……”秦岭试图表达自己的疑虑，“要试下音吗，这个选角就这样定了吗，还有时间是不是太紧张了……”

　　“诶，小秦，这你就不懂了。”陈之晨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经验之谈”，“现在的市场就吃这一套！快，甜，爽！谁有空跟你慢慢磨？咱们现在要的是快速固粉和变现！你和徐淼站在一起，那就是颜值和声音的双重暴击，粉丝就爱看这个！”

　　尽管内心充满了抗拒，但作为新人，秦岭深知自己没有太多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蜜糖狙击》的录制工作开始了。

　　导演的要求简单粗暴——“甜一点！”“再暧昧一点！”“这里要表现出心动的感觉，呼吸急促点！”对手戏演员徐淼倒是表现得十分专业，基本能满足导演要求的各种反应，甚至在录音间隙，也会主动凑过来与秦岭进行“友好”互动，在录制花絮的镜头前，营造出一种戏里戏外关系都很好的氛围。

　　秦岭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要求着做出各种预设好的、讨喜的表情和声音。对此，徐淼倒是想得很开，“按导演要求的来就好，想那么多干嘛，粉丝喜欢就行。”

　　《蜜糖狙击》在这样的快节奏下，很快就上线了。

　　凭借着两位主演的人气和工作室不遗余力的营销推广，这部剧在初期确实掀起了一阵热度，甚至吸引了一定的CP粉。然而，随着剧集推进，粗糙的制作、苍白的剧情和过于刻意的卖腐，渐渐引发了路人和原作粉的反感。口碑迅速两极分化，除了核心CP粉依旧闭眼吹捧外，更多的批评声音开始涌现：“人工糖精”、“演技尴尬”、“浪费声优”、“圈钱之作”。

　　这些批评像针一样扎在秦岭心上，他每次打开相关评论区，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创作。

　　在剧快要播完的一个周末，经纪人陈之晨临时通知秦岭，晚上要和徐淼一起配合拍一组“双人氛围感”照片，用于后续的微博CP营业。

　　“就是那种，稍微靠近一点，眼神有点互动，带点若有若无的暧昧感觉，你懂的！”陈之晨在电话那头说得轻描淡写，“到时候发出去，热度肯定爆！”

　　秦岭握着电话，沉默了。他可以为了工作勉强自己去配安排好的剧本，但他无法接受这种将私人情感和关系作为噱头，赤裸裸地摆在公众面前供人消费的行为，这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晨哥，”秦岭缓缓开口了，“抱歉，我觉得……不太合适。我和徐淼只是同事关系，这种照片，我拍不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随即陈之晨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明显的不悦，“秦岭，你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都在为项目努力，配合宣传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你以为你现在有资格挑三拣四了？”

　　“这不是挑三拣四，”秦岭试图解释，“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用作品说话，而不是靠这些……”

　　“行了行了！”陈之晨不耐烦地打断他，“不想拍就算了！但你要想清楚不配合的后果！”

　　电话被直接挂断了。

　　秦岭独自坐在房间里，心情复杂。他知道自己可能得罪了经纪人，这样的“不听话”甚至可能会得罪工作室，但他并不后悔。

　　自那次拒绝之后，秦岭明显感觉到工作室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变化。

　　徐淼不再像之前那样“热情”地找他讨论剧本（虽然之前也只是流于表面），甚至在录音棚遇见，也只是客气而疏远地点点头。《蜜糖狙击》后续的宣传活动，他能参加的越来越少，原本计划中的双人直播、访谈也陆续被取消。

　　更明显的，是来自工作室的资源倾斜。之前纷至沓来的试音邀请和项目书，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经纪人陈之晨不再主动联系他，偶尔他打电话过去询问工作安排，得到的也只是“暂时没有适合你的项目”、“再等等看”之类的敷衍回复。

　　他像是被无形的手按下了暂停键，从那个风光无限、万众瞩目的“天才新人”，迅速冷却，变成了工作室里一个可有可无的闲人。曾经围绕着他的赞誉和关注，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看不见前路的迷茫。

　　他这才恍然意识到，在这个光鲜亮丽的圈子里，所谓的“天赋”和“潜力”，在资本和流量的运作规则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你不配合，自有愿意配合的人顶上来。

　　而自己，很快就会被遗忘在角落。

　　接下来的日子，大部分时间里，秦岭接到的都是一些“跑龙套”的活儿。动画片里一闪而过的路人甲，广播剧里只有几句台词的同事乙，游戏里发出几声惨叫的怪物丙……角色微小，台词寥寥，往往只需要半天甚至更短的时间就能录完，但是他却不能走，需要默默等待，直到下一个召唤来临。

　　秦岭并没有因此懈怠。他深知自己资历尚浅，这些小角色都是磨练的机会。每一次进棚，他都认真准备，哪怕只有一句“啊！”、“是！”，他也会反复琢磨语气、情绪，力求在有限的空间里做到最好。

　　他谦逊认真的态度，渐渐给一些合作过的导演和录音师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偶尔，他也能接到一些台词稍多、有名字有背景的配角。这些角色让他有了更多发挥的空间，他也尽力去塑造，虽然没有太多关注，但为他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

　　他看着工作室里那些比他签约早、甚至科班出身的同期生，以及更多资历更深的前辈，很多人也依然在各种各样的配角、龙套里打转，等待着那个不知何时会降临的主要角色机会。他明白，这才是行业的常态，急不得，只能沉下心，慢慢熬。

　　日子在忙碌的学业和零散的配音工作中飞逝。

　　秦岭偶尔反思时，觉得自己比起普通人，已经是非常幸运。

　　直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机会，和随之而来的变故，像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浇了他一个透心凉。

　　那是一款备受期待的古风仙侠游戏的配音项目。负责选角的张导，正是之前一部电视剧中，对秦岭认真敬业的态度颇为赞赏的一位导演。在挑选游戏男三号——一个戏份颇重、性格复杂的反派少年时，张导想到了秦岭，觉得他声音中有那份清澈感，于是向项目组推荐了他。

　　得到试音通知时，秦岭激动得几乎一夜没睡。男三号！这对他来说，是签约以来接触到的最重要的角色。他废寝忘食地研读角色背景，反复练习台词，揣摩人物心理，甚至写了人物小传，做了万全的准备。

　　试音过程很顺利，张导和项目方对他的表现都表示满意。几天后，他接到了正式的通知——男三号的角色，定了是他！

　　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他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李莎和几个要好的朋友，感觉自己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仿佛看到了职业生涯的一个小小里程碑。

　　录制开始后，秦岭投入了全部的热情和精力，前两天的录制虽然辛苦，但进展顺利。

　　然而，就在第二天录制结束，秦岭还沉浸在角色中，细细回味着当天表现时，接到了陈之晨的电话。

　　“有个情况要跟你说一下。”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带什么感情，“那个《仙尘诀》的男三号……项目方那边临时有了调整，决定换人了。”

　　秦岭愣住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换人？为什么？是……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具体情况不了解，但人家提了就是提了。”陈之晨没什么耐心地回道，“是项目方综合考量之后做的决定。”

　　一股凉意从脊椎升起。秦岭不是傻子，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陈之晨语气中的不自然。他沉默了几秒，低声问：“换成谁了？”

　　陈之晨有点讽刺地问：“换成谁重要吗？反正不是你了。”

　　秦岭忍着心里的麻木，道：“重要。”

　　陈之晨冷笑了一下，吐出两个字：“换成了周洲。”

　　周洲。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轻轻扎了秦岭一下。周洲是和他一起参加《声境之门》的选手，最后获得了决赛第二名的好成绩；后来与他同期签约了“声之形”。

　　周洲签约后资源明显比同期新人好很多，已经接连拿到了几个颇有分量的配角，甚至还有主角。秦岭平时和他接触不多，只觉得对方有些傲气。

　　怎么会这么巧？项目方“临时调整”，偏偏换成了同工作室的、资历相仿的周洲？

　　一股混合着失落、委屈和隐隐愤怒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他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去了？而且是被自己人“顶替”？

　　他这一刻才更为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之前那份对工作室毫无保留的信任，那份因为踏入理想平台而产生的满心欢喜，是多么的天真和脆弱。而在这个光鲜亮丽的行业里，除了热爱与实力，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他尚未学会应对的规则在悄然运作。

　　这个他寄予厚望的“声之形”，这个他以为纯粹依靠实力说话的专业平台，其平静的水面之下，也潜藏着他不曾预料、也无法理解的暗流。

　　几天后，秦岭在工作室的走廊里，再次遇见了周洲。他正和几个公司的高层谈笑风生，被众人环绕。看到秦岭，周洲脸上的笑容未变，目光却投了过来。秦岭心头一紧，一种难以言喻的窘迫感涌上心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再次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匆匆从另一侧离开了。

　　周洲望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眼神微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