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观永夜—血族怪谈》三赤乌

8、第七章 无解存在

　　第七章无解存在
　　奥利希斯亲王的书房里，那盏血色宝石台灯的光突然暗了一下。
　　莫尔伯爵的报告就摊在黑檀木桌上，羊皮纸边缘卷着焦黑的痕迹，墨迹里混着暗红的血点，那是莫尔伯爵写报告时，指尖被灼烧后留下的。他的字迹抖得厉害，完全不像一个活了三百年的伯爵该有的手笔。
　　“他没有离开。”
　　奥利希斯的指尖划过这行字，绯红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他读得很慢，逐字逐句，仿佛在解析一道无解的咒语。
　　日光退去后，血族们在被烧成玻璃状的城市废墟里搜寻了七天七夜。每一块石头都被劈开，每一寸焦土都被翻过，甚至连地底三尺的泥土都被筛了一遍：
　　没有尸体，没有痕迹，没有能量残留。
　　那个少年就像从未存在过。
　　可所有活下来的熬晨者都能清晰地描述他趴在日光上的样子，描述他瞳孔里那片沸腾的金色，以及他身上的太阳火如何将 “白昼”变成一轮太阳。
　　“但我们找不到他。”
　　最后这行字的墨迹深得发黑，奥利希斯能想象莫尔伯爵写下这句话时的状态：比恐惧更刺骨的茫然，以及溺水者抓不住任何浮木时的绝望。
　　他合上报告。
　　找不到的昭，找不到的乌里尔与菲德娜，找不到的卡森亲王的尸骸……现在又多了一个找不到的少年男孩。
　　他们的“存在”方式也许与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同，就像三维生物无法在二维平面上留下完整的影子，他们路过时留下些碎片，无法被任何低维生物的追踪手段捕捉。
　　奥利希斯抬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极细的红痕浮现，他试着用他的割裂能力探向报告，想从中剥离出少年男孩残留的太阳能量。
　　但红痕刚触碰到羊皮纸，就像被投入冰水的火星，瞬间熄灭了。
　　报告上甚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奥利希斯的眉峰动了一下。
　　他的“割裂”能力在这份报告上彻底失效，这意味着对方的存在，是在他们所知的规则之上。
　　莫尔伯爵在报告里提过的细节：少年身上的太阳之炎不像火焰，更像 “活着的光”；他飘过的地方里都会留下极淡的焦香，持续几天才散去。
　　有个老血族说，他在少年男孩消失的方向里看到过一缕金色的烟，就像线一样般钻进了虚空里。
　　线？
　　奥利希斯的目光落在墙上那幅最大的无眼肖像上。
　　画中人物穿着中世纪的铠甲，胸口的位置有一道倾斜的刀痕。
　　那是他用来封存某个被他亲手撕碎的天使之翼的碎片。
　　就在此刻，那道刀痕里渗出了一丝极淡的金线。
　　像是被悄悄系在了这里。
　　“传我命令，” 他对着阴影说着：“封锁所有通往核心领地的路径。高阶血族全员待命，没有我的允许，不得靠近任何‘异常光带’出现的区域。”
　　阴影里传来恭敬的回应。
　　“还有，” 奥利希斯补充道：“告诉莫尔伯爵，不用找了。”
　　不用找了。
　　因为他们要找的，不可能找到。
　　他们像潮水下的暗礁，平时看不见，只有退潮时才露出一角，但这足以撞碎任何试图靠近的船。
　　奥利希斯走到窗边，推开厚重的黑帘。窗外是血族领地的“夜晚”，也就是人类认知里的白天。天空被厚重的乌云覆盖，却隐隐透出一种病态的亮。
　　他看着天空。
　　‘白昼’已在两天前就燃尽了少年男孩存留的一丝太阳之炎，又恢复往常的状态。
　　他知道，那个少年没有离开。
　　少年男孩可能就在某个屋顶上趴着，看着这片被暗影统治的土地；可能在某条无人的巷子里，用太阳之炎点燃一块石头；也可能就在这座古堡的某个角落，看着他处理报告，就像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
　　他们这种存在，比任何明确的敌意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奥利希斯闭上眼，绯红的瞳孔里闪过极淡的红痕。
　　“找不到”的他们以及那些被漠视的“异常”，或许正在慢慢汇聚。
　　就像无数条线，最终会被系在同一个点上。
　　而那个点，可能就是血族世界的终结。
　　他重新闭上窗帘，将那片白天隔绝在外。书房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血色宝石台灯的光，安静地照亮着那本摊开的报告，照亮着“他没有离开”和“找不到他”的这两块字迹之中，像一个无解的悖论悬在永恒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