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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贝克街侦查小分队 ...


  •   诚国回来后与母亲一起到谢家二老面前求情,奈何谢老爷意志已坚,最后只留下刘妈,就连越秀也辞退了,人却不必走,往后还随夫家一块住在福煦路洋房里。

      原本刘妈也留不得,奈何惜予、凭儿,后又加上王遗时、谢太太、诚国,众人纷纷地过来求情,谢老爷屈服于众意,才抬手宽赦。他到底嫌刘妈倚老卖老,品行不端,对惜予说:“你既要做主留她,就得揽下来,将她打发得远些,全家人眼不见为净。”

      凭儿困惑,悄悄问她:“这跟辞退有什么区别?”

      惜予摇摇头,厅堂中二老已叫王遗时哄去后院赏月,一串孩子也都前拥后绕着跟去了。惜予喊住凭儿和恩挺叔,又嘱恩挺将家中登记地产的簿册取来。

      三个人取道偏厅,围坐一起商榷刘妈和越秀的去处。

      恩挺叔一听要为越秀谋去处,连道不妥。

      惜予难得严肃开解他,不要愚忠,“天庆哥两口子过得好,您将来才放心不是?”这话正中恩挺心坎,他也不响了。

      越秀耳根软、性子躁,做不了管事的,干活却是一把好手,因此凭儿提议让她曲线救国,去王家帮佣。多了两个小孩子后,张婶的的确确忙不过来。

      惜予和恩挺叔都觉得这样很好,便让恩挺回头转告越秀。

      至于刘妈,她既管得了事,也还干得动轻省些的活,最大的问题在于爱仗着年龄与资历去压人,便是凭儿她都敢奚落两句。惜予想就近让她做些事,恩挺说不如去隔壁弄堂好了。

      谢家福煦路的洋房独门独栋,临近还挨着几条弄堂,其中多处地产已叫谢老爷变卖了,唯独离谢宅最近的杂花弄还留着,加上十七买下回赠给惜予的,大半条弄堂仍在名下。如今不假手于人,古话说“百万买宅,千万买邻”,谢家自己做房东,对租客都亲自过目。倘或不对外租赁,也算买了一片清净。

      如今杂花弄里尚有几户空置,挪一间亭子间给刘妈住,日常替谢家打扫那些无人居住的屋子。毕竟,并不指着她当牛做马,有个安置罢了。

      惜予点头拍板,恩挺顺势继续与惜予讲弄堂房子事。

      如今上海他们所在这片租界已然国中之国,人口仍日以继夜地涌进来,房源变得抢手之极。眼下时兴在洋房内部作细分规划,辟出单间、套间,以供给不同的租客。

      惜予说:“这不是新鲜事,十年前市面上就这么做了。”

      恩挺叔点头道:“因咱们家久在杭州,不清楚这些门道,如今既然知道,不如随了大流。”

      “爸爸的意思呢?”

      恩挺叔说:“老爷当然同意,属意小姐接手操办。”

      惜予二话不说接下这件差事,先与恩挺叔试行了一批,那些房子一经放出就有抢破了头的租客。见到市场对此非常买账,惜予才放手将杂花弄剩下的房产也做了细分出租。

      凭儿则因谢老爷两口子为她撑腰,雷厉风行地发落了一干人,连老资格如刘妈也难逃“流放”,又能与大小姐及恩挺叔一道参与家事决断,经此一遭,无人再敢轻怠其半分。事后,连诚国与宁宜抱怨,(为数不多的用人)各个见了我恨不得绕着走。

      —·—

      王遗时怀疑王谢的听力受损,中秋一过,夫妻俩带着双胞胎去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期宜一切正常,然而王谢的检查结果却令他们错愕不已。

      “鼓膜穿孔?”

      王遗时抱着女儿坐在他大腿上,盯着她那只被医生断定为几乎没有听力的左耳,有种没能抓住机会就错过的不甘。

      惜予则站在一旁,仔细地听医生讲解鼓膜穿孔的因素、预后以及后遗症。医生认为期宜的情况多半是外伤性的。

      王遗时插嘴问:“有人打她?”

      医生点头,又摇头,说并不绝对。战场上有些士兵也罹患此症,地雷、机枪、高射炮、轰炸机引擎……太多能震聋他们的武器。医生轻抚女婴左耳,他到底是个仁慈又热心的人,已经做到了诊断的本职,还想拔掉这孩子身边潜在的危险,“王太太,我们认识多年了,我很信任你。”

      惜予清楚接下来的话也许会超出一个医生本职,立刻竖起耳朵。

      “我曾接诊过一些遭暴力殴打而失聪的病人,很巧,她们大多数都是妇女和儿童,坏的几乎都是左耳……因为施暴者多为右撇子,且往往是她们亲近的人……”

      医生说完,看了王遗时一眼,显然他认为男主人通常嫌疑较高,这类人打老婆孩子的前科实在累累。

      王遗时根本不在乎被怀疑,他像台机器一样,惜予和医生说谢谢,他也谢,惜予走,他也走。他抱着王谢,孤单而安静跟在惜予身后,直到走出医院,暴露在阳光下,刺痛的双眼使他如大梦忽醒,一场湿漉漉的噩梦,一身惊悸的冷汗。

      惜予说:“你手先松开点,别勒疼了妹妹。”

      “怎么办?”王遗时无助地问:“是谁害的她?它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呢?”

      “我们抱孩子晒晒太阳,边走边说吧。”

      随着步伐开始迈动,夫妻俩的脑子也开始飞速地运转了起来。

      中秋那天,王遗时和宁宜、平宜把双胞胎从张家接出来,随后前往福煦路与家人们团聚。晚上的家宴开始前,父女二人逗双胞胎玩,就是此时发现了王谢的蹊跷。

      王遗时越回忆越冷静,和惜予一起事无巨细地追溯起这种不对劲出现的源头。

      最终,他们一致将事发的时间段锁定在中秋前的十天里。也就是,双胞胎被托付给张家的那段时间。

      因为在此之前,王谢还一切正常。

      新的问题来了。张家在这个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惜予说:“他们不会害两个孩子的。”如果说张太太会偏心王谢,那倒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万一呢?”王遗时怀疑,“如果是意外,他们不好意思说呢?”随即他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他们也不知道。我去接孩子的时候,他们神色如常,还担心你感冒没好全传染给两个孩子呢。”如果发生了意外,王遗时不认为张家人演技出神入化到可以完全掩盖住情绪,尤其是咋咋呼呼的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张太太。

      如果事发地点基本确定在张家,可若不是他家人做下的,那是怎么回事呢?

      推测进行到此处,王遗时觉得他们差不多走到了死胡同,有些气馁地说:“要不去问问张家吧?可该怎么开口才不冒犯到人家呢?”

      惜予否决了他的想法,随着推测,她已经有了主意——在双胞胎日常环境中安插眼线。

      “看过柯南道尔的推理小说吗?”惜予问王遗时。

      王遗时有些不悦,这是讨论文学作品的时机吗?

      “笨,”惜予无奈道,“你知道贝克街小队吗?”柯南道尔的笔下,侦探福尔摩斯雇佣了一批走街串巷的孩子为他打听消息、寻找线索。

      “你的意思是——让孩子们去查?这不靠谱吧。”

      成人的目光太重,存在感太强,若真有人在日常生活中能对双胞胎动手,他绝对会警惕周围的成年人。

      “不要低估小孩。试试呗,不行就报警。”

      王遗时也没别的主意,只好先点头赞同。

      于是两人将王谢鼓膜破裂一事按下不讲,回去后先将几个孩子聚拢到家里做功课。惜予支开张婶和越秀,对王遗时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都别写了,”王遗时招手让孩子们围着他和惜予,“出大事了,需要你们帮忙。”

      他神秘兮兮的样子瞬间勾起了孩子们的好奇心,诚国趴得最近,推推他的胳膊道:“姨夫,别卖关子了。”

      王遗时面色一沉,“接下来说的话你们都要保密。”

      等孩子们答应,他才说:“王谢被人打了,医生检查出了伤口。我需要你们帮忙留心身边的人。”
      张勇问:“王叔,我们该怎么做呢?”

      惜予说:“你们和平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类行凶人虽然隐蔽,但并不算难找,他日常能接触到双胞胎。如果听到弟弟妹妹被谁凶了,或者看到弟弟妹妹害怕、抗拒谁,都可以过来告诉王遗时和惜予。

      王遗时还想叮嘱一些,平宜已经直直地举起了手,“报告!我有线索。”

      “别捣蛋。”王遗时没当回事。

      “真的!”平宜顿了顿,手指向张勇,“张家的保姆阿姨!她讨厌妹妹,妹妹看到她就害怕!真的。”

      张勇下意识反驳:“你瞎说!”可沉下心一想,皮大王说的竟然没错,妹妹的确不怎么喜欢他家新来的保姆叶妈,可叶妈对他很好啊。她又有什么理由去苛待一个婴儿呢?

      皮大王话匣一开,宁宜也附和,“叶妈是不怎么喜欢妹妹,有一回我去张家,见她抱着弟弟在客厅里晃悠,放任妹妹一个人在床里哭。我问她怎么不管,她说两个孩子难免漏一个。”

      张勇对宁宜有种天然信任的盲从,也开始努力回想叶妈的问题,果然让他想到了一件事。有一次他意外听见叶妈用方言骂骂咧咧,过去推开房间,妹妹一看见他就哭了。叶妈却说刚才窜过去一只老鼠,把她和妹妹都吓到了。

      听过几个孩子接连的发言,惜予和王遗时不约而同把这位保姆叶妈列为了头号可疑对象。他叮嘱张勇,“咱们无凭无据的,不好空口攀诬,你回了家不要声张,这段日子注意着点叶妈。”

      诚国问张勇:“你行吗?可别露怯了。”

      张勇难得硬气,“不行也得行!”

      诚国又问王遗时:“姨夫,那我们几个还需要帮忙留意吗?”

      王遗时点点头,“就按之前说的做。”

      —·—

      双胞胎呆在张家的时间并不算多,这日是礼拜天,双胞胎才去午睡,张太太趁空去邻居家打牌,去前叮嘱张勇快把功课写完。

      一切都和往常没有区别。

      张太太前脚关门的声音刚落,张勇就扯着嗓子喊:“叶妈,我去王家了。”叶妈在小房间看孩子,听得两声急遽的砰砰声,把期宜吵醒了,一双葡萄大隐隐发灰的眼珠看着她。叶妈心骂:小兔崽子,动作也不晓得轻一点。一边伸手拍抚期宜。

      张勇压根没离开,视线在客厅飞快遛了一圈,轻手轻脚地趴进沙发下的空隙里。叶妈把孩子哄睡了,家里暂时很安静,静得张勇都能听见血液在身体里带起的心跳声。

      门突然开了,透过沙发扁扁的缝隙看到一双扁扁的布鞋,叶妈出来了。椅子脚在地上划出一道轻微的声响,张勇猜她在餐厅坐下了,可能在喝水,也可能只是发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勇感觉趴得胳膊都麻了,房间里传出了婴孩的咿呀声。叶妈并不着急,过了一会儿才悠悠起身去查看。谁料想她一开门,咿呀声立即转成了爆炸的嚎哭。

      叶妈把着门,朝里喝道:“哭哭哭!你兄弟还睡着呢!看,被你吵醒了吧。”她的声音何其怨毒,张勇都吓了一跳。冷静下来时,叶妈已将双胞胎先后抱出来放在厅里的立桶里,将只苹果对半切了,拿勺子刨果泥给他们吃。

      先喂期宜,好声好气地哄着他吃,王谢在一旁看哥哥吃,饿得厉害,便伸手去抓他的袖子也要果泥,叶妈一脚踢在她的立桶上,“饿死鬼托生呐。”

      她一吼,王谢又放声大哭,更惹得叶妈不快,连连辱骂她。

      张勇不知她哪里来这样的滔天恶意,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当即怒腾腾地从沙发下爬了出来。

      家里凭空出现个大活人,叶妈吓得顿住了喂食的动作。

      张勇两步上前从立桶里抱出王谢,一瞬间傻了。他应该不动声色去跟王叔报告情况,现在倒好,亲自把局面捅破了,怎么收拾?

      跑去楼上报信的话,弟弟妹妹怎么办?叶妈会不会逃跑?不!不能离开!

      天无绝人之路,张勇灵机一动,抱着妹妹冲到了洋台上,放开嗓门拼了命地朝楼下大喊:“王叔!王叔!救命啊!”

      也不知道叫了几声,楼下洋台传来王平宜的声音:“张勇,我爸爸来啦!”

      张勇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身后客厅里急骤的脚步声。不好,叶妈要跑!他连忙转身要去追,可抱着孩子哪追得上,眼看叶妈已经逼近家门。

      但她一开门,迎面撞上了上楼“救火”的王遗时,被一把掐住胳膊,挣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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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拍拍话筒)大家好。 目前更新进度已经过半。 初稿写完啦(掌声!),边修边更中。 如果需要大改的话可能会慢个一两天,俺不会弃坑的!
……(全显)