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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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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说,夫君动了胎气,需要静养。
我和夫君互相眨巴了几下眼睛,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震惊。
胎气?爹娘?
我一把扯住准备离开的大夫,“等等!等等!什么意思!你是说夫君他……他……”
大夫把我的爪子从袖子上拂下来,重重叹了口气:“大公子他,有身孕了!一个多月了!”
我眼前一黑,心里没一点欢喜,满脑子想的都是——完了完了,要被公公婆婆骂死了!
大夫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幸灾乐祸地说:“那会儿我就想到,你们荒唐了这么些天,说不准大公子就有了。你们行房的时候快活得不得了,现在知道害怕了?”
我支支吾吾:“我……我……”
大夫抬腿又要走,我又一把抓住他,不让他走:“大夫!大夫!你等等!我夫君体弱,身孕……身孕会不会有危险?”
大夫点点头:“所以要静养,等胎三个月,才可下床走动。”
我算了算,夫君得在床上躺一个半月!那该多难受啊!
“要不……要不……”
大夫打断我:“想都别想。大公子身子弱,若是不要这个孩子,且不说小产也伤身,今后还能不能有都是个问题。”
我着急得心里着火似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那必须要生下来了?”
大夫点头:“也不必过于担心。大公子比以前好多了,这次是动了胎气才见红,只要今后好生养着,完全可以平安生产。”
他这么一说,我放心许多。
正好阿昌端着药回来,我赶忙接过来,吹凉了一勺一勺喂给夫君。
大夫在一旁看着,说:“就这样照顾,前十天最好不要有大动作,翻身都要当心。一个月后下床也不许疾走,要慢慢地走。”
阿昌还不知道夫君有孕的事,摸不着头脑地问:“大夫,我家公子是肚子疼,不是腿瘸了,怎么还不许走路呢?”
大夫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指着我手里的药问:“你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阿昌摇头。
“安胎药。”
阿昌的眼睛一瞬间瞪得老大,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嘎嘎声,忽然后退两步,跌在了凳子上。
*
我和阿昌不能出去玩了,也没空管院子里的瓜了,一个睡外面,一个躺里面,一起战战兢兢地照顾虚弱的夫君。
和肚子里的孩子。
当天晚上我趴在床边守了一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迷迷糊糊被一阵响声吵醒,隐约听见一句:“这么大的事……”
什么事?
猛地想起来,夫君怀孕了!
我瞬间清醒,跳起来看看夫君醒了没有。他的脸色依然很苍白,双目紧闭,疲倦地沉睡着,手露在外面,还维持着牵我的姿势。
我摸了摸,有点凉,塞进了被子里。
来的是公公婆婆,还有大夫。
婆婆怒气冲冲的,我就知道要挨骂。
但夫君还睡着,我只能硬着头皮出去,一个人挨骂。
“霜霜!毓儿身子弱,你怎么能让他在这个时候有身子呢!”
我低头认错:“对不起娘,我们也没想到的……”
娘厉声质问我:“你老实告诉我,上次之后还有没有胡闹?”
我猛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夫也帮我说话:“按月份推测,就是那几天,不会错的。或许是老天怜惜大公子,也或许是那时身子已经大好了,否则是怀不上的。”
婆婆的气消了一点点,但还是冷着脸,问大夫:“毓儿如今的身子,能承担得起孕子之苦吗?”
大夫说:“大公子的身子虽不如常人强健,但也已经恢复得很好,只要孕期好生照顾,不劳心劳力,天天高高兴兴的,便与常人无异。”
婆婆重重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只能这么办了。霜霜,你和阿昌好好照顾毓儿,别让他累着。你也收收心,别总想着往外跑。”
早在昨晚,我就已经告诉自己不能乱跑了,听婆婆这么说,毫不犹豫地连连点头。
“夫君,毓儿身子弱,怀胎比常人艰难,他们院里的用度就加一倍,你看如何?”
公公说:“夫人说的是。要是不够用,就去账房支取,别操心钱的事。”
这话是对我说的。我感动极了,凭这些日子对公公婆婆的了解,这笔钱不仅是给夫君养身子的,也是给我困在院里的补偿。
公公婆婆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都是大善人!
“你们两个人照顾够不够?我身边有几个机灵的丫头小厮,给你们调过来如何?”
想起夫君病倒时那些调过来的仆人的态度,我摇摇头:“夫君说不喜欢院里有别人。爹娘,我和阿昌可以的,还有大夫和雷师傅帮衬呢。”
婆婆放了心:“我倒忘了,还有雷师傅。那你们先照顾着,要是忙不过来,随时来找我要人。”她的气消了,又变成了温柔的婆婆,拍了拍我的手说:“霜霜,别怪娘责骂你。毓儿一生下来就比不得旁人,好不容易养到十六岁,又遭逢大难,十八岁起就缠绵病榻,险些离我而去……”
我有些不是滋味:“我知道的,娘。你心里着急,不是真想骂我的。”
“你知道就好。你是个好孩子,毓儿就交给你了。”
我点点头,公公又凑过来对我道:“毓儿孕期脾气恐怕大些,霜霜你也多担待,多忍让。他怀孕身子不适,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半夜都非要吃点什么,吃不到就浑身难受,你也别嫌他麻烦,尽力满足。”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离奇。但公公很认真的样子,我只能先答应下来。
这时候我还不知道,往后一年我遭遇的比公公所说可怕十倍!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大夫,也可以去问问斐文。他生过一个孩子,有经验。”
我又点点头,把他们的话都记了下来。
再回屋时,夫君已经醒了,漂亮的脸上血色全无,看起来憔悴极了。
他看见一起进屋的公公婆婆,张了张口,发出一声沙哑的“爹娘”,被公公阻止:“好好养着,先别说话。我和你娘都知道了,既然有了,就好好地生下来。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们,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只要身子允许,就和霜霜一起去。”
婆婆带着哭腔说:“我的毓儿要做爹了,真是天大的喜事,娘明天就去给你们求平安符。我们蒋家又要添人了。”
这怎么和对我说的不太一样?
算了,只要夫君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我多挨几顿骂也值了。
夫君失血过多,没过一会儿又开始昏昏沉沉,公公婆婆嘱咐我好好照顾夫君,就一起安静地离开了小院。
闭眼之前,夫君不舍地抓着我的手说:“别走,陪着我。”
我也不敢走,就在床边扎根,一扎就是十天。
十天里,喂药,喂饭,擦身,翻身……所有琐事都是我干,阿昌负责院外的杂事,顺便照顾我可怜的瓜。
雷师傅给我们送饭,大夫给我们送药,在大家的照顾下,夫君的脸色红润了一点点,胎气也稳住了,我再也不用在床边睡觉了。
把小榻搬回原地的那天晚上,夫君隔着半个屋子和我说话,说我离他太远,闭上眼心里很是不安。
但床边实在不方便,我再也不想绊一跤,泼一盆水在床上了,就让他不安一晚上吧,习惯就好。
“那你把眼睛闭上,我给你讲故事。”
夫君:“嗯,闭上了。”
我讲了一个小时候的故事。
小时候我很调皮,比男孩子还调皮。别人家姑娘在搓泥巴玩过家家,我爬上树摘果子吃。不仅自己摘,还怂恿别人也摘。结果有个笨蛋爬上去后爬不下来,挂在树上哭得像杀猪,害得我们也下不去。
哭声引来了大人,我们干的坏事被他们发现了,大家虽然都被救了下来,却都被揍了一顿。我是孩子头,被揍得最厉害,那次之后记恨了爹好几天,最后爹给我做了一串没有糖的糖葫芦,我才原谅他。
一想起小时候的事,我叭叭叭地讲个不停,但也记着夫君该睡了,压着声音不敢太激动。
故事讲完,夫君好一会儿没出声,我试探着问:“夫君,你睡了吗?”
夫君的声音已经很困了,但还是回答我:“还没有。”
“你该睡觉了。”
“好……霜霜,你多给我说说你小时候的故事,好不好?”
这有什么难的?大家都说我脑子缺根弦,从小到大闯的祸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那你先睡觉,我明天再讲。”
夫君终于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响起平和的呼吸声。
*
讲了三天闯祸大王的故事后,大夫不让我讲了。
他说我总是讲笑话,夫君笑得肚子疼,容易动胎气。
这是污蔑!
我只能给夫君讲戏文里的故事,什么武松打虎,杨家将,穆桂英挂帅……
夫君听得很认真,一边听一边笑吟吟地看着我,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的,越讲越起劲,最后他撑不住睡着了,我心里还有点失落。
戏文没讲几天,大夫说夫君可以靠坐起来了,但是要当心,不能挤着肚子,虽然还没有显怀,也不能大意。
我每次扶他坐起来的时候都小心又小心,但还是防不住意外。
那是一个知了都嫌热的中午,雷师傅和往常一样来送饭。
夫君的饭菜是大夫和婆婆商量好的,都是药膳,那天端来的是一盅红枣枸杞乌鸡汤,我一看就知道,一定很香!
我端起来喂给夫君喝,一边想着雷师傅那儿留了多少给我。
夫君还没喝就皱起了眉头,但没说什么,我虽然奇怪,也没问,喂他喝了一口。
我低头刚打算舀第二勺,突然感到被人猛地一推,接着看见夫君扑了出去。我的手一抖,碗和勺子一下子都飞了出去,清脆的一声响后,碗碎了,鸡汤惨烈地泼在了地上。
我从震惊里回过神,才听到了呕吐声。
“呕——呕——咳咳……”
夫君竟然扑到床边吐了起来!
我再也顾不上可怜巴巴躺在地上的鸡汤,连忙给呕吐不止的夫君拍背。
夫君吐得很厉害,耳朵都吐红了,又没吃什么东西,只吐出一点酸水,难受得眼泪直淌。
他一只手压着胸口,另一只手圈在肚子上,看得我的后背一阵冷汗。
该不会又动胎气了吧!
“阿昌!快去叫大夫!!!”
*
大夫赶来时,夫君刚吐完,靠在我身上难受地喘气,时不时还要干呕一下。
他扑出床时太急,扭到了肚子,疼得额头又见了汗。我焦急地给他捂着,脑子都是懵的,见到大夫就开始鬼叫:“大夫!你快看看,夫君突然吐了!”
大夫很冷静,问我:“吃了什么吗?”
我看向死不瞑目的乌鸡,“乌鸡汤,只喝了一口!是雷师傅亲自端来的,不会有毒的!”
大夫没理我,给夫君诊了脉,又问了几句是不是第一次吐,肚子是不是很疼,现在感觉怎么样之类的话,最后检查有没有见红,才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害喜了。”
害喜?
我想起来了,爹怀弟弟妹妹的时候也害过喜,吃什么都吐,瘦了好大一圈,娘总是问他想吃什么,家里买得起的,再远都会去买来。
大夫说害喜没有好的法子,只能多试试吃的东西。如果找不到喜欢吃的,就只能逼着自己吃,熬过去就好了。
那该有多难受啊!吃饭都不香了,活着的乐趣都少了一半!
“我去外面给你买,总会有喜欢的,不会饿肚子的。”我安慰他。
夫君捏了捏我的手指,说:“霜霜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